第 44 节
“那你……哦,条件?你说。”海小安说,“什么条件你讲。”
“见面谈。”神秘人停顿,说,“我见你再谈,只见你一个人。”
“可以。”海小安略作思忖。
“鲇鱼河有个汊子你知道吗?”神秘人问。
海小安对鲇鱼河还算熟悉,过去有两起命案在该河发生,他率刑警一寸一寸地丈量了鲇鱼河,多少道弯多少汊子了如指掌。流经罂粟沟这段,只支出一个河汊子,叫蛾眉河。不是因“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得名吧,又为何起了这么个脂粉气的名字,无从考究。蛾眉河像在水中裸浴给人看见的少女,慌忙逃入林莽间,海小安不知道它逃到哪里。据说,它通向白狼的领地,罂粟沟有白狼群存在的记载。
“蛾眉河你知道吗?”神秘人又问。
“知道。”海小安说。
“你想听我说,就在后天晚上8点钟后,你沿着蛾眉河走,我会在河边等你。见不到我你就一直往前走,别停脚。”神秘人说。
“喂,喂!”海小安听到对方关掉手机。
接神秘人电话时,李军一直在海小安身边。
“李军,喊小王他们上楼,我向你们通报一个重要电话。”海小安说。
“我去叫。”李军下楼去。
小王他们在招待所的院子里打羽毛球,每天海小安赶鸭子似的哄他们下楼,活动活动筋骨,也活跃活跃思维,一切为了精力充沛投入破案。
“小王,海队叫你们上楼。”李军走了捷径,到二楼的阳台上喊。
小王说才五分钟就结束,是不是海队看错了表。
“上来吧。”李军的身影在二楼的阳台上消失。
也就在小王望李军时,一个发亮的东西一闪,换一个角度看不到,再调到刚才的角度又看到发亮的东西。
“海队,”小王最后一个上楼,进屋便说,“招待所有问题。”
“噢?”海小安惊讶。
“我看见发亮的东西,在二楼的阳台上……”小王讲了一遍自己的发现,推测道,“有人安装了隐蔽探头,暗中监视我们。”
第十八章乌金疯狂(3)
“危言耸听。”李军说。
小王想和李军争论,海小安说:“大家听我说一个电话,一个神秘人打来的。”
什么样的电话打给刑警支队长,再由他转述给办案警察?海小安传达了全部通话内容后,大家才觉得神秘人的出现有多么重要。
“我去见神秘人。”海小安说。
“海队,不行!”
“那可不行,海队。”
专案组的人异口同声地反对。
“嗬,你们都反对?”海小安说,“李军,连你也随声附和地反对。”
“不是随声附和,是真反对。”李军说。
“好,那你们说说反对的理由。”海小安说。
刑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由李军来回答,他说:“神秘人打来神秘电话,再到神秘地方去见面,是不是个陷阱?圈套?”
“正是全神秘,才有必要去见一见。”海小安说。
“神秘人身份不明,动机不明。”小王说。
“三神秘两不明,你们谁还有高见?”海小安问。
一位刑警说:“一危险。”
“啊,三神秘两不明一危险,你们都改行别干刑警了,去机关写材料,三二一,一二三的,哪那么的按部就班。”海小安口气夹杂着责备。
气氛有些凉,刑警默然。
“我原以为自己多年辛苦带出来一群老虎,呵,一帮耗子。”海小安恨铁不成钢,他希望他的部下生龙活虎,刀山敢上,火海敢闯。
“别生气,师傅。”李军改亲切一点、随便一点的称呼,说,“我们实在是为你安全担心。”
“你为我担心,谁为那些死去的冤魂担心。”海小安动情,话音带喘息,他说,“李作明的车祸,郭德学被分尸,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都看着我们盘山刑警,希望给他们一个说法。”
气氛朝严肃行走。
“将来卐井的秘密被揭开,说不定会是什么样子。”海小安语言豪壮起来,说,“我们是刑警,刑警意味着随时都有可能牺牲。”
谁也阻止不了海小安去见神秘人,李军提出建议:“我们查一下神秘人的手机号,看看机主是谁。”
“李军你去移动公司……”海小安说。
李军拿着号码找到移动公司,是本地推出的“动感地带”卡,持卡人叫马光辉,并有身份证记录。
回到公安局户籍科,查找到该人一年前已去世。
“有两种可能,现持卡人冒用了马光辉的身份证,再就是马光辉生前将手机转让给持卡人。”李军分析说。
“我们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李军你明天催刘宝库,一定让他交出卐井的最后一班生产记录。”海小安安排明日工作,说,“小王继续拿着郭德学的照片,在矿工中辨认。”
“海队,提点建议。”小王吞吞吐吐。
“说吧。”海小安准许。
“明晚你去见神秘人,带上两支枪。”小王说。
直到这时,海小安才觉得有必要对部下下个命令,他说:“我见神秘人的事你们不准对梅局说,谁说了,卷铺盖给我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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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众和海小全沿着蛾眉河走上去,他们去鬼脸砬子煤矿没从正门进入,选择钻林子,是丛众的主意,她不愿让更多的目光瞅自己的左臂,黑纱会引起无聊人的无聊猜想。
宋雅杰是盘山市第一个注射死亡的人,完结一个生命要比孕育一个生命简单,几毫升致人于死地药物扎进血管,她感到身体如拆毁的家具散花开去,如云一样轻飘起来,而后进入被人们称为隧道的世界,痛苦、眷恋、爱和恨统统离开,她变成纯物质的东西,石头、树木、空气、尘土……真可谓万事皆休。
丛众捧着变成灰烬的母亲,走向鲇鱼河,让小河流走母亲。世间没有脚和翅膀能翻山越岭的是水流,还有风。
所以她选择送走母亲的载体——河与风,一部分骨灰扬向天空,她扬撒骨灰的情景让人撕肝裂肺。
“妈,走好啊!”
“如有来世你再做我的妈妈!”
丛众的泣呼诉唤,揪出海小全的眼泪。
“妈你放心,我一定找到继父。”丛众扬撒完最后一捧骨灰,对着远去的母亲说。
第十八章乌金疯狂(4)
蛾眉河流淌了一段变窄,倘若从高处俯瞰这段河流,细而长如螓首,满河飘着秋天的落叶,令人怜惜。
宋雅杰的执行在上午10点14分,那天天气很好。她望眼透进监房的阳光,那情形和郭德学走下卐井一样,都是最后一眼。谁也说不清楚踏上死亡之路的人为什么仰首望天空望太阳。她望眼太阳,低头望自己的鞋,那上面别着一片鲜红的树叶。
“众儿,”宋雅杰恳求女儿,说,“给妈弄一片树叶来。”
“树叶?”丛众迷惑不解。
“别在我的鞋上,它带我走。”
丛众到山间选择树叶。
罂粟沟的山上有上百种树,有的叶子已在风霜中落下,有的正在飘落,也有的还顽强在枝条上。
是从地上拾一片叶子,还是到树枝上去摘。丛众沉思,母亲上路时为什么单单选择树叶带,而且是一片呢?她寻找到有关词汇,希望从中得到诠释。
一叶知秋,落叶归根,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叶子啊,母亲为什么选择了你?
百思不得其解,丛众凭自己对母亲的理解,最终选择了一片如血的红叶,它属枫树的一种。
蛾眉河面出现片片红色,枫叶点缀其间。
“母亲带片红叶走的。”丛众沉痛地说。
海小全凝视漂移的树叶若有所思。
“我妈去追赶树叶。”她无限伤感。
蛾眉河流入茂密的矬树林后,他们沿着山间小路攀登上去,最后路也钻进树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经过近一小时的攀登,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气息。
“有水。”海小全判断说,他还说不准是怎样的水源,瀑布、河流、山泉……他说,“附近有水。”
翻过一道小小的山梁,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座山顶水库。大跃进年代修建的水库,至今仍然发挥着作用——供应盘山百万居民用水。
“众,我俩走到水库边上了,出了矿区。”海小全说,“往山下走才是矿区。”
“我们下山。”她说。
垂直走下去,他们想也没想到就走到卐井,准确说是一片废墟前,炸毁后的卐井景象破败。
“走吧,众。”他说。
“我去看看。”丛众走向井口,鬼使神差她去看,这一看不要紧,有了重大的发现。
“快来看,小全。”她叫他。
那时海小全懒散在树下,嚼着落地的野果。
“小全。”她再次叫他,听出声音很激动。
海小全走过去。
“有青蛙。”丛众手里多根蒿子秆儿,用它拨弄青草寻找。炸井一个多月,井口的乱石间长出野草。
“青蛙?”
“还不止一只。”丛众描述见到的青蛙,说,“大花鞋(青蛙一种)。”
海小全对她发现青蛙,未置可否。自然没去想在煤井口发现青蛙意味着什么。
“井口有青蛙……”丛众寻思。
“怎么啦?”
“小全,有青蛙的地方应该有水,可是你想啊煤井口怎么能积水呢?”丛众说,“井口不该有水。”
“下雨积水呗。”
“多大的雨水能积满矿井呢?”丛众眺望山顶水库,忽然大叫一声,“答案有了。”
“什么答案?”
“水库漏水,淹没了矿井!”
丛众这个结论把自己吓了一跳,天呐!该井可能发生透水!
“透水?”
“肯定是透水。”丛众煤院的书比海小全读得好,采矿业的知识扎实,她问:“这是哪家的矿井?”
“鬼脸砬子煤矿的,叫卐井……”海小全到过该井,知其名字。
密匝的树丛后面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从山上走下来就盯上了。丛众说的透水,四黑子听见,他急忙给刘宝库发信息报告此处情况,等待对方回复。
“是透水后炸的井,还是炸井后透的水。”
“有什么不一样?”海小全说。
“显然不一样,两样结果两种性质。”丛众说,“我妈说继父在鬼脸砬子煤矿干过活,突然失踪……”
“你想得太多了。”海小全和丛众想的不一样。
“卐井有问题。”她说。
第十八章乌金疯狂(5)
短信回复,指令四黑子逮住那两个人,带到白狼洞。
对突降的厄运,丛众和海小全全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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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小安身带两支枪沿着蛾眉河走,与丛众他们不同的是,一个白天,一个黑夜。
山风在夜晚变了脸,发出说墓砜蘩呛康纳簟!?br />
手在裤口里,海小安握紧枪。独自一人去和神秘人见面,需要的不仅仅是胆量,还需要智慧。
今天,是专案组最丰收的一天。并过来的张扬案子,第一天就有了突破,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举报者(女人),给专案组打来匿名电话,说张扬指使四黑子杀死郭德学;小王拿着郭德学照片辨认,有了收获,一矿工十分肯定地说,郭德学在卐井挖煤,和他最要好的年纪稍长一点儿的矿工姓庄,会唱单鼓戏。
如果今晚顺利,鬼脸砬子煤矿的神秘面纱有望近日揭开。
蛾眉河钻进树林,海小安行走越发艰难。他得侧着身子,从一棵树移到另一棵树,像只猴子。月亮在这时躲起来,四周黑乎乎。假若神秘人忽然从树后蹿出来,从后面抱住他,那就危险了。
海小安觉得浑身发紧,血液流速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