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海小安走过去,问:“看到什么?”
“有人监视我们。”李军说。
刑警们没见到人,可是李军坚持说有人监视。
“好,大家警惕点。”海小安吩咐,“小王把你们一天调查的情况整理出来,晚上梅局来听汇报。李军,你们组的情况梅局重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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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一言不发,审讯他的警察三天没写一个字的口供。
“你就这样地耗着,不准备讲话是吧?”警察结束一天的审讯,最后问他一句,还是等于没问。
张扬仍旧不开口。
“带下去。”
警察带走张扬。
负责此案的警察向梅国栋汇报,说张扬不配合,什么也不说。
“从外围入手。”梅国栋指示:找受害矿主调查张扬罪行。
拘押在看守所的张扬回到监房,灰白的眼底充满血色,他认为一天里他胜利了。从另一个意义上讲,警察一无所获,他胜利了。
当然,张扬知道自己的结局。
成为罂粟沟黑帮老大那一时刻起,他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走上黑道纯属偶然,他用自己的职权搭救过一个矿主。矿主叫王坚,他私自雇用女矿工,被张扬查获。
“张科长,你能放弟兄一马吗?”王坚将一鼓囊囊档案袋放在张扬面前,“弟兄一辈子忘不了你。”
张扬闻到档案袋里的钞票味道。
盘山市政府严禁雇用女工下井挖煤,一经发现处以罚款和停产整顿,严重违规的吊销经营许可证也说不定。
“张哥,能网开一面吗?”王坚眼睛说话:肯帮忙,钱是你的啦。
张扬喜欢车,买帕萨特需要钱。
后来,张扬如愿以偿开上了帕萨特。
不久,王坚精力不放在挖煤上,当起地头蛇。
“王坚打喷嚏,罂粟沟就感冒。”有人形象地说。
第十七章母心远去(4)
王坚称霸罂粟沟矿区时,张扬经常被邀请,王坚的手下的人都随着老大王坚管张扬叫扬哥。
扬哥浸渍浓厚江湖味道的第二年,王坚死于黑道火并,王坚手捂着脱出体外的肠子,临死之前恳求张扬:“扬哥,你救救弟兄们吧!”
“扬哥!”
“扬哥!”
剩下的弟兄齐刷刷地跪在张扬面前。
那一时刻,张扬眼睛雨后树叶一样湿了,他一一扶起众弟兄。
张扬做起大哥,统领十几号的弟兄,打败敌手,重新独霸罂粟沟矿区。公安部门打黑,他使用了金蝉脱壳计。
“黑子,这次警方打黑声势很大,我们躲不过去。”张扬对刚拉进团伙的四黑子说。
“咋办,扬哥?”
“会下象棋吗?”张扬问。
“会走几步,下不好。”四黑子说。
“知道丢车保帅吗?”
“为保护老帅不给将死,把车……”四黑子这个笨蛋,没觉出张扬话里的含意,认真地讲象棋。
“你是车。”张扬说。
“我是车?扬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警方扫黑,没成果不行,我们得交出一个人去。”
四黑子略有察觉地望着张扬。
“只能委屈你了。”
“我?”四黑子惴惴不安。
“你去坐牢,也不会坐太久,风头过去,我捞你出来。”张扬说。
四黑子有些犹疑。
张扬安排四黑子去坐牢,一箭双雕。一方面使自己躲过这场灾难,二是考验一下四黑子的忠诚。
四黑子手下有那么几个乌合之众,靠着矿山派出所长暗中撑腰,在张扬搜刮过的小煤窑重一次茬,再收一次钱。张扬发觉后,摸清了四黑子的底细,没用暴力征服他,采取收编的手段,把四黑子拉过来。
“四黑子有反骨。”心腹提醒张扬,“这样人反边(不服管教)。”
四黑子长着个犯忌的头型,奔儿娄瓦块也罢了,后脑勺凸出,当地人称为反骨。
“黑子,你别勉强。”张扬说。
“扬哥,我去。”四黑子说。
盘山扫黑以打掉四黑子为首的横行罂粟沟矿区的黑恶势力告捷,四黑子涉黑判刑入狱七年。四黑子只在大墙里呆了三年,张扬很本事,捞他出来,刘宝库当矿长组建护矿队,任命四黑子做护矿队长。
“也会有人捞我。”张扬顽抗到底,也不是心血来潮,警察找不出更多的犯罪证据,耐心等待海建设捞他出去。
在张扬看来,海建设将不遗余力地救他出去。原因很简单,鬼脸砬子是海建设的,既不能出事又不能暴露自己官员开矿的真相。卐井透水,是他指挥瞒报的,杀掉唯一幸存者郭德学和李作明,都是自己和海建设共同策划的。
“摆平……”张扬认为凭海建设的实力,能摆平此事,化险为夷也就是早晚的事。
信念像一枚钉子,将张扬牢牢地钉住。他决心一字口供也没有,坐等着出去。但是,他的心里仍旧阴霾不散,四黑子摇来晃去的,给警察逮去就麻烦。
“走错了一步。”
张扬想四黑子就后悔,四黑子知道的事太多,早该动手处理掉他,留下了后患。自己出不去,话传不出去,处理不了四黑子。
张扬在看守所里想四黑子,到矿区调查的警察听矿主提到同一个名字。“四黑子,张扬手下有个干将叫四黑子。”身受其害的矿长说,“每次都是他来收钱。”
“哪个四黑子?”警察问。
“罂粟沟只一个四黑子。”矿长说,“奔儿娄瓦块的四黑子。”
“是不是鬼脸砬子煤矿上那个四黑子。”警察再三甄别。
“是他。”矿长肯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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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审判处宋雅杰死刑。
“宋雅杰,你上诉吗?”法官问。
“我不上诉。”宋雅杰说。
法警将宋雅杰带进死囚牢房,关押住在单独的房间里。
“我要求见女儿一面。”她提出最后的要求。
宋雅杰的要求得到批准。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法警问。
“丛众。”
“怎么联系她?”
第十七章母心远去(5)
“问市刑警支队的海小安,他知道。”
警察找到丛众,把宋雅杰一审被判死刑的消息告诉她,然后说:“你母亲要求见你,丛众,你见吗?”
“见。”丛众毫不犹豫地说。
海小全陪着丛众去见宋雅杰,这次会面,对于她们母女是生离死别。此次是最后一面。
面前的母亲和丛众想象虽然说不上相差异甚远,但是有些差异。那斑马一样图案的囚服,白色的杠杠闪着寒光如锋刃割碎心中美好的母亲,幻想中的母亲形象不完整了。
“众儿。”宋雅杰轻唤女儿的名字。
丛众听那呼唤声如从遥远的天外飘来的那般缥缈,她的嘴唇颤抖,不知自己到底答应没有。
“众儿!”宋雅杰再次呼唤,并伸出一只手。
丛众伸手给那个叫做妈妈的女人,她感觉出被一只颤抖的手攥着,那只手很凉。
“妈!”丛众终于呼喊出声音。
宋雅杰顿时哽咽了。
“妈!”丛众跪蹲下去,头放在母亲的双膝上,“妈妈!”
海小全头转向墙极力地仰着,或许怕泪流出来。
会见有时间限制,我们不得不把时空扩大,给生离死别的母女一些感情交流的时间。悲伤、惊喜、亲近、不舍……百感交集。
“他没见到你,同我一起想念你多年,为有朝一日找到你,送你一笔钱才来罂粟沟挖煤。”宋雅杰说郭德学,对女儿说,“他是个心肠很好的人。”
“找到他了吗?”丛众问。
“警察说他死了,可我觉得他没死,昨晚还托梦给我,说他在一块大石头下压着,叫我去救他。”
“妈,人只会做梦,不会托梦。”
“我真亮地听他喊我……”宋雅杰说梦,她说,“鬼脸砬子煤矿,矿名多不吉利啊!”
“记住,郭德学是你真正的继父。”宋雅杰叮嘱。
“那丛捍东呢?”丛众问。
宋雅杰愣然,这个名字似乎很陌生,看得出她十分不愿提到这个人。尽管女儿随了他的姓,那毕竟是很过去的事了,姓什么都是个符号,姓什么无所谓。她说:“全当没这个人。”
“可我姓丛……”
“众儿,我当时给你起名字时,他还没变坏,应该说没重新变坏。哦,不说他了,说你的众,三人结晶了你。”
丛众是三人的结晶,宋雅杰给女儿起的名字没侵权,客观无私。
“到了这种时候,人世间对我没有秘密。唉,人活着的时候,这个秘密那个秘密,还不是几件衣服遮盖臭肚皮(皮囊)。”宋雅杰死到临头大彻大悟,她说,“那句话怎么说的?鸟要死了,叫的声音……”
一个村妇篡改了词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给改成鸟要死了,叫的声音也什么什么。
宋雅杰要说海家,这时母女俩不约而同地想到在场的海小全,先前他像根本不存在似的。
“小全。”丛众叫他过来。
“他是?”宋雅杰问。
“我的朋友,就是更亲密的那种。”丛众介绍得很拗口。
“噢,我明白啦,你恋爱的人。”宋雅杰为女儿有男朋友高兴,能够在她即将离去时带来看上一眼,从心里向外涌泉一样高兴,她连连说,“好,太好了。众儿你长大了,都有男朋友啦。”
海小全有些羞涩。
“妈,你知道他姓什么吗?”
“你没说,我哪里知道哇。”
“姓海,大海的海。”
“海?”宋雅杰疑惑,自语,“不会那么巧吧?”
“他叫海小全,父亲海建设……”丛众说。
四周的墙壁突然旋转起来,宋雅杰拍了下额头,她想阻止脑袋停住,事实上也是头脑在旋转。
“妈,你不必担心,小全也是抱养的。”丛众猜透母亲在想什么,为她解惑。
“吓我一跳啊!”宋雅杰悬吊的心落下来,她问,“你亲生父亲不是海建设?”
“我生父姓庄。”海小全说。
宋雅杰猛然在她记忆的硬盘上点击出一个姓庄的人,郭德学电话里说过,有一个姓庄的人对自己很好,他带他们下井,他是头儿。她对女儿说:“你继父说过有一个姓庄的人和他一起下井挖煤。”
第十七章母心远去(6)
海小全没有寻找生父的打算,因此没在意听宋雅杰说什么。
“小全,妈说有一个姓庄的……”丛众说。
“众,”她的话给海小全打断,提醒丛众,“那个东西……”
“会见的时间到。”法警第五次看表,每一次推迟五分钟,他破例到了极限。
丛众拿出一只苹果,送到母亲嘴边,说:“妈,吃。”
宋雅杰咬口经过警察允许的苹果,她说:“众儿吃一口。”
于是,出现这样场面:宋雅杰咬一口,丛众咬一口,母亲咬一口,女儿咬一口,母女交替咬苹果……在民间,苹果象征平安,此刻的苹果寓意深刻了……平安上路。
“众儿,妈走啦!”宋雅杰的声音悲怆而苍凉,咽下最后一口苹果。
丛众直跪面朝法警带走母亲的方向,海小全膝盖发软,跪在她的身后。
“众儿,去罂粟沟找找你继父。”宋雅杰猛然转回头,喊着说,“一定去找找他啊!”
丛众给母亲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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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国栋在专案组呆了两个小时后离开,海小安开车送他回市区。
“张扬不肯开口。”梅国栋说,“他以为用此办法来对付,我们就没办法。”
“他涉黑的证据不是拿到了吗?”海小安问。
“铁证如山。”梅国栋说,“我们基本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