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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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站记 更新:2021-05-09 17:59 字数:4840
赌勤奋创作对静旗忠贞不二。我看见费鸣的脸上出现黄昏般的笑容,这种笑容极其
勉强。她说可是,易平他现在在勾引我。费鸣说这话是显得十分平静,并且是拖着
腔调把话说完的。她说话的神态,使我想起伸懒腰。她像感到疲倦似地,伸一伸懒
腰就把那么严重的问题打发了。
我感到我的脑海里产生了一个兴奋点,我渴望知道易平是怎么勾引费鸣的。费
鸣闭口不谈,她说她对任何勾引都会无动于衷,她根本看不起易平。黄昏在窗外消
逝了,屋内的灯光比刚才明亮了十倍。我把费鸣揽进我的怀里,费鸣没有反抗,一
切都顺理成章。在排斥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又走到了一起。走到一起的我们,并
不关心我们自己,我们却不断地关心易平和静旗。从我们的对话中,你会听到我们
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高尚品格。
费鸣说易平把静旗给甩了。这使我对静旗充满欲望。自从我跟易平赌过之后,
静旗是一个名义上属于我的女人。当初易平为了把静旗弄到手,曾经在静旗面前背
诵过无数首通俗歌曲的歌词。易平带着静旗下北海去海南,整整一个夏天,他们都
在海边和海边的阴暗处度过。但这并不能说明易平得手。从海南回来时,我们无数
次地审问易平,易平说静旗是我长这么大追得最苦的女人,她很倔犟,非要跟我结
婚才干那些事情,我在她的身上花费的时间最长,整整一个夏天都还未得手。
起初我们并不相信易平的表白,觉得他太虚伪。有一次醉酒之后,他告诉我事
情的真相。在北海沙滩的帐篷里,他曾经强行进人静旗的身体内部,但仅仅是停留
两秒钟,便被静旗推出来了。静旗是一个坚强纯洁的女孩。之后,他们到海边的一
座茶楼里喝茶,静旗唱了一首名叫《梦醒时分》的歌曲献给易平。易平说其它歌词
大都忘了,只记住两句:有些事你永远不必间,有的人你永远不必等。易平说这段
往事时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他认为只要进入了女人的体内,不管是一秒钟或两秒钟,
实质上已经发生关系。他把这两秒钟,作为他整个夏天的时间和经济损失的全部补
偿。我们问他一些细节,他大都说不出。我们问他那两秒钟发生时,静旗的腿是在
他双腿的外面或者里面。易平不知道我们问话的用意。我们说如果静旗的腿在里面,
说明她仍然拒绝你,并且会拒绝好长一段时间。如果她的腿在外面,说明她的拒绝
只是暂时的,她拒绝是因为她害怕。易平嘿地笑了一声,想了想说好像是在外面。
尽管静旗对易平唱有的人你永远不必等,但易平还是把静旗等来了。因为来之
不易,所以易平对静旗百般顺从格外珍惜。听过易平在电话里向静旗写的检讨书,
我不太相信他会把静旗甩掉。
每天深夜十二点,准确地说是零点,这个阴阳交接黑白颠倒的时刻,我的脑子
会异常兴奋。我摇醒沉睡中的费鸣,要她陪我大逛夜市。仿佛这个时刻有许多妖魔
鬼怪牛鬼蛇神从我的屋角钻出来,与我的脑袋作比,如果不逃出家门,我会感到害
怕和难受。
费鸣起床的速度愈来愈慢,她把我们半夜的游走当作一件苦差。起初她还兴致
勃勃,渐渐地就感到厌烦。唯一能刺激她神经的有两次偶然的相遇,一次是我们在
朝阳路街角遇到东西和紫燕,一次是在一百来张夜宵餐桌中,发现她们公司的姚经
理跟一位俊俏的女人调情。与前者相遇,使她打消了我跟紫燕有染的念头。第二次
的发现,使她改变了她对姚经理的看法。过去,费鸣常常在我面前鼓吹姚经理如何
如何正派,从不跟下属说一句轻浮的话,整天都扳着面孔,十足一只不沾腥的猫。
现在费鸣彻底改变了看法。
我们开始认真辨认夜游者的面孔,希望从中能发现一些秘密。那些睡在躺椅上
乘凉的老年人的眼神和树荫下情人们的对话,都没能逃过我们的眼睛和耳朵。费鸣
对于夜游不再厌倦,她拉着我的手,攀越低矮的建筑,爬到阳台上去抚摸那些挂在
衣架上的衣服,有一次我们还偷回来一盆花。那是一盆兰草,我们知道偷东西是一
种不道德的行为,但那盆兰花实在是可爱,我们下了好久地决心,才把它从别家的
阳台上搬下来,放到我住的阳台上。
在南湖路北二里的小巷里,我们发现一位中年妇女肩挎一个草编的花篮,一摇
一摆地朝小巷深处走去。她走路的姿态十分滑稽,左手大幅度甩动,右手却一动不
动。她的双脚穿着木板鞋,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声。路灯昏暗,像是快要睡觉的
人的眼睛,勉强地照到石板路上。我不知道一个中年妇女,为什么在更深人静的时
候,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这个深深的巷道和她有什么样的关系。
一辆红色的摩托从我的面前驰过,车上坐着两个戴头盔的男人。摩托车的灯光
照亮了小巷的每一块石板,碰到有一两级台阶的地方,摩托车像一匹奔马一起一伏
地跳过去。车灯照到中年妇女浅蓝色的花衣上,妇女肥胖的身躯在灯光中倒下,花
篮从她的身边滚开。一声尖利的叫喊从她的嘴里发出,她好像是在喊救命。摩托在
她身边仅仅停留了几十秒钟,便朝前冲去。我和费鸣犹豫了一下,开始跑向中年妇
女。小巷两旁紧闭的大门一扇又一扇地打开。许多人都穿着裤衩从里面跑出来。我
们看见妇女的胸口被捅了三刀,鲜血染红了她的上衣。妇女有气无力地说项链、项
链。我们知道她的项链被抢了。费鸣下意识地摸她的脖子,双手攥住她脖子上的项
链往后退,愈来愈多的人围过来,中年妇女说项链、项链.是假的。妇女说完假的,
便完全彻底地倒在石板上。一串哭声分开人群,扑向中年妇女。人们说她的儿子来
了。我猜想那位扑向妇女的青年人,是她的儿子,她的家就住在这条巷子里。她快
要走到家门口了,却遭到不测,她离家只有一步之遥。
费鸣拉着我的手往回走,费鸣说今后再也不要走这种小巷,说不定哪一天我们
也遇上这类强盗。我木然地迈动双腿,我没有考虑费鸣的忠告,我只是觉得这个夜
晚在我的脑海里,戳开了一个鲜红的口子,我从中看见了这个世界的许多秘密。我
为秘密欢呼,我为鲜血兴奋,我的脑子产生一种无法言语的轻松和愉悦。我对费鸣
说我想睡觉。
自从我和费鸣发现那条强盗街之后,我的失眠有所好转。强盗街是隐藏在江滨
路一条小巷深处的小街。我们走到那里时,已经是凌晨三点钟。小街的两旁挂满电
灯。布匹、服装、冰箱、空调、纯金制品摆放小街的两旁,摊铺前挤满了采购的外
地人和知情的本地人。他们之所以牺牲他们的睡觉时间,来逛这条小街,是因为这
里的价格便宜。据说这里过去专门出售偷、抢来的物品,后来经过工商部门的改造
.逐渐一条合法化的批发街道,厕所、发屋、饮食店雨后春笋般成长。费鸣看中一
枚戒指,问价之后发觉比市面上的便宜大约百分之十。
我不同意费鸣买它。尽管它便宜。我害怕这里出售的戒指是假货,老板从老花
眼镜的镜片中,闪出眼光来一眼一眼地刺我。老板说要买就买,不买就拉倒。老板
从费鸣手上夺过戒指,我看见戒指在灯光下一闪而过,我还看见戒指上有一粒针尖
般大小的血迹。我从老板手上夺回戒指,我说这枚戒指我买啦。
付过款,费鸣把戒指套刻到左手的中指上,我说这枚戒指,也许是从一只带血
的手指上脱下来的。费鸣倒吸一口冷气,含在嘴里的雪糕滚出嘴巴。她飞快地脱下
戒指,塞到我的手里。费鸣说不会吧?我说这有什么奇怪,也许当初这枚戒指套在
一只肥大的中指上,他们怎么也脱不下来,然后他们为了争取时间割断那根手指。
费鸣问我他们是指谁?我说是那些强盗,就像前几天抢中年妇女项链的强盗。费鸣
说不可能,你怎么这么喜欢暴力。我说这是条强盗街。费鸣摇摇头,说只是这样叫
叫而已,并没有实质的意义。我把戒指递到费鸣的眼前,我说这上面有一滴血。费
鸣说那你为什么还买它?我说我不知道,我喜欢这样。我这样做,我的脑袋就少一
点疼痛。我甚至怀疑所有的商品,都是抢来的。我喜欢这些抢来的。你只有接受这
种想法,你就会喜欢这枚戒指。我把戒指再次戴到费鸣的手上,就像我把我的观点
强加给她一样。费鸣没有吭声。
走过芳姐发屋,我听到一串呻吟从发屋的后窗飘过来。我与费鸣相视一笑,我
们知道这是女人作爱时发出的声音。我们几乎是同时地,产生了窥视里面的想法。
一个乞讨的老人走过我们面前,他用奇怪地目光注视我们。等他的目光渐渐熄灭了,
我们跳过四五级台阶,绕过一堆石头,站在河堤边窥视芳姐发屋的后窗。我们看见
一个长满胸毛的男人站在一张椅子前,与一位赤身裸体的女人作爱。女人的乳房像
两个吹胀了的气球,高高地挺立快要炸开似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男人弯腰站着。
男人每动一下,女人就喊叫一声。椅子在地上慢慢地移动,最后被男人逼到了墙角。
男人的整个身子开始快速摇动,我们看见他扭曲的脸,裂开的大嘴和满口黄牙。费
鸣的双手紧紧地掐住我的胳膊,指甲已经掐进我的肌肉。我看见费鸣咬紧牙关,我
听到费鸣的嘴里发出牙齿碰撞的声音。她仿佛停止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屋里的一切,
生怕丢掉什么生动的细节。
我看见强盗街的电灯一盏一盏地熄灭,天渐渐发亮,商贩们在朦胧的天光中收
拾摊铺和雨棚。那些等候的人力板车开始活跃起来,他们把布匹和大宗的物品拉走
了。仅仅是半个多小时,强盗街归于沉寂,他们像害怕白天似地分散到城市的角落,
开始睡。我想原来在我生活的城市里,还有这么一群人在黑夜里不能睡眠。我面对
着空巷打了一长串的哈欠,我对费鸣说我想睡觉。
合衣躺到床上,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舒适和轻松。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费鸣
后来对我说,当时她很困,她打电话到公司跟姚经理请假,然后脱光衣服躺到我的
身边。是她最先进入梦乡的,但是慢慢地她被我的鼾声唤醒。听到我的鼾声,她再
也无法入眠了。这是我失眠之后第一次入睡,她为此感到兴奋和惊奇。她从床上轻
轻地爬起来,关闭我的BP机,挂断我的电话,坐在床边看我熟睡的姿态。她说看见
我能入睡,她如释重负,比她自己睡去要幸福一百倍。
费鸣说当时她感到有必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亲戚和朋友。她拿着我的手机溜
到阳台上,分别给我的母亲、妹妹、她的母亲。黄佩华、东西、陆干波等挂了电话,
通报我熟睡的消息。我的母亲跑到我的床前,一直守着我。她轻声对费鸣说,这一
睡起码要睡三天三夜。我的妹妹向医院请假,利用上班时间专门赶回来,看了我五
分钟。她们像看双头怪兽似地看着我。
我没有像母亲预言那样睡上三天三夜。黄昏时分,我睁开眼,看见母亲端坐在
床前。母亲说你醒啦。我拍拍脑袋,问母亲我睡着了吗?母亲微笑着点头,说你睡
了一整天。我觉得脑袋轻了许多,原先堆得满满的杂质,现在从脑子里清除去一些。
我想怎么就睡着了呢?我一直都是睡不着的。
从此,我白天睡觉夜晚醒着。我把白天和黑夜完全打乱了。不管怎样,能够做
到这一点我已经相当满足。我想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会慢慢地把这种颠倒的秩序调
整过来。
夜晚,费鸣睡在我的床上。我或者逛街或者看电视看录像。我听到费鸣说了许
多梦话,有一次我听到她说我爱你,真的。我问她爱谁?我听到她的喉咙发出一阵
响声,她像是把她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一条重要的线索中断了,我感到万分遗憾。
费鸣就像我党的地下工作者,为了大家的安全,她咽下了一条重要的消息。第二天
晚上,我审问费鸣。费吗矢口否认她在梦中爱过谁。她说如果要说爱的话,肯定是
说爱你。我摇头表示怀疑,我说你说我爱你,当时你满脸的笑容,那种表情不像是
说爱我。费鸣说难道我说爱你时,总是愁容满面吗?我说也不是,只是你的那种表
情,绝对是一种有了外遇的表情。费鸣说我外遇了谁?我说我怎么知道。费鸣从沙
发上气冲冲地站起来,她说你睡不着觉活该,你的精神有毛病,你怎么连我做梦都
要干涉。费鸣走到门边,我拦住她。她推开我,说过去我跟我妈说是为了照顾你,
才留下过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