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一半儿      更新:2021-05-09 17:57      字数:48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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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雾》钰娆
  文雨常常想,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全是骗人的鬼话,命运就是专门挑中了她来捉弄 ,不需要任何理由……
  父亲去世的消息,揭开尘封多年的往事,回到阔别许久的大家庭,长达十年的断裂如何修补?恍如隔世的亲人又该如何面对?
  曾经人间蒸发的初恋情人,突然出现,善恶难辨。如今信誓旦旦的亲密爱人,却也是虚实莫测。
  深深陷在父亲死亡的真相,以及整个家庭不可告人的内幕里,不能自拔,临近崩溃。
  就像迷失在浓雾中,只须一个不慎,就会坠入茫茫大海,万劫不复。
  第1章 楔子
  比邻海边的雾岛市,在一片茫茫无际的晨雾中,随着一声轮船汽笛声,渐渐苏醒。
  天才刚刚亮,一栋高档别墅门前,停着辆私家车,司机耿启忠正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等候着他的老板。几分钟后,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从别墅中走出,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等他系好安全带,启忠发动了汽车,一切都在无声的默契中进行。
  沈仲杰年逾五十,已是身家百亿的集团的老总,为人低调,作风稳健。从他创业初期,启忠就为他工作,作为一名私人司机,他是敬职的,每天早上7点,都会准时把车停在老板家门口,送他去公司上班,这份工作已经持续了二十几年。
  又到了货船归航的日子,所以按照惯例,在去公司之前,要先去码头视察一番。
  汽车驶上一条沿海公路,天气刚刚入冬,又是多雾的季节,周围都是一片白蒙蒙,能见度不足十米,只有白色的护栏在车窗外闪过,公路上不见其他车辆,启忠把车开着大灯,速度保持最慢,缓缓行驶。
  一路上,沈仲杰都沉默不语,满脸愁容。他一向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最近半年来更加沉郁寡欢,个中缘由,启忠也都知情,想为他分担,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所以也没有出言规劝。
  “老耿,今天几号了?”沈仲杰突然问。
  “12月2号。”
  沈仲杰听完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老耿知道他心里真正挂念的是什么,所以紧接着又补充一句:“离冬至不到一个月了。”
  “嗯。”对于启忠能猜到自己心思,沈仲杰并不意外。
  “今年打算准备什么礼物?”启忠接着问。
  沈仲杰没有回答,这倒有点出乎老耿的预料,按照他的经验,沈仲杰一定会说一句“照常”,然后把一切都委托给他代办,但是今年的答案居然是沉默,实在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段时间的安静之后,沈仲杰又开口说话,但完全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
  “玉鸣也不小了,怎么也不见他跟女孩交往,你老婆该着急了吧。”他从后视镜里看着耿启忠,语重心长的说。
  耿玉鸣,是耿启忠的儿子,也是他的骄傲。启忠一生最大的缺憾就是自己学历太低,所以他把全部心血都放在的儿子身上,夫妻俩简朴度日,只一门心思栽培玉鸣成为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大学毕业后,也被招入沈氏集团,从初级文员,做到如今已经担任总裁助理一职,直属沈仲杰调配。父子同公司效力,都对沈仲杰极为忠心。
  只要一说起自己的儿子,启忠立刻提起了兴致:“可不是嘛,我们心里着急,表面又不好逼太紧,立娴成天张罗着要给儿子相亲,”他嘴上在埋怨,却压抑不住内心的幸福感,“催的紧了,儿子就说自己已经找下了,让他把女孩带回家来吃顿饭,又总说还没到时候。”启忠积极热情的回应着,生怕再回到刚才的尴尬气氛。
  沈仲杰喜欢跟老耿这样轻松的闲聊,尤其喜欢听他说些家长里短,听着听着,脸上的阴霾渐渐淡去,甚至露出了微笑。
  老耿也是笑着,紧接着却是摇头叹气,一脸无奈:“孩子大了,我们就老了,管不动他的心思了。”
  “是啊,管不动了。”沈仲杰被触及了同感,语重心长应着。透过窗外,眼神望着远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前面转弯后,即将驶入一条短隧道,出了隧道很快就到码头,耿启忠没有再说话,专注于开车。
  听到前面传来一辆卡车的声音,耿启忠紧靠右侧行驶,按了喇叭示警,速度放的更慢,从前方的雾气中,隐隐显出一对大灯,渐渐迎面驶来。
  就在卡车即将从车旁驶过的时候,突然像是失去了控制,朝小轿车冲来。
  耿启忠一阵慌乱,急打方向盘想要避开,坐在后排的沈仲杰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短短的一瞬,卡车最终还是猛地撞向小轿车的车头,巨大的冲击,轿车被甩出很远之后重重地撞上了护栏,一声巨响之后,瞬间变得死一样的寂静。
  只剩下一股股浓烟,从汽车底部喷出,肆意纠缠着雾气,漫散开来。
  ……
  第2章 一、回到过去(上)
  在千里之外的另外一座城市,傍晚的太阳抖着明媚的光晕,洋洋洒洒地射进一间房内。
  被百叶窗隔得破碎的光线,洒落在一块白纱上,泛起荧荧白光。
  那是纯白的雪纺纱,做婚纱的上好料子,柔软而光泽。此刻却临时充当着被子的作用,覆盖在熟睡的人身上。
  这间光线充足的房间,是文雨的服装工作室,是她离家在外,努力打拼十年的成果,专门经营婚纱和礼服定制,面积并不小,但还是分出了休息区和工作区。工作区被一张张巨大的工作台占去了大半面积,台面上摆满了图纸、版样还有各式布料。
  肃立的塑胶模特身上,穿着各种成品或者半成品的婚纱,裙摆长长的拖垂在干净的地毯上,隆重而空洞。
  除了工作区之外,在房间的一边,特意用玻璃墙隔出一个小型休息间。
  文雨就是蜷缩在这里唯一的一张沙发上,沉沉入睡。如果不是连着几十个小时没有睡,实在累到精疲力尽,她不会保持着极度痛苦的姿势,依然睡的这么沉。
  此刻,她正深深陷在自己的梦里,无法自拔。
  梦中的她,似乎回到了某个清晨的海边,赤脚站在一块岩石上,闭着眼睛,感受着海风吹进身体、凌乱的发丝拂过脸庞,感受着身边的人带给自己的安心和舒适,在他的怀里,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所有的寒意都被驱散,这样的情境,熟悉却又陌生。她几乎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所以只是小心翼翼的依偎着,生怕一个呼吸都会吹散一切。
  可她毕竟忘了这只是梦,当感受到他的手轻轻滑到自己的脸颊时,终于忍不住想伸手去拥抱他,却抱了个空,眨眼的瞬间,身边的人就消失无影,她站起来身来,惊惧地环顾四周,空旷的海边却只剩下海风,那人像是原本就没有出现过。
  天空被乌云遮盖,海水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湛蓝,脚下剧烈颤动,整个天地轰隆作响,山崩欲裂,似乎瞬间就要把人吞噬,恐惧和绝望倾巢袭来,文雨实在没有能力再承受,一个踉跄,失足从岩石上坠落,这一坠,终于把她扔出了梦外。
  她猛然睁开眼睛,却不知道出现在眼前的是什么,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声音,有个人正摇着自己的身子。
  “文雨,醒醒……醒醒……文雨……”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她慢慢把努力把涣散的意识拼凑起来,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谷桐。从沙发上费力坐起,看看周围的一切,再看看真实的谷桐,才确定刚才的经历只是一场梦,才确定自己真正的回到了现实。
  “做什么梦了?”他问。
  文雨低着头没有出声,她只想努力摆脱刚才的梦所带来的余悸,刚刚从一种无形的力量夺回的身体,像真的被重重摔过一样,四肢百骸都散了架,更像被救的溺水者,不能正常呼吸。
  没有什么比失去的感觉更让人痛苦,而这样的痛苦她这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就连在梦中,也把最痛苦的记忆,一次次重演。梦里是折磨,可是梦醒之后的空洞感,却更让人心灰意冷。
  想开口时,才发现喉咙干涩无物,谷桐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喝了几口之后,状态才渐渐好转。
  谷桐不单是她的御用摄影师,也是合伙人,更是生活上的朋友,甚至连入婚纱设计这一行,也是在他的积极鼓动和怂恿下完成。对于这样一个身兼数职的角色,谷桐胜任自如。
  十年前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闯荡的文雨,没有学历,没有人脉,起初只能靠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来养活自己,后来靠在工作中学习提升,频繁的更换工作以及住址,使她成了光荣的城市漂流族。
  直到后来,她在一间婚纱影楼,找到一份做化妆助理的工作,认识了孤身在外的摄影师谷桐,起初只是为了省钱,就跟他一起拼组房子,后来渐渐熟悉,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在一次为客人拍婚纱照时,客人一直对婚纱造型不满意,文雨凭着灵感和勇气,动手给婚纱做了些改动,没想到收到了意外效果,客人非常满意。
  经过这次以后,在谷桐的建议下,文雨利用业余时间,开始正式学习服装设计,靠着自己对时尚艺术的敏感,以及小时候积累的美术功底,很快上手。
  谷桐拿出积蓄,跟她吊伙开起了这间工作室。起初的创业并不顺利,婚纱和礼服订做,一般人消费不起,消费起的人又不会找她这样的无名小卒。
  为了不让谷桐的积蓄和自己的理想一起付诸东流,文雨想出了各种方法来推销自己的作品,把做成的婚纱送去影楼,让新人免费试穿,甚至亲自当模特穿起婚纱,让谷桐为自己拍了一组照片,寄去各种时尚杂志……在众多努力之后,总有一样起了作用,这才渐渐有了生意,工作室也逐渐有所起色。
  时至今日,她已经在同行业中,小有名气,而这一切,谷桐功不可没。
  谷桐是个长相不俗,性格温柔的男人,不算出类拔萃,但也无可挑剔,虽然没有远大抱负,但也绝不吊儿郎当。文雨曾说过,如果不是自己对婚姻不屑,一定会考虑嫁给他。而谷桐的回答是,如果自己开始对女人感兴趣,也会首先考虑文雨。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却惟独没有催生出爱情。
  “你怎么来这么早?”恢复过来以后,文雨问他。
  “还早吗?”他反问。
  文雨看看窗外,已经昏黄一片,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这么久。
  “我早上就来过,看你还睡着,就没叫你。”看着她精神萎靡的样子,很是担心,“你就这么睡着也不怕生病?!”
  “病就病吧,病了就当给自己放大假。”文雨懒懒地说。
  谷桐听了,想气,又气不起来,“还没睡醒?”
  “有一点吧。”她是真的觉得浑身虚痛,酸软无力。
  “我知道小颜不在,你肯定会好好自虐,多久没吃东西了?不饿吗?”
  “睡着了,就不觉得了。”严颜是她的助手,跟了她两年,刚刚被放了一周的假去休息,而她这个体恤员工的老板,只好一个人连夜赶工。
  “那现在呢?”谷桐像变魔术一样,突然端出来一堆好吃的,摆到她面前。
  “现在……”文雨笑了,“我就不客气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来自谷桐无微不至的照顾。所以连个谢字都没有说,就开始心安理得地享用起来。
  谷桐也笑了,看她吃东西的样子,是真的饿了,又站起来去给她续了一杯热水,然后就在旁边,静静地坐着,默默的看着。
  等到她快吃完的时候,谷桐才说:“我刚才来的时候,在门外好像听见你手机响了,那么大声音也没把你叫醒,看看谁找你吧。”
  “喔。”文雨擦干净手,找了半天,最后才从沙发的缝隙里摸出了电话,打开来看,只有一个未接来电,没有名字,一串陌生的号码,她回拨了过去。
  “喂,你好。”
  “喂。”是个男人的声音。
  “刚才是你给我打电话吗?”
  “雯雯吗?”
  文雨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血缘和姓名,都是人与生俱来、无法选择的事,血缘已经不可能改变,为了和过去断绝关系,她只好改变姓名,虽然身份证上显示的是沈亦雯,却已经很久没人叫过,还叫的这么亲密,她愣住了,却完全想不起是谁。
  “你是哪位?”
  “我是沈正宏。”
  沈正宏,文雨的堂哥,她更是意外,都已经想不起来多久没联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