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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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儿 更新:2021-02-17 11:31 字数:4785
苏如绘也不以为意,将风灯放下,自己就近挑了张凳子擦了擦坐下,缓声道:“四殿下的伤如何了?”
甘美不予理睬,苏如绘便继续道:“殿下想必很好奇臣女此刻前来的目的吧?”
“是为了顾连城!”
甘美依旧闭着眼,却低声道:“那是良王伴读,与我何干?”
“伴读?”苏如绘轻笑,“若不是为了殿下,堂堂薛女史的得意弟子,帝都有名的神童,陛下亲赐士之珍宝为字的顾才子顾连城,又何必想尽办法引起太子注意,入侍上书房,从而得到出入宫闱的机会?四殿下以为,若无原因,以家师的性情,教导出来的入室弟子,是那等重视名利之人么?”
甘美蓦然张目:“苏如绘,你知道的似乎太多了?”
“不算多。”苏如绘盯着她,慢慢一笑,“顾大人到底是我师伯,我刚进宫时,就听璎华夫人唱过在师傅那里见到的曲子,心下好奇,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才晓得了一些事情。”
“他身上流淌着那负心薄信之人的血脉,自己也是声名鹊起后方被顾太一承认,作此惺惺之态,以为我会领情么?”甘美低低的笑着,笑声冰冷刺骨,“你何不带你的好师兄偷偷往淑月正殿,看一眼他的生母,好好转述给顾太一知道?”
不等苏如绘答话,甘美却又道:“顾太一知道了,想必也不过一叹罢?我听母妃说,当年顾太一孤身回洪州,再次返回帝都,听说了卢王强纳之事,也不过叹了口气……他这口气,当真沉重!”
甘美转向苏如绘,眼神凛冽,切齿道:“只恨我身在宫闱,又不受重视,只能毒瘫了仁寿宫的贱妇!却无法对付顾太一那等所谓的重臣!否则……”
“顾师兄不是顾师伯之子。”苏如绘静静听着,蓦然说道!
第三百八十一章 今天第三更
“顾师伯……他子息艰难,能有一女,据说还是后来得了一个秘方……”苏如绘仔细斟酌着措辞,面色微红道,“顾师兄的生父,乃是卢王!”
甘美皱眉想了片刻,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卢王之子,竟会流落在外,甚至流落到了顾太一身边?”
“这里面的关节,我也是年前回家才知道的。”苏如绘悠悠道,“璎华夫人进宫是长泰十六年年中的事,顾师兄的诞辰为长泰十六年年初,而顾师伯回洪州却是长泰十四年的事,这中间近两年的时间,顾师伯都未至帝都,璎华夫人,却是从长泰十四年年末就进了卢王府的,顾师兄的生父是谁,不问可知。”
“那他怎会未记载在宗室玉碟上,还出现在顾太一身边?”甘美狐疑道。
苏如绘嗤笑道:“这却是殿下的赵王叔的手笔了,璎华夫人进宫,本就是赵王的撺掇,不过是他向卢王讨取不成,借陛下之手泄愤罢了。赵王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单只是叫璎华夫人进宫,可消不了他心头怒火,因此他对陛下说,璎华夫人与卢王有子,血脉相系,终究不可能完全忘记卢王,必定前情脉脉,永藏心底,欲让陛下因璎华夫人对付卢王,不过赵王也知道,有太后在,必定是不会准许皇家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赵王没那个胆子叫太后操心,所以这么告诉了陛下后,又着人把这消息透露给卢王,果然卢王惊恐之下,不敢留顾师兄在身边……这时候,顾师伯恰好返回帝都,知道了此事,心有不忍,就悄悄把师兄从卢王府带了出来,送给了身边一名护卫抚养,后来那护卫殉职,因本是顾家家生子,顾师伯又恰好膝下无子,也是为了躲避去年年末的废太子风波,才带他回洪州开祠堂记名入族谱。”
甘美讥诮道:“恐怕卢王不是不敢留他在身边,而是想叫他夭折而死,以保全自己身家性命吧?”
“殿下何必把话说破?那到底也是顾师兄的生父。”苏如绘毫无诚意的劝说道。
“他若真当卢王是父亲,也不会这么关心我,直接去卢王府岂不是简单得多?”甘美冷笑,“父皇……哼!又不可能时刻看着卢王府,他……嘿!”
苏如绘淡淡道:“殿下身上伤得重,臣女答应思烟姑姑不久留,今晚过来也不过是为了师兄而已,恕臣女说句公道话,顾师兄没什么对不住殿下的地方,正如殿下所知,顾师兄与其生父形同陌路,唯一挂念的便是璎华夫人与殿下,家师性。子淡泊,不喜沾染俗尘,当初顾师伯将他送到家师身边,希望借此得到家师才名的庇护,原本他是要从薛姓,继承薛家数百年清名,继为清流翘楚的,可为了入仕途,师兄他忍痛放弃,这才随师伯姓了顾。也不怕告诉殿下,师兄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权谋,他当年作登临赋,打出薛家弟子的招牌,无非为了接近殿下。”
“顾师兄病了,从正月十五到现在,已经一月有余,药石针灸皆无效果。”苏如绘站起身,“如今全靠老参吊命,殿下既然无所谓,想来宫里这许多兄弟,也不介意这么一个同母的兄长,臣女冒昧,这便告退了。”
甘美急速思索了一下,到底在她跨出第一步时出声:“我这个样子怎么去看他?”
“不用殿下前去,只要殿下亲笔手书一封即可。”苏如绘悠悠道,“若再加上璎华夫人身边的旧物,便更好了,也免得顾师兄疑心我寻了人哄他。”
甘美皱眉道:“亲笔手书?”
“四殿下,我进宫这么多年,可害过你?”苏如绘瞥了他一眼,“何况你也知道,如今楚王改为太子,好好的,我对付你做什么?我今晚来,一是怜恤师兄一片眷弟慕母之心,二是为着家师薛女史,你若不信,不给也可。”
甘美沉吟良久,方道:“好。”
淑月殿没有笔墨,思烟倒是寻出一根炭条,苏如绘将月白中衣撕下一幅,让甘美写了一封短信,至于璎华夫人的贴身之物,思烟斟酌良久,方翻出两件物事,是深藏在了淑月殿的夹缝里,即使缺衣少炭的冬日,也不曾拿去贿赂六尚局,可见珍视。
“夫人从前说过,这两件东西,就是她被挫骨扬灰,也绝不给人。”思烟郑重说道,将一个陈旧的小小包裹放到两人面前。
苏如绘看了眼甘美:“还是殿下打开吧。”
甘美侧过身,单手解开包袱的结,灰扑扑的包裹下,却是一对毫无瑕疵的玉佩——形如太极,一墨玉一白玉,相抱如圆,接合处浑然天成,凑近了灯火,方能看到这两块玉佩上,阴刻着繁复花纹,似山川草木,甚是精致。
玉佩下,却是一根不起眼的乌木簪,样式老旧,看不出什么珍贵之处。
“苏小姐请选一样。”思烟轻声道。
“就乌木簪吧。”苏如绘故意道,“此物想必有人认识,师兄更加愿意相信。”
果然甘美闻言,面色略沉,一把将那簪子抓起,淡淡道:“这簪子旧了,怕让人看走了眼,还是拿玉佩吧。”
“臣女拿其中一块就是了。”苏如绘抿嘴笑道。
甘美点了点头,将那块白玉递给她,苏如绘接过放入怀中,又收了书信,这才笑着告辞而去。
她走之后,思烟把簪子和墨玉佩收好,打了水来替甘美换药,换到一半,甘美忽然失声道:“不好!苏氏这个骗子!”
思烟一惊:“殿下为什么这么说?”
甘美抓着榻边,也不知道是伤处疼痛还是气得,切齿道:“母亲平生最看重的有二,一是顾太一,那支乌木簪恐怕就是他给的定情之物,才会被如此珍藏,二就是出身,卫家……那对太极玉佩何等罕见?虽然宫中珍宝众多,当年母亲盛宠时也得过不少,可能够让她如此重视的,想必与卫家有关!苏如绘今晚来的目的根本就是这块卫家玉佩!她生怕我起疑反悔,故意先要乌木簪,又知我厌恶顾太一,在话中暗示此物出自顾太一,我……我竟没忍住把玉佩给了她!”
思烟惊道:“她拿了这玉佩该不会要害殿下吧?”
“这倒未必!她要害我无须如此麻烦。”甘美含恨道,“恐怕她是拿去诓卫家……可就这么被她哄走母亲的东西,着实让人恼火!”说着,他恨恨捶榻,咬牙道,“我若有重见天日之时,非找回这个场子不可!”
第三百八十二章 今天第四更
“师傅瞧此物是不是件稀罕的东西?”苏如绘笑容满面,指着匣中锦缎上的玉佩道,“莫看它单独这么一件普普通通,听徒儿的三哥说,另外还有一个一般模样的墨玉佩,合在一起,犹如太极,正是一黑一白,一阴一阳,真真是从未见过!”
刘修仪手微微一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平儿,平儿会意,示意殿中余人退出去,只留她与浮水伺候。
“这是卫家嫡系子女才有的东西,它的名字确实与太极有关,据说叫做太玄感应佩,卫家在凤州有两座玉矿,一出墨玉,一出白玉,每代嫡出子女,都会得到匠人精心打造的一对,成婚后便将另一对交与对方,身故时随之入葬,传说此玉上阴刻的图案内含天机,长年随身佩带,可滋养肌理,驱邪解厄。”刘修仪淡淡的道,“除了卫家嫡出子弟外,就只有他们家媳妇或女婿才有,既是你的三哥所得来,莫非你三哥将娶卫女为妻?不过依着他们家规矩,这东西可是不能交给外人的。”
苏如绘顿了一顿,方道:“师傅真是博闻广记,徒儿可从来不知道卫家还有这么一回事。”
“几十年前,帝都有句话,卫文刘武,那时候两家关系亲近得很,虽然不像卫、宋世婚,可我们刘家也有女儿嫁到卫家去,多少知道一点。”刘修仪脸上彻底没了笑容,沉声道,“说吧,你到底告诉了卫羽青什么,他竟把此物给了你?”
苏如绘仔细端详着白玉,惊叹道:“此物竟如此重要?我只当是个稀罕些的东西。”
“若是如此,你也不必拿到本宫面前来了。”刘修仪彻底没了耐心,冷冷催促。
“师傅莫急,还记得师傅那日在太液池边抚琴,徒儿过去躲雨的事吗?”苏如绘淡笑着合上盖子,将玉佩交给了浮水,才悠悠道,“那日徒儿本是去与良王见面的,良王替徒儿说了个故事,徒儿觉得,师傅也许愿意听一听?”
刘修仪面沉似水:“说!”
“良王说,从前有一个皇朝,也与如今的大雍一样门阀林立,其中最最强盛的两个门阀,俨然就是师傅方才说的卫刘,把持文武,势逼天家,而当时皇座上的,又偏偏是一位明君,自然是不肯放心这样的望族的。为着正朔君权,涤荡朝堂,表面上,那位明君对两家信任有加,私下里,却暗暗联络朝中直臣,挑唆这两家与其他门阀之间的关系,如此过了些年,原本阀阅之中也对这两家心有嫉妒,渐渐的,这两家被孤立出来,那位明君又火上浇油,将两家选进后宫的女子不断加封,恩宠连绵,这样一步一步的捧杀,万事俱备之时,两家屹立多年,却也不是傻子,察觉到明君的意图,顿时谨慎起来,叫那明君一时间拿不到他们的把柄。”苏如绘悠悠道,“于是这位明君,毒死了自己的皇后,让两家在后宫的女子争夺后位,希望以此来拿到两家的把柄,谁晓得其中一家的女子,却是深深爱上了这位明君,主动退让,明君发现这一点,干脆摊牌,那女子被情所惑,忘记了家族忘记了自己,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顾不得了,帮着那位明君如愿以偿,自己却落了个身败名裂,连累家族子嗣的下场!”
苏如绘对刘修仪与平儿惨白如死的脸色视同不见,继续道:“徒儿原本听了这个故事,虽然有所悟,却还不知道这两家到底是哪两家,可是一想,那位明君虽然忍心把如此深爱自己的女子连同子嗣牺牲掉,但心里到底念着些许情份,所以同样的巫蛊罪名,卫家女子不可再入宫,但刘家却没受到这个限制,这就是那位明君最后一点的愧疚了,是吗?师傅?”
“呸!什么明君!”刘修仪再也忍耐不住,狠狠将手边一整套茶具砸向地面,瓷片飞溅之中,刘拒戎切齿冷笑道,“只怪当年家族嫡系没有合适的女孩子,而祖母愚昧,不许旁支出头,宁愿将外姓甥女送进宫,偏偏挑了那么一只白眼狼!害得六位叔伯至今流落江南,不能归回故土!整个家族战战兢兢……”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平儿慌得直劝:“娘娘快别生气了,仔细身子!”
“刘家委屈,可卫家更委屈。”苏如绘轻轻的道,“卫家自此再无女子入宫,唯一的一位却又因卫家不敢认她怀了满腔怨恨!不过卫家吃了这么大的亏,到底意难平,苦心把嫡子卫羽青送到前太子身边,可不正是为了这个缘故?可惜良王没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却告诉了徒儿,师傅,你说此事巧不巧?”
刘修仪倏然警觉:“……这不是卫羽青的玉佩?”
“是与不是,师傅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又何必在乎?”苏如绘淡淡的道,“徒儿也是被逼急了,才出此下策,还请师傅见谅!”
刘修仪见她如此,却拿不定主意了,定了定神才道:“你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