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节
作者:一半儿      更新:2021-02-17 11:30      字数:4769
  婚的懿旨抢在小霍氏前面发下去?那样的话,也不必做什么手脚,庆贺的排场略认真一些,小霍氏怎么也赶不上,她还是要做正妃的人呢,岂不是简简单单就被打了耳光?太后怎么会让她丢这个脸?必是要等给小霍氏正式赐婚的旨意下了,才轮到其他人,这样一众仪式自是以霍家为首,我们只有跟着减降的份!”
  “你倒是想得清楚!”安氏冷笑,觉得骨子里透出无力来,“如绘,你难道一点都不为家族着想吗?苏家千年望族,你作为嫡系嫡女,就真的忍心看它面临险境?”
  苏如绘诚恳道:“母亲,门阀若是这般容易倒,那也不用谈传承千年了!”
  “你!”安氏额角青筋突突直跳,风仪全无,苏如绘嘟着嘴:“再说事在人为,母亲从来都是一个劲的反对,却不想想若是此事可成又怎么样呢?”
  “如今不是改朝换代,咱们苏家不缺一个从龙之功!”安氏咬牙切齿的,再也待不下去,甩手就走,“罢了,你这么不听劝,只看你将来有多少眼泪掉!”
  苏如绘见安氏含怒而去,也不追赶,只扬声道:“委屈嫂子了,替我告诉外面,我还醉着!”
  裴溪和不知道她们母女到底谈了什么,但见安氏脸色也知道谈的不好,但小姑说话又不能不理,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一声,不多久,就听到屏风外门开合之声,偏殿里又只剩下了苏如绘一个人,她重新缩回被子里,嘀咕了一句:“这回倒是最轻松的一回!早知道前几年就多喝几碗过来睡到宴散再走多好!”
  苏如绘在床上打了个滚,抱着被子,耳畔却又响起了安氏的呵斥“只看你将来有多少眼泪掉”!她无端感到一阵寒意,忍不住停了动作,愣愣出神:“难道我真的错了么?可是……”她低低一叹,眼底倏忽锋芒毕露,“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情愿决绝的死,也绝不会掉眼泪的!”
  她沉默良久,才重新恢复了懒洋洋的态度,靠在被上,不知不觉又渐渐睡去。一直到宴散,丹朱几人来寻她,才再次被吵醒。
  第二百八十八章 楚辞
  每一年的寿辰过下来,有资格前往西福宫祝贺的人或多或少总要劳累上一回,包括长泰在内,但其实最觉得累的是霍贵妃,尤其今年有了身孕后,更加的精神不济,幸亏因此长泰不便留宿,陪她到宴散,被贵妃嗔了半晌,终于答应同今日在西福宫代替贵妃忙碌许久的德妃一起回昭华宫去,却让其他没轮到的妃子们个个幽怨了一回。
  打发走了长泰,霍贵妃被念心扶回寝殿,也不等旁人帮忙,一股脑的把刚才参加寿宴时不得不添上去的六对金步摇给扯了下来,又一口气解下发髻,披头散发的倒回榻上,那两个既聋又哑的小宫女被念心吩咐寝殿外留守的念晚叫人喊了进来,忙不迭的捶腿揉背,一番伺候,霍贵妃才觉得松快了点,见念心还在忙碌着茶水,便道:“今儿你也累了,到底不是十几二十岁年轻时候,精力旺健,女子一过三十,究竟不一样,快坐下歇歇,这些事只管叫她们来做便是。”
  念心笑了笑,把一杯略烫的茶水放到她手里:“这可不行,这两个小的固然还算伶俐,可到底是不会说不能听的,怎么教,也学得不太好,茶水是入口的东西,还是得奴婢亲手来才让娘娘用着习惯。”这么说着,等霍贵妃接了茶碗,她也顺势在下首坐下,显然也确实是累了。
  两人各有心事,强撑着说了几句今日的宴会,寝殿中渐渐的平静下来。又过了片刻,外面有人进来,却是今儿一天只在早上晃过几面的念梦,因霍贵妃生辰,今日西福宫的上上下下都装束得格外整齐鲜丽,可念梦却只穿了一件暗色衣裳,头上梳着简单的奉圣髻,上面连朵珠花都没有,耳坠子、手镯之类,也是摘得干净,看起来格外的不同。
  “外面怎么样了?”看到她进来,霍贵妃和念心都露出了了然之色,贵妃按捺住急切,谨慎的问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进来前,已经吩咐了念晚在外面看着,道娘娘今儿乏了,不许闲杂人靠近了寝殿,打扰娘娘休憩!”念梦答道。
  念心忙站了起来:“奴婢出去看看吧,让念梦单独告诉娘娘就是。”
  “不用这么小心。”霍贵妃道,“念晚也是和你们一道的,本宫自是放心,念梦你们都坐下,咱们今天全累得不轻,趁这会还有点精神,先把听到的说了。”
  念梦欠了欠身,与念心一起在下首坐定,谨慎的思索了一下,才一句一句说了起来,若是苏如绘母女在这儿,必定惊诧万分,只因念梦所言,皆是方才她们母女在偏殿里的对话,念梦记性极好,竟是一个字都没漏,尤其复述的时候,将母女的争执、语气学得惟妙惟肖,只听得念心微微色变,尤其听到安氏提起霍贵妃不过是个妾时那种不屑,让念心忍不住怒道:“郑野郡夫人好大的胆子!真当苏家掌着兵权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不过是太后和陛下看着秋狄未灭,不想朝中生变罢了!”
  念梦忙瞪了她一眼,霍贵妃倒是心平气和,似乎根本没被这番话气到:“郑野郡夫人说的有什么错?本宫这个贵妃,若换成了寻常人家,不是妾,难道还是妻不成?从正皓门一路大开迎进来的是周之子,可不是本宫!”
  “但娘娘怎么能和那些人比?”念心不忿道,“就是未央宫那位,正皓门抬进来的又有什么了不起?陛下心里可从来只有娘娘一个人,当年若不是太后提了一句,凭她也配母仪天下!?郑野郡夫人说这番话,无非是自恃正室,却也不想想,她这个正室到了娘娘面前还不是一样要屈身行礼、殷勤伺候?对了,她摔了娘娘那套瓷具,却连承认自己干的都不敢,还要推到裴孺人身上去!”
  “她这么做是对的。”霍贵妃淡淡道,“好了,这番话对本宫未必没有好处,你等念梦说完了再议!”
  念心只得应是。
  念梦继续说下去,连安氏走后苏如绘自言自语的两句话,也被她学了出来,霍贵妃凝神听着,半晌才悠悠一笑:“却委屈了你了,这样冷的天在床低下趴那么久!”
  “奴婢哪有什么委屈?”念梦笑着道,“替娘娘办事,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倒是奴婢安排时疏忽了一件事儿,那偏殿隔音极好,也正因如此,苏家母女才会放心的说真话,结果殿中过于寂静,奴婢听着自己的心跳声都是清清楚楚,就怕被她们察觉,不顾体统的趴到床下望里那么一看,奴婢可是连个借口都寻不到,只能让娘娘认了管教不周的罪名赶打出去了。”
  霍贵妃皱眉道:“竟有此事?本宫却也没想到,只是像未央宫那样的特殊的暗房,这宫里除了未央宫也只有仁寿宫可能有,本宫想知道点什么,也只有用这样的笨方法了。”
  “娘娘这方法可不笨,若不然咱们怎么知道这苏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念梦忙安慰她道,“这也是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原本那床除了奴婢进去的那个暗门,其他地方离地都只得一两寸的空隙,为了防止她们发现,结果时间久了,又是内室,奴婢在里面渐渐的发昏发晕,最后实在忍不住,呼吸声竟大了点,这么一来正怕被察觉出来,吓得心里七上八下时,却没想到苏家小姐的态度把郑野郡夫人给气惨了,一怒之下摔了桌上茶碗,恰好这么盖了过去!”
  霍贵妃对茶碗兴趣不大,只是淡笑道:“苏家这位小姐,倒让本宫想起了武德侯年轻的时候,据说也是这么的倔强,每每把老关乡侯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娘娘,听郑野郡夫人的意思,苏家可是很不赞同楚王。”念梦忧虑的说道,“这可怎么办?”
  “无妨的。”霍贵妃淡笑,“你只听出郑野郡夫人百般的反对苏如绘亲近然儿,却听不出,她有多么疼爱这个女儿,才会这样不顾一切的阻止她!”
  念梦迟疑道:“可是……若定国公与武德侯上书请求陛下令楚王殿下提前就藩,那娘娘的布置可不就是落了空?”
  “不用急。”霍贵妃依旧冷静的很,“然儿无过,而且陛下也一直很喜欢他,无缘无故的,陛下是不会同意的,毕竟皇子提前就藩会惹人猜测,传出许多不必要的谣言,尤其又是为了苏氏的缘故,万一弄出什么兄弟争妻的闲话,可是丢尽了皇家的脸了。”
  她目光闪了闪,笑道:“再说,苏家是阀阅,沈家难道不是了?”
  “沈家?”念梦不解道,“沈家难道会帮助娘娘和楚王殿下吗?可是沈淑妃她……”
  “本宫与永信宫不过是彼此利用。”霍贵妃淡淡道,“但谁叫淑妃唯一的儿子才比然儿小一岁?然儿提前就藩,那么甘棠呢?你以为淑妃会给皇后这个机会吗?这个口,不必本宫去说,淑妃是怎么都不肯松的!”
  念心忍不住问道:“娘娘,郑野郡夫人似乎提到,苏氏托了刘修仪送了本楚辞回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告诉家中她心悦咱们殿下?可苏家明明就不赞成此事呀!”
  “依本宫想,苏如绘送楚辞是两重意思,表面上,楚与然儿的封地相同,只怕人人都要想到这上面去,辞常作求去作别,暗示她心意受阻,看似欲为此求家中襄助,但本宫联想着德泰殿的传言,却想到了另一件事……”霍贵妃若有所思的揉着额角,目中光芒闪烁,嘴角笑意逐渐加深,轻轻对两个心腹道,“楚辞乃屈子所作,屈子平生所著名者,不外乎辞赋、忠谏、殉国这三件事,千古以来忠臣不知凡己,他真正别于众人的,还是辞赋上,楚辞辞章华美……算了,不说那么远,只一句——屈子忧极,乃有轻举远游、餐霞饮瀣之赋!”
  念梦、念心乃霍贵妃心腹,皆是精明能干,虽然未曾读过楚辞,但这会被一提点,顿时恍然:“是霍清瀣!”
  “没错。”霍贵妃淡笑着道,“苏如绘是暗示苏家趁本宫那个侄女不在宫中,替她料理了这个麻烦!”
  念心悚然道:“这苏家小姐好深的心思!”
  “这点心思算什么深?”霍贵妃懒洋洋的道,“若不是因为然儿的封号是楚,六宫又都知道她和然儿亲近,听到书名都要往这上面去想想,但凡读过这本书的人稍微一想就能想到,要瞒太后,怎能不用一用脑子?”她嘴角挂着惬意的微笑,“本宫讨厌这个侄女很多、很多年了,却一直无可奈何,如今她总算招惹上了既有胆子、又有势力,还有脑子的对头,本宫今日,心情实在很好!”
  第二百八十九章 秋狄
  秋狄觐见的消息是在十一月中旬正式定下来的,这时候左单于述平和阏氏即光奕长公主的行程已经过了西凉,这还是秋狄几十年来头一次朝见,因此大雍上下格外重视。
  然重视归重视,大雍自恃上国,又因为仪元长公主之甍逝,加上长泰初年时,秋狄很是趁火打劫过一番,因此朝议定下来的接待规格,却是按着比藩国略高一层而已,原本照着骠骑大将军周子南的建议,把述平当个藩王也就是了,最后还是太师道念着光奕长公主的身份,必须高于藩王才可。
  就这么闹哄哄的,六宫也跟着热闹起来,只因太后吩咐淑妃收拾出曲台宫——虽然光奕长公主当初在帝都是有座赐邸,但也是多年不住了,这回回来省亲,太后便要继续留她住曲台宫。
  淑妃领了太后的懿旨,即可召了尚工局直扑曲台宫,原本,尚工局中匠人足额,也不会来不及在长公主回来前弄好,只是上一回因荣寿公主的缘故,尚工局被太后盛怒之下打死了好些人,后来周皇后与沈淑妃也罚了一批人入掖庭,这个时候匠人就缺了许多。
  沈淑妃因此又去了一回德泰殿,向太后禀告此事,这一天天高云淡,明晃晃的秋阳照在殿前,显得整个德泰殿里都亮堂了许多,丹朱、苏如绘和周意儿个个捏着帕子坐在下首陪太后说着六宫的趣事,淑妃进来说完了事情,太后便道:“你可有什么计较?”
  “妃妾想着,上回尚工局的一些匠人并非去与倚晴斋收拾的人,后来被一并发作到掖庭也已经吃了些苦头,莫如先放出来搭把手?”沈淑妃试探的问道。
  “嗯?”太后立刻沉了脸,“若被冻病的是甘棠,你今天可会来做这个好人?”
  沈淑妃一听这话顿时吓得离椅而起,跪到地上委屈道:“太后明鉴,妃妾断然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沉着脸道:“这天下的匠人都是死绝了?还是那起子不长眼的奴才许了你什么好处!合着荣寿不是你生的,便可以拿她的生死成全你那贤惠的名声?”
  太后对后宫虽然时有敲打,但鲜少这么疾言厉色过,这一次的发作又是全无征兆,沈淑妃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妃妾冤枉!”
  殿上,丹朱三人也吓得不轻,周意儿自然巴不得沈淑妃越倒霉越好,丹朱心最软,觑着太后的脸色想帮着说情又不敢,苏如绘只捏着衣角不说话,只有齐云劝着太后莫要动气,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