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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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儿 更新:2021-02-17 11:30 字数:4770
甘美肌肤如玉,眉梢上扬入鬓,瞳孔黑如点漆,鼻梁高挺,薄唇若染朱,若非他时常神情木讷,性格静默,单凭这副长相,实在是想不出彩都难,即使此刻身上衣服明显不合身,神态略显呆板,却依旧透露出一种玉树皎皎、临于风前的气度来。
殿上几人平时本就对这位殿下见的不多,这会或多或少都露出一丝惊讶,许氏虽然算不得难看,可也只是清秀而已,也不知道是怎生生出了这等俊秀的皇子,竟连周后出的太子、淑妃亲生的甘棠都压了下去。就是甘然的生母出身低贱,但位低能够承宠,容貌自不必说,只说俊秀,却也逊色三分。
周意儿转过头来,借着喝茶之际俯在苏如绘耳畔道:“直如霍七!”
“嘘!”苏如绘示意她噤声,心里也觉得单论容貌,甘美才是最适合霍七的皇子。
“这衣服确实像是见过,是哪来的?”甘棠那么一说,太后也有些疑惑,问道。
殿下李光有些紧张,跪下才道:“回太后的话,方才四殿下里衣外衣都能拧出水来,奴才们一时无暇去倚晴斋取殿下的衣物,德泰殿也没有准备皇子们的服饰,因此奴才斗胆,取了陛下早先的一套旧衣,想着只是常服,与殿下暂且换上。”
太后还没说什么,澂嫔已经变了脸色:“太后,嫔妾和四殿下并不知晓……”
“行了!”太后有点意兴阑珊,“不就是一套旧衣么?李光也说了,是皇帝从前的常服,儿子因事穿一穿父亲的旧衣,这也没什么,哀家的仪元,像荣寿这么大时,也常趁哀家小憩,翻哀家的华服出来披上……”太后说着,目光禁不住落到荣寿身上,悠悠一叹。
听到仪元长公主之名,殿中顿时肃然,太后平生只有一子一女,仪元长公主是太后长女,也是长泰唯一的亲姐姐,深得太后与先帝宠爱,但为了长泰帝位稳固,在长泰刚刚登基、才三岁的时候就匆忙嫁去了秋狄,时年才和甘美现在同岁,还未及笄,自此母女天人永隔,一直到长泰廿六年,秋狄左单于衰老而死,长公主拒嫁原本称其为母的继单于,选择殉葬,都没能再见一面。
此事是嘉懿与长泰心底最深的痛楚,虽然长泰廿六年,仪元长公主尸骨未寒,大雍又册了骠骑大将军周子南之女周青燃为光奕长公主,继续下降秋狄,但谁都知道,嘉懿母子迟早要为仪元长公主讨回这笔血债!
“太后说的是,奴婢瞧四殿下穿着陛下昔年的旧衣,却与陛下少年时很有几分相似呢。”齐云惟恐太后触动伤怀,连忙转开话题,笑着说道,“太后看四殿下的眉毛眼睛,奴婢方才仔细一望,险些就以为是陛下在眼前,只是四殿下的脸型、鼻子和嘴巴像了澂嫔娘娘,若不是见过陛下少年时,倒是难以分出来。”
她这么一说,澂嫔顿时大为感激,满殿的人也松了口气,虽然天象的事情被禁了口,距离长泰三十三年也只得两个月不到,可是太后前两天刚刚小病了一场,若这会被引动对仪元长公主之殇的哀痛病倒,这会在殿里的人,必定要被长泰记恨上。
太后听了齐云的话,也认真看了几眼,摇头道:“齐云你说的不对,甘美最像皇帝少年时的还是他的鬓角,才是真正与皇帝少年一个模样,眉毛眼睛虽然像,但皇帝年少时比他要锐气些!”这么说着,太后的语气顿时柔软下来,鼓励的看了眼甘美,“你这孩子从小就是太静默了点,也是澂嫔拘束的紧,其实少年人还是活泼些的好,不仅性。子,对身体强健也有好处。开春后进了嘉木宫,与甘然、甘棠他们一起住着,可要好好学一学楚王,甘棠就算了,这猴儿太皮,淑妃每每拿他没办法,几回哭到哀家面前来!哀家可不想再多一个澂嫔。”
“皇祖母这般当着四弟的面说孙儿,孙儿以后在弟弟面前可还怎么做兄长?”甘棠听了笑嘻嘻的抱怨道。
太后嗔他道:“哀家偏要这么说,免得好好的兄弟给你带坏了!”
澂嫔感激不尽的看了眼在太后身后微笑的齐云,带着一丝呜咽跪下替甘美谢恩:“多谢太后提点,嫔妾一定不再拘束四殿下!”
第二百二十五章 紫潇榭
“今儿可是小小的出了口气,没见太后还是让四殿下开春进嘉木宫时,永信宫那位的脸色。”周意儿让非言端上腌渍过的蜜饯,笑吟吟的说道,“只是那沈子佩忒惹人厌烦!”
苏如绘回宫以来还是第一回到紫潇榭里来,瞥了眼那盘蜜饯,搀了玫瑰花瓣,糖霜调出的晶莹下面是诱人的绛色,嘴角略略一勾,却摇头推开了:“这东西我如今可不爱吃!”
周意儿奇道:“这个不甜,是我特意让你少放糖的,晓得你不爱太甜的东西。”
“先不忙说吃的,你可觉得奇怪么?”苏如绘随手把茶碗放下,压低了声音,“咱们进宫也七年了,与几位殿下一起长大的,不敢说这宫里头的事儿知道多少,可是这些年来总有些看到眼睛里的……四殿下的出身和受宠在那儿放着,太后虽然对澂嫔娘娘存着怜恤,可依着咱们来看,那还是因为荣寿公主在倚晴斋里养着的缘故,你说,三殿下做什么要不许四殿下进嘉木宫去?咱们进宫来时,这两位也才六七岁而已,能够结下什么样的冤仇,竟连正经的皇子,嘉木宫都住不得么?”
她这边一头的雾水,周意儿却轻轻笑了笑,对非言道:“你且出去。”秀婉忙也告退。
非言与秀婉都退到了珠帘外头,内室里只剩了周意儿与苏如绘,她还特意凑到苏如绘身边,小声道:“这事儿……你一点都没有听到?”
“听到什么?”苏如绘一脸莫名其妙。
周意儿转了转腕上金钏,透露给她晓得:“我只当你早就晓得了,原来你却蒙到现在么?永信宫那位这么做,倒不是与四殿下直接有什么仇怨,这几年澂嫔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教导的四殿下与荣寿公主是什么性情,咱们都是看在眼里,这六宫多那么几个人不多,少那么几个不少……若不是因为公主的缘故,倚晴斋这两个这两年也没得见几回太后。”
“到底是个什么关节,你倒是说清楚。”苏如绘忙推着她道。
“是这么回事,那回上林苑百花宴后,宫里头不是传出一起子谣言来?事情牵涉到了七年前没了的那个淑人来。”周意儿悠悠提醒道。
苏如绘略一思索,随即想了起来:“是赵氏?谣言道昭华宫里……可这和四殿下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周意儿冷笑,“听我姑母身边的嬷嬷无意之中说起过,在那谣言出来前,德妃有意过继四殿下到她名下去,据说就因为这谣言一闹,叫陛下和太后想起了她刚进宫那会的嫉妒行状来,这才作了罢!”
苏如绘诧异道:“德妃居然起了这个心?可是澂嫔娘娘抚养四殿下多年,母子连心,怎么肯让她如愿?”
“这里面,你却又糊涂了。”周意儿摇头道,“正因为澂嫔娘娘疼爱四殿下,才会要同意,你不想想,澂嫔娘娘——当时还只是才人,也不是得宠的,宫奴出身,也没什么外家不外家,纵然太后怜恤,这辈子能做个嫔就不错了,妃位是想都别想的。而德妃呢?别瞧德妃父兄都命丧沙场,可是林家其他亲眷可还好好的活着,纵然不是什么世家门阀,到底也是有两个做御史的堂叔,加上贞慎太县君,德妃嫡亲的姊姊,据说这位太县君的遗腹子极为争气,如今官职已经做到与你二哥差不多了,另外,德妃父兄的袍泽,总有那么几个念旧情又能说几句话的,否则太后与陛下那几年也不必那般的忍耐着德妃,就是沈家那位,西凉沈的嫡女,被德妃打了,还不是得新平郡夫人进宫哭诉才能让太后训斥她几句?四殿下有这样的母妃,野心谈不上,可是就藩时挑个好一些的封地,不去那种偏远贫瘠瘴疠满布之地,不去秋狄、北戎经常侵袭的边荒,总是好的。”
苏如绘刚刚端起茶碗,听到这番话顿时又放了下去,叹道:“澂嫔娘娘这番用心,实在是慈母心怀,也难为她能够与德妃娘娘搭上这番话了。”
“可不是么?四殿下今年一十三岁,搁着陛下那时候,开春就要大婚了,如今宫里高位的妃子虽然多,可是殿下的年纪放在这儿,不说在过三年殿下就要就藩,就算过继,位份高的妃子也要担心会不会白出这个力,毕竟澂嫔还活着。”周意儿轻哼了一声道,“就是母子之间的避忌也要考虑,除了德妃、景妃、庄妃这几位,也就是早年册的昭华这么几个人,可这些人,虽然无子,却也不是每个都看得上许氏所出的这位殿下的。”
“哪里是看不上?”苏如绘道,“我瞧是她们一来是看太后与陛下在诸殿下之中,对四殿下一向不甚在意,怕过继了四殿下反而惹了太后与陛下不喜;二来么,这些人怕还惦记着自己怀个亲生的,几个月前还好,这会,贵妃娘娘……”她指了指西福宫的方向,“哪能没这个心思呢?”
周意儿把头一偏,冷笑着道:“贵妃一向盛宠,如今有孕,那倒不希奇,可是其他几个人,如庄妃、景妃,宠爱连佳丽都不如,却也这么奢望呢?”
苏如绘知道她说的不是所有佳丽,便淡淡道:“崔佳丽虽然也有了孕,可她是什么身份什么位份,你拿正二品的妃子与她相比,若传出去可别让人笑话了。”
周意儿听出她不喜,连忙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可别生气。”
“我不是生你的气。”苏如绘也不想为这点事和她翻脸,叹道,“你晓得这个人进宫,本来是没有其他意思的,这事儿……”她露出头痛的神色来,“每回被提到,说什么的都有,我若不是养在太后膝下,好歹有几分体面,怕是连玉堂殿都不好出了。”
“她如今也不是佳丽了,按制进为御妻。”周意儿安慰道,“那起子人说又怎么样?多半也是嫉妒,陛下看中了一个奴婢,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何况崔氏承宠不久就有孕,没由得她们不眼红。”
“我哪儿是为她位份担心?”苏如绘苦笑着道,“早先在家里时,虽然很有体面,可服侍了陛下……能给个位份已经不错,这会她已是御妻,等诞了皇嗣,不管男女,少不得再进一级,那就是娘子,从七品的位份,哪来的资格抚养皇嗣?到那时候……”
苏如绘欲言又止,周意儿却看出了意思:“你是担心她落到与楚王生母同样的下场?”
霍贵妃从得了甘然抚养后,就不许他与生母接触,不仅如此,就连长泰,也被拦着没再临幸过韩氏,原本诞下皇子,是宫里每个妃嫔梦寐以求之事,可是韩氏诞下甘然,却是先失了儿子,又没了丈夫的宠爱,早早被打发进飞兰苑去住。
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那韩娘子能不能再进位,也未可知。
这件事儿,霍贵妃起初花了许多工夫不许人提,可六宫里哪有什么秘密,加上贵妃虽然得长泰喜欢,但比起太后和皇后的权势还差得远。太后对这种小事一向不大在意,但是皇后想必是乐意叫甘然知道的,自然而然的,苏如绘这些人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多少也听到一点当初的经过。
有资格做主位以上的妃子,诞下皇嗣,那才叫喜出望外。
低位份的妃子,却要面临着失去孩子的同时,受到夺走她孩子的人的打压。
这宫里这么多年来,可是只有一个许氏。
“唉,到底是家里的老人。”苏如绘皱了皱眉,复又展开,道,“幸亏今儿到你这里来一回,若不然,我还真不晓得昨天德泰殿上那场争斗到底是为了个什么缘故。不过,四殿下就算进了嘉木宫,怕也要受许多委屈的。”
“还记得上回许氏独自觐见太后,把咱们都撵到偏殿去的事吗?”周意儿呷了口茶道,“我猜,那时许氏可能就是再提让德妃抚养四殿下的事儿,也因为这个缘故,永信宫才一个劲的打压着四殿下。”
苏如绘倒不觉得永信宫这么做会有什么效果:“宫里唯一的公主可是养在许氏那儿的,四殿下如今有这点年纪,对德妃再怎么孝顺,私下里也亏待不了澂嫔,何况澂嫔那儿有公主,也不怕寂寞……最紧要的是,昨儿看太后的态度,至少不反对。”
“太后让四殿下去嘉木宫,已经表明了态度,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太后和陛下对四殿下一向不大热络,但皇子该有的,却也不肯委屈了殿下,永信宫为了当年淑妃与德妃的那点儿意气,到现在还要树敌,真真是蠢到了家。”周意儿与永信宫的冤仇,上承家族,中间是皇后与淑妃近年的矛盾、太子与三皇子甘棠的储君之争,下面还有她自己刚进宫就和甘棠的争执,最近又添了一个沈子佩,提到沈氏,她是怎么都说不出好话来。
苏如绘心知肚明,她对沈氏也没什么好印象,只道:“四殿下一向静默,却是极爱护公主的。”
“正是。”周意儿点了点头,眼睛微微一眯,“我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