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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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协议书 更新:2021-05-09 17:44 字数:5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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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保尔刚一跟她见面,就预料到她会提这个问题,现在他还是感到很尴尬。 他们的目光相遇了,保尔看出:她是知道原因的。“丽达,我想你是完全清楚的。 这是三年前的事了,现在我只能责备当时的保尔。 总的说来,保尔一生中犯过不少大大小小的错误,你现在问的就是其中的一个。”
丽达微微一笑。“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场白。 但是我想听到的是答案。”
保尔低声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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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不能完全怪我,‘牛虻’和他的革命浪漫主义也有责任。有一些书塑造了革命者的鲜明形象,他们英勇无畏,刚毅坚强,彻底献身于革命事业,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我产生了做这样的人的愿望。 对你的感情,我就是照‘牛虻’的方式处理的。 这样做,我现在感到很可笑,不过更多的是遗憾。”
“这么说。 现在你对‘牛虻’的评价改变了?”
“不,丽达,基本上没有改变!
我否定的只是毫无必要地以苦行考验意志的悲剧成分。 至于‘牛虻’的主要方面,那我是肯定的,我赞成他的勇敢,他的非凡的毅力,赞成他这种类型的人,能够忍受巨大的痛苦而不在任何人面前流露。我赞成这种革命者的典型,对他来说,个人的一切同集体事业相比较,是微不足道的。“
“保尔,这番话三年以前就应该说,可是直到现在才说,只有使人感到遗憾了。”丽达面带笑容,若有所思地说。“丽达,你说使人遗憾,是不是因为我永远只能是你的同志,而不能成为更近的人呢?”
“不是,保尔,你本来是可以成为更近的人的。”
“那么还来得及补救。”
“有点晚了,牛虻同志。”
丽达微笑着说了这句笑话,接着她解释说:“我现在已经有了个小女孩。她有个父亲,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三个生活得很和美,现在是三位一体,密不可分。”
她用手指轻轻触了一下保尔的手,表示对他的关切。 但是她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动作是多余的。是的,这三年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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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在体格方面成长了。 丽达知道他现在很难过——这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得出来,但是他毫不做作地、诚挚地说:“不管怎么样,我得到的东西还是要多得多,刚才失去的东西是没法同它相比的。”
保尔和丽达站了起来。应该坐到离台近一些的地方去了。他们朝乌克兰代表团座席走去。 乐队奏起了乐曲。 巨大的横幅标语鲜红似火,闪光的大字似乎在呼喊:“未来是属于我们的”。
楼上楼下的几千个座位和包厢已经坐满了人。这几千个人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强大的变压器——这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原动力。 宏伟的剧院接待了伟大的工人阶级的青年近卫军的精华。几千双眼睛凝视着沉重的帷幕的上方,每双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反映出“未来是属于我们的”几个闪光的大字。人们仍在不断涌进会场。 再过几分钟,沉重的天鹅绒帷幕就要慢慢拉开,全俄共青团中央委员会书记恰普林在这无比庄严的时刻,也会暂时失去平静,他将激动地宣布:“全俄共产主义青年团第六次代表大会现在开幕。”
保尔从来没有这样鲜明、这样深刻地感受到革命的伟大和威力,他感到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和前所未有的喜悦。这是生活给他的,是生活把他这个战士和建设者送到这里来,参加这个布尔什维主义青年近卫军的胜利大会的。
大会每天从清晨开到深夜,占去了与会者的全部时间。保尔只是在最后一次会议上才又见到了丽达。 她正和一群乌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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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代表在一起①。 丽达对他说:“明天大会闭幕以后,我马上就要回去。不知道临别的时候,还能不能再谈一次。 所以我今天把过去的两本日记找了出来,还写了一封短信,准备留给你。 你看完了,把日记给我寄回来。 这些东西会把我没向你说的事情全告诉你。”
保尔握了握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好像要把她的面容铭记在心里。第二天,他们如约在大门口见面。 丽达交给他一个包和一封封好的信。周围人很多,因此他们告别的时候很拘谨,保尔只是在她那湿润的眼睛里看到了深切的温情和淡淡的忧伤。一天以后,列车载着他们朝不同的方向走了。乌克兰代表分坐在几节车厢里。保尔和基辅小组在一起。晚上,大家全睡了,奥库涅夫也在旁边的铺位上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保尔移近灯光,打开那封信:
保夫鲁沙,亲爱的!
这些话我本来可以当面告诉你,不过还是写下来更好一些。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我和你在大会开幕那天谈的事,不要在你生活里留下痛苦的回忆。 我知道你很坚强,所以我相
①作者手稿中此处还有一段文字,描写共青团员在丽达的哥哥家开晚会的情景。 丽达在晚会上说:“朋友们,我深深相信,不出几年,共青团会从自己的队伍里推出几位大作家,他们将通过艺术的形象讲述我们英勇的过去,讲述我们同样光荣的现在,谁知道,说不定在座的诸位中就会有人用锋利的笔触,把我们这些人也挖苦一番呢……”——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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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你说的话。 我对生活的看法并不太拘泥于形式。 在私人关系上,有的时候,当然非常少见,如果确实出于不平常的、深沉的感情,是可以有例外的。 你就可以得到这种例外,不过,我还是打消了偿还我们青春宿债的念头。 我觉得,那样做不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愉快。保尔,你对自己不要那样苛刻。我们的生活里不仅有斗争,而且有美好感情带来的欢乐。至于你生活的其他方面,就是说,对你生活的主要内容,我是完全放心的。 紧握你的双手。 丽达。
保尔沉思着,把信撕成碎片,然后两手伸出窗外,任凭风把纸片吹走。第二天早晨,保尔读完两本日记,把它们包起捆好。 到了哈尔科夫,奥库涅夫、潘克拉托夫、保尔和另外一些乌克兰代表都下了车。奥库涅夫要把住在安娜那里的塔莉亚接走。潘克拉托夫当选为乌克兰共青团中央委员,有事要办。 保尔决定顺便看看扎尔基和安娜,然后同奥库涅夫他们一起到基辅去。 他到车站邮局给丽达寄日记本,耽搁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朋友们已经全走了。他坐电车到了安娜和杜巴瓦的住所。 保尔走上二楼,敲了敲左面的门——安娜就住在这里。 里面没有人应声。 时间还很早,安娜不会这么早就去上班。保尔想:“她也许还没醒。”
这时隔壁的门打开了,睡眼矇眬的杜巴瓦走了出来,站在门口。 他脸色灰暗,眼圈发青,身上散发着刺鼻的洋葱味,保尔那敏锐的嗅觉还闻到了他嘴里喷出来的隔夜的酒气。 从半开的房门里,保尔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胖女人,确切些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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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女人的肩膀和一条光着的肥腿。杜巴瓦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用脚一踹,把门关上了。“你怎么,是来找安娜。 博哈特同志的吗?”他眼睛看着墙角,用沙哑的声音问。“她已经不在这儿了。 你难道不知道吗?”
保尔沉着脸,仔细地打量着他。“我不知道。 她搬到哪儿去了?”
杜巴瓦突然大发脾气。“这个我管不着。”他打了一个嗝,又压住火气,不怀好意地说:“你是来安慰她的吧?好啊,来得正是时候。 位子已经腾出来了,行动起来吧。 你肯定不会碰钉子。 她跟我提过好几次,说她挺喜欢你,或者像娘们的另一种说法……抓住机会吧,那你们精神和肉体就都一致起来了。”
保尔感到两颊发烧。 他竭力克制自己,轻声说:“德米特里,你怎么堕落到这种地步!
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无赖。 过去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嘛。 你为什么要堕落下去呢?“
杜巴瓦把身子靠在墙上。 看样子他光脚站在水泥地上有点冷,所以把身子蜷缩起来。房门打开了。一个睡眼惺忪、两腮浮肿的女人探出头来,说:“我的小猫,进来吧,在那儿站着干什么?……”
杜巴瓦没让她说完,猛地把门关上,用身子顶住。“真是个好的开端……”保尔说。“你把什么人领到房里来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
杜巴瓦显然不愿意再谈下去,他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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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我该跟什么人睡觉也要你们下指示吗!
这些说教我早就听够了!你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吧!去告诉大家,就说我杜巴瓦现在又喝酒,又嫖女人!“
保尔走到他跟前,激动地说:“德米特里,把这个女人撵走,我想最后再跟你谈一次……”
杜巴瓦把脸一沉,转身走进了房间。“呸,这个坏蛋!”保尔低声骂了一句,慢慢走下楼去。
两年过去了。 无情的时光一天天、一月月流逝着,而生活,飞速前进而又丰富多彩的生活,总是给这些表面似乎单调的日子带来新的内容,每天都和前一天不一样。 一亿六千万伟大的人民,开天辟地第一次成为自己辽阔土地和无穷宝藏的主人,他们英勇地、紧张地劳动着,重建被战争破坏了的经济。 国家在日益巩固,在积聚力量。 不久前不少工厂还废置着,没有一点生气,一片荒凉,可是现在烟囱全都冒烟了。保尔觉得,这两年过得飞快,简直是不知不觉地过去的。他不会从容不迫地过日子,早晨不会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迎接黎明,晚上也不会十点钟准时就寝。他总是急急忙忙地生活,不仅自己急急忙忙,而且还催促别人。他舍不得在睡眠上多花时间。 深夜还经常可以看到他的窗户亮着灯光,屋子里有几个人在埋头读书。 这是他们在学习。 两年里他学完了《资本论》第三卷,弄清了资本主义剥削的精巧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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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拉兹瓦利欣突然来到保尔工作的那个专区。 省委派他来,建议让他担任一个区的共青团区委书记。 保尔当时出差在外。 在保尔缺席的情况下,常委会把拉兹瓦利欣派到一个区里。 保尔回来后,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什么也没有说。一个月过去了。 保尔到拉兹瓦利欣那个区视察工作。 他发现的问题虽然不多,但是其中已经有这样一些情况:拉兹瓦利欣酗酒,拉拢一帮阿谀奉承的人,排挤好同志。 保尔把这些事情提到常委会上讨论。 当大家一致主张给拉兹瓦利欣严厉申斥处分的时候,保尔出人意料地说:“应该永远开除,不许重新入团。”
大家都很吃惊,感到这样处分过重,但是保尔坚持说:“一定要开除这个坏蛋。对这个堕落的少爷学生,我们已经给过他重新做人的机会,他纯粹是混进团里的异己分子。”
保尔把在别列兹多夫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我对柯察金的指摘提出强烈抗议。他这是报私仇,谁都可以捏造罪名陷害我。 让柯察金拿出真凭实据来。 我也会给他编几条,说他搞过走私活动——凭这个就把他开除吗?不行,得让他拿出证据来!”拉兹瓦利欣大喊大叫。“你等着吧,会给你证据的。”保尔对他说。拉兹瓦利欣出去了。 半小时后保尔说服了大家,常委会通过决议:“将异己分子拉兹瓦利欣开除出团。”
入夏以后,朋友们一个个都去休假了。 身体不好的都到海滨去。 一到这个时候,休养成了大家热切盼望的事,保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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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着给同志们张罗疗养证,申请补助,打发他们去休息。 同志们走的时候,脸色苍白,神情倦怠,但是都很高兴。 他们留下的工作全压在保尔肩上,他就全力以赴地工作,像一匹驯顺的马拉着重载爬坡一样。这些同志晒得黑黑的回来了,个个精神饱满,精力充沛。 于是,另一批同志又疗养去了。 整个夏天总有人外出,可是生活是不会在原地踏步的,生活要前进,保尔也就没有一天能够离开他的岗位。年年夏天都是这样过的。保尔不喜欢秋天和冬天,因为这两个季节给他肉体上造成很多痛苦。今年,他特别焦急地盼望夏天快到。 精力一年不如一年了,即使只向自己承认这一点,也使他感到非常难过。 现在只有两条出路:要么承认自己经受不了紧张工作带来的种种困难,承认自己是个残废;要么坚守岗位,直到完全不能工作为止。 他选择了后一条。有一回,专区党委常委会开会的时候,专区卫生处长巴尔捷利克,一个做过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