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2 节
作者:上网找工作      更新:2021-05-04 18:31      字数:4757
  “健壮就好,我备了些金银小器和软缎子面,回头劳烦妈妈给五姐姐送去,不过……五姐姐没哭鼻子罢。”明兰指着身旁的杌子,请刘昆家的坐下,小桃便端上茶盏,又把暖笼上烘的一条毯子给她盖在膝盖上。
  大冬天出门本是受罪,受这般殷勤款待,刘昆家的心头舒服,知道明兰和如兰自小打趣笑闹惯的,当下说话也不拘束,笑道:“瞧姑奶奶说的。老太太说了,先开花后结果,不论咱们太太还是大姑奶奶,都是头生了姑娘,后头又生了哥儿。这有什么,身子康健最要紧。”言下之意,便是如兰和王氏的确有些失落。
  明兰心里一笑,道:“祖母的话有理,这趟子叫妈妈辛苦了。”她顺手把手中的暖炉递给她取暖,又柔柔道,“只可惜我如今不好出门,这外甥女的满月和百日没法去了,请妈妈代我向太太告个罪了。”
  刘昆家的捂着手炉,满脸堆笑:“六姑奶奶太见外,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告罪呢,待姑奶奶生了哥儿后,一道团聚岂不更美。倒是枫三爷的婚事,姑奶奶没法来,委实可惜了。”
  “哦,三哥哥的婚期定了”
  “定了。”刘昆家的小心的喝了口茶,悠悠道,“因咱们未过门的三奶奶是柳家这辈的嫡长女,自小养在祖父母膝下,听说素日最得柳老太爷和柳老太太的喜欢,这不,两位老人家非要从老家赶来瞧孙女出嫁不可。这拖拖拉拉的,只好定在这月中了。唉,要说三爷真是有福的,也不知咱家大爷在外头如何了?每回来信都只说好,把我们太太忧心的什么似的。”
  长枫本就卖相好,加之盛紘事先提醒调教,他在柳家处处小心,一见了柳家女眷先红了一半的脸,俊秀白净面孔羞羞答答的,答话规矩温柔,柳家上下俱是满意,至于柳夫人,丈母娘看女婿,更是越看越喜欢。柳家置办嫁妆动静不小,小定大定乃至这回的年礼俱是出手不凡,想来新媳妇身家必然少不了,王氏看着不由得心头泛酸,又见盛紘这公爹做的笑容满面,几乎比新郎官还开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明兰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微微一笑:“侯爷早得了邸报,说大哥哥在地方勤政爱民,修桥铺路,鼓励农桑,很得百姓爱戴,上司也频频褒奖,将来必然前途无量,太太尽可放心的。”
  刘昆家的如何不知道长柏的前途当然好过长枫,只是王氏心眼窄,放不开罢了。又说了会子闲话,明兰提到九儿快出嫁了,有那么几年的情分在,好歹添些妆奁,便叫丹橘把红绸子裹着的一副赤金镯子捧出来。
  刘昆家的见那金镯子足有三四两重,上头还各嵌了枚大珠,她大喜过望:“没想到姑奶奶还记着我家那丫头。托姑奶奶的福,太太开恩,去年放了籍,给说了个庄户人家。”
  小桃的打听功夫不是盖的,年前跟着一道去盛家送年礼,顺手就带回了等值的八卦,极大的娱乐了明兰的养胎生活,盛家太太身边大管事挑的女婿,又岂会是寻常庄户人家。不过这些年来,刘昆家的执掌内宅诸事,平日派发各屋的吃穿用度,辖制小丫头,都还算厚道公正,并不会生事做耗,明兰记着她的好处,也乐得锦上添花一番。
  早春三月,在无数板砖横飞之后,皇帝终于定了巡盐御史的人选。
  据说这期间,齐衡的父亲齐大人经过申家多方引荐,几次进宫面圣,向皇帝和几位重臣详呈盐务章程,甚至十分配合的和盘托出许多纰漏根源。圣心大悦,着意褒奖,时隔多年,平宁郡主再次受宣召,携儿媳申氏一道觐见两宫太后及皇后。
  顾廷烨叹气道:“那老狐狸找亲家果然有一套,没缝的石头也能叫他榨出水来。”顿了下,他扭头看明兰,“要说郡主讨儿媳的本事也不错,想来齐衡以后的仕途差不了。”
  明兰淡淡道:“仕途是不错,就是老婆运差了些。”被戴了顶闪亮亮的绿帽子。不过话说眼前这男人真可恨,每回提起齐衡都阴阳怪气的,他明明早知道的,如今倒来发神经。
  顾廷烨弯了下嘴角:“宫里都说那申氏贤良温婉,知书达理,是旺夫益子的贤妻。”明兰嘴里泛酸:“才去了一趟,就瞧出这么多,宫里人果然火眼金睛。”顾廷烨故意找茬,“宫里大大小小,哪个不是毒火里淬出来的眼力,自然瞧得出。”
  明兰厚脸皮道:“那是,我也不过进宫两回,不也夸我敦厚温良么。”这是小沈氏的原话。
  “是么,想来是为夫使银子生了效用罢。”顾廷烨淡淡的,他最近心情不好,朝事纷纭,对着一帮表情从来不能说明问题的职业官僚,只好生生压下炽烈性子,半哼不哈的打官腔。
  “那你娶我做什么!”明兰也怒了,她最近心情也不好,每日埋头账簿名册和侯府内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照镜子时都觉着自己面相阴险。
  见她真发了怒,挑起秀长的双眼皮,怒目圆睁,双颊通红,无端生出三分俏媚火辣,顾廷烨终于绷不住了,用力一把抱住她,也不顾屋里有人没人,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放声大笑,连日烦闷倒消退不少。
  明兰十分鄙视这种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吃瘪上的行为。不过没多久,她就见着了这位传说中‘贤妻’。三月初九,廷灿大婚。
  煊大太太这两日索性住在侯府,前前后后的忙着跑,发送嫁妆,安顿人手,一忽儿迎客,一忽儿吩咐这那,转个头挪个脚都有仆妇小厮围上来请示事项,不过筹办效果倒不错,人来人往却不曾乱了套,热闹喜庆却井然有序。太夫人十分满意,明兰更是人前人后没少夸自家堂嫂能干又热心,这回单独给顾廷煊这房送去的元宵节礼,又厚实又体面。
  煊大太太忙累的很快活。
  一大清早起忙碌,不论顾七小姐原先是位多么清高的菇凉,到了这一日都被画成了粉面馍馍雷同妆,满室的红艳喜庆,明兰跟在邵氏后头,认真的向快出嫁的小姑说了好几句吉利话,廷灿女士明明已经快被转晕了,但一听见明兰的声音,却很神奇的振起精神,挤出个白眼给自家二嫂。明兰当没看见——昨日她使人捧着明闪闪亮光光的一箱子新铸的雪花银过去添妆,总共1999两9钱9分外加9个大铜板,代表一生长长久久。
  寓意倒好,银子也很够,但顾大才女对着这堆阿堵物一时差点岔了气,太夫人也有些不高兴——你就不能兑成银票拿来么,非这么大张旗鼓的。
  不过到了廷灿出门那一刻,她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叫人扶着回了明堂。
  太夫人爱女出嫁,遂广邀亲朋,光是女桌就开了十八席,内堂险些挤不下,请了京城当红的庆喜班来唱堂会,未到开宴之时,众女眷便聚在内堂说话。
  朱氏生产后还未出月子,没法出来,明兰从头到尾捏着快帕子做虚弱状,煊大太太忙得不见人影,说来好笑,邵氏嫁进顾家这么久,这反而是头一回这般挑大梁,陪着太夫人坐在明兰,恭谨的招呼客人,还得时不时的看看弟妹是否身子妥当。
  狄二太太看了圈周围,凑过来笑道:“今儿真是热闹了,你自己要当心身子,莫要叫累着了。”明兰靠在一把软椅上,神情又感激又柔弱,“谢嫂嫂关心了,不妨事的,这阵子多亏了煊大嫂子忙进忙出的,我倒轻省了。”
  一旁的太夫人正和人说话,闻言瞥了下过来,心里暗恨明兰做出这么一副样子来,今日见了的人都说她柔弱温厚,不像是能与人争斗的。这时那贵夫人顺着目光过去,回头也道:“你家老二媳妇倒本分老实,一句多的话也不说,怯怯的,怪可人疼的,就怕压不住底下人。”太夫人暗咬银牙,说人坏话要人少僻静,暗室最佳,这会儿人声鼎沸,如何开口细说明兰是在扮猪吃老虎,看似小白兔,其实大灰狼。
  身旁另一位夫人也看了会儿明兰,悄声说道:“你就别替她媳妇操心了。”又转头对太夫人道,“都说你家老二如今收性子了,办差能干,极得圣上赏识,又疼老婆的紧,我嫂子如今悔的跟什么似的,早知浪子回头的这么利索,就该把我那侄女儿许过来,胜于如今三天两头回娘家哭闹姑爷的不好……”
  太夫人这次连腹诽都懒得了,只能扮笑低声道:“这话可不能开了说,我也喜欢你那侄女,两家又门当户对偏偏……咳,这也是各有各的缘法罢。”
  那两位夫人听到‘门当户对’这四个字,互看一眼,后一个笑道:“虽说是庶出的,我瞧着这通身的气派也不差了,不过…到底小家子气了些,没什么威势,也不知能否辖制下人。”
  前一位夫人却微微蹙眉,心道你那侄女倒是够威势了,仗着娘家强盛,成日在夫家斗气使性,就这样还瞒着一干老姐妹愣说自家侄女如何端庄贤淑;再回头,看明兰正和人说话,笑得温柔腼腆,虽荏弱了些,却显得良善纯然。她顾忌着和太夫人多年相识,当下不多说什么,转身几步去和四老太太五老太太说话了。
  这边聚人颇多,邵氏正和平宁郡主说话,说着说着便溜到明兰身上,邵氏忍不住夸明兰几句,平宁郡主有些酸溜溜的,当初瞧不上眼的小庶女如今摇身一变,福贵双全。五老太太最近家里一团乱,五老太爷镇日痛骂顾廷炀,责怪自己慈母败儿,如今便没有力气说明兰的酸话,四老太太倒还好,女儿廷荧的婚事渐有眉目。
  随她一道来的炳二太太这次老实许多,既不敢和几位妯娌挑事,也不大敢说话,只老实的窝在内堂侧厢一角,坐在明兰身旁安静的吃茶,抬眼间却见一位年轻文秀的妇人款款走来,赫然便是适才见过礼的平宁郡主的儿媳。
  她笑容亲切,见了明兰先福了福:“给两位舅母请安了。”炳二太太一转头,惊奇的发现自家二堂弟妹脸色有些古怪,只听她声音带虚劲儿:“快别客气了,咱们年岁差不了多少,何必拘礼。”炳二太太颇觉奇怪,莫非她身子不适了?
  那申氏生的并不甚美艳,但胜在眉清目秀,雅致高涵,整个人淡雅的宛如江南烟雨,她恭敬的微笑:“礼不可废,不然回头娘和相公定然说我。”
  明兰背心一阵冷汗:“你我二府虽有亲,却早出了五服,这个何必……”炳二太太受了教训后,最近有些开窍,见明兰这幅样子,连忙帮腔道:“我说妹子呀,我也就罢了,可论年岁你比我弟妹还长了那么一两岁,这……”
  申氏笑了笑,对着炳二太太道:“长辈客气,我们做小辈怎好当真僭越呢,哦,对了,适才我瞧见个丫头正四处寻您呢。”炳二太太还待再说两句,只见一个身着青灰比目夹袄的小丫鬟满面着急,小心翼翼的绕着过来,鼻尖上还沁着汗,过来低声禀道:“炳二太太,煊大太太那儿脱不开手,叫我请您过去帮手呢。”
  炳二太太心里并不情愿,但想着如今要靠兄嫂过日子,只好强笑着走了。
  这厢只剩二人了,明兰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道:“快别站着了,来坐。”申氏依着明兰的话坐到她身旁,笑如春风:“谢舅母了,在家中就听母亲说舅母为人最和善不过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明兰就怕她提以前,心头莫名发虚,干笑道:“郡主谬赞了。”
  一旁随侍的丫鬟极有眼色,赶紧给申氏上茶,明兰觉着该找些话来说,便道:“瞧郡主娘娘气色这般好,倒比以前还年轻了,许是你这儿媳服侍的好罢。”
  申氏斯文的揽袖一笑:“哪里的话,我性子笨钝,都亏得母亲悉心教导。”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去的互道恭维,虽气氛和谐,但却半天没说到点子上,若是平常明兰最烦这种没营养的废话聊天,但今日明兰却巴不得对方不要往实际话题上带。
  申氏偏不遂明兰的意,话锋一转,笑意盈盈:“说起来,我早听说过舅母许多事了。”
  明兰嗓子眼沉了下,面上不露,半打趣着:“年幼时曾随着兄姐一道读书,那会儿衡儿也在,可惜庄先生要紧着教栋梁之才,就把我们不成器的姐妹三个给开革了。”
  申氏的眉毛颇淡,不若明兰的秀眉弯瓠,纤浓天成,她便用螺子黛简单画出一对平直的眉线,笑起来也淡淡的:“若说栋梁之才,舅母的长兄才堪当得。”她说话缓慢,自有一种气派,“常听说舅母自小就爱说笑,叫人听了,如沐春风,喜不自胜。”
  ——哪里听说的?这最后八个字像是肠里坠了个铁砣子,明兰只好继续干笑:“我也常听人说,你自归齐家后,孝顺长辈,妯娌和睦,众人皆是夸赞的。”
  申氏微微蹙起眉尖,轻起愁云:“我是没用的,相公一直不开心,我生得笨,又不知如何开解,常教母亲烦心忧扰,真是不孝之至。”
  明兰嗓子发干,努力咽下一口唾沫。不会吧,齐衡再傻叉,也不会这么脑残地把前情史抖搂给老婆听罢,明兰微微倾斜了下身子,眼光往那边说笑的平宁郡主处掠了下——难道是做婆婆的给摸不着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