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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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网找工作 更新:2021-05-04 18:30 字数:4830
明兰实在跟不上状况,只能发呆。
房妈妈咳嗽了声,道:“崔妈妈年岁大了,她儿子媳妇要接老人家回去养老,姑娘身边没个妈妈不好,太太便从庄子里把尤妈妈找来了,本就是姑娘奶|子,想也好照看些。”
明兰点点头,其实她对这个尤妈妈全无印象,只记得当初装傻时听丫鬟们壁角,依稀记得她们说,卫姨娘懦弱老实,身边只一个叫蝶儿还算忠心,其余都是贪心欺主,一出了事,都各寻出路跑不见踪影。那这位尤妈妈……?
待屏退了众人,房妈妈才老实说了:“本来老太太打算自己挑个信得过,可是太太都送来了,也不好打太太脸。”
明兰想了想,忽问了句:“她既已在庄子里了,走了什么门路进到内宅来?”
小姐奶母可是个美差,月钱丰厚不说,上可以和管事嬷嬷平起平坐,下可以呼喝小丫鬟们,当初她估计是怕牵连卫姨娘死,才脚底抹油,如今倒又来了。
房妈妈见明兰能问出这句话来,心里先放下了一半,低声道:“姑娘有心了,听闻她早几年便想着要上来,可那时姑娘身边已有了崔妈妈,这次听闻是使了银子与太太跟前人。”
明兰再问:“没有后头人?”
房妈妈摇摇头:“若是有,老太太是绝不许。因她原就是姑娘奶|子,如今顶上来也是顺理成章,我仔细打探过了,也就是荐人婆子收了些好处;怕只怕因是奶姑娘妈妈,若有个懒散惹事,姑娘不好下脸子去压制她。”
明兰嘴角微微挑了挑,笑道:“妈妈放心,我都这般大了,总不好一辈子叫老太太护着。”说着又笑了笑,无奈道,“若是真抵挡不住了,再来搬救兵罢。”
待房妈妈走后,明兰独自坐在正房湘妃榻上,低头沉思了片刻,忽道:“请尤妈妈。”
小桃应声而去,尤妈妈一进来,立刻又是老泪纵横,絮絮叨叨诉说当初离开有多么无奈,在庄子又是多么想念明兰,明兰微笑听着,还示意小桃给端把杌子来。
尤妈妈年岁不大,也就一中年妇女,菱形脸大阔嘴,看着倒是精明爽利,她离开时明兰只有五岁,这会儿明兰却快十三了,她不住提起明兰小时趣事和她辛苦喂养,明兰静静听着,待她说告一段落,才悠悠道:“我怕是不大记得了。”
尤妈妈大吃一惊,回忆牌可是她手中仅有大牌,赶紧抹干眼泪,忙道:“姑娘那时虽小,可聪明伶俐极了,什么东西都一教就会,如何都忘了。”
明兰接过丹橘递过来茶碗,轻轻拨动碗盖,低声道:“卫姨娘过世后,我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了许多天,醒来后便许多事都糊涂了,可惜那会儿妈妈不在,不然我也能好快些。”
尤妈妈脸上略有尴尬神色,干笑道:“都是老婆子不争气,竟那会儿病倒了。”她很想说两句卫姨娘事儿,可是管事婆子早提醒过了,便不敢说。
明兰轻轻叹息,浅浅忧伤:“那段日子可真不好过,日日吃药,缠绵病榻,偏又没个贴心人照料,只这个笨笨小桃在身边,好几回大夫都说怕是不好了,幸得太太悉心照料,老太太垂怜,我才捡回这条小命。”
尤妈妈脸色青红转色,捏紧了手中帕子,讪讪说了几句场面话,连自己也觉得苍白无力很。
明兰合上盖碗,嫣然而笑道:“现下可好了,我这屋里这几个大丫头都是老太太和太太一手调|教,最是懂事能干,如今加上妈妈,我这小院可妥帖了。”
尤妈妈心头一惊,忍不住抬头,望着明兰隽长柔美眼线,柔和含蓄下颌弧度酷似多年前那位早逝年轻姨娘,可神情却截然不同,不论说什么听什么,那对微翘长长睫毛都纹丝未动,宛如静谧不动蝶翅,只秀美面庞笑静好如水。
面前这个素雅女孩身上,透着一种镇定,一种居高位者悠然,尤尤妈妈有些失神,觉得和记忆中那个跟在自己身后怯弱胆小女孩印象合不起来,一阵无名敬畏慢慢爬上她脊梁。
明兰定定看着尤妈妈:如果她够聪明,该不会给自己惹麻烦,领一份薪水,拿整套福利,少贪心妄想,尽好本分,便大家好聚好散。
第五十话
明兰冷旁观,见尤妈妈多少知道好歹,这几天里只照料明兰的饮食起居,并不曾插手进箱笼细软等财帛,不过……不知是在外头庄子里待久了,还是原本卫姨娘就是缺乏管束,尤妈妈行止有些跋扈,三天两头就打人骂狗,逮着错处就骂骂咧咧,除了翠微是老太太给的,她不敢,其余丹橘以下全都被训过,若和绿枝脾气冲,几次险些要打起来。
明兰也不说话,只暗暗记下。这一日,院里小丫头偷懒,不曾按着规制值勤,便被尤妈妈揪着耳朵在院中骂了半天,一边骂一边打,撵得小丫头满院子鸡飞狗跳。明兰坐在里屋看书并不言语,一旁的翠微看不下去,要去制止,被明兰一个眼神拦在当地。
明兰翻过三页书,等尤妈妈骂痛快了,才叫小桃去叫人。尤妈妈掀帘进屋,明兰正端坐炕上,翠微坐在炕角做绣活,丹橘在书案上收拾。尤妈妈见明兰神色淡然,心里多少有些不安,这几日服侍下来,她知道这位六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不会由人拿捏,便先要张口,明兰不待她开口,先头道:“小桃,给妈妈沏碗热茶。妈妈请坐。”
尤妈妈己拉了把杌子,只坐了个边角,然后问:“姑娘唤我何事?”
明兰和煦道:“妈妈在我这儿几天了,做事管教无不尽心,但有一处,我觉着不妥,我当妈妈是自己人,便直说了,妈妈可莫要恼了。”
尤妈妈脸一沉,扯了扯嘴角:“姑娘请说。”
明兰放下书卷,细白柔嫩的十指交叠而握,语调缓和,神态悠然道:“妈妈瞧着小丫头淘气,指点管教一二是好的,可妈妈回回发作都闹得满院子鸡飞狗跳的,弄得人尽皆知就不好了。”
尤妈妈心中不服,直起身子反驳道:“姑娘年轻心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这起子小蹄子坏心肠的,整日躲懒耍滑,言语说不顶事,非得给点儿厉害瞧瞧!”
明兰挑了挑眉,目光一闪直接回击:“妈妈此言差矣。我虽年轻可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这六个字,虽说都是一家人,可也都分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哪个院子里小丫头不淘气?可人家都是拉进屋里去慢慢调教,哪个像妈妈您恨不能敲锣打鼓绕世界都知道了?知道的是妈妈您有能耐,不知道的以为我这小院多不太平呢!”
尤妈妈心头一惊,知道明兰说的在理,可当着三个大丫鬟的面挨了明兰训,脸子也放不下,便不服,嘟囔道:“人家只有妈妈说姑娘的,哪有反过来让姑娘教训妈妈的,老婆子我倒进来没几日,便惹了姑娘的嫌。”
明兰耳朵尖,听见了,轻笑一声道:“是了,我原是不该说妈妈的,这样罢,我这就回了老太太和房妈妈,让她们与妈妈说道说道。”
说着作势欲起身,尤妈妈立刻丢下茶碗,慌忙把明兰按住,陪出一脸勉强笑容道:“姑娘别介,是老婆子糊涂了,姑娘有话尽管说,何必嚷到老太太跟前去,扰了她的清净。”在外头庄子里时,尤妈妈就听说这位六姑娘打小就极得老太太宠爱,是在老太太怀里捂大的,她知道自己是走王氏的门路进来的,原就未必得老太太中意,如今进来才几天便闹到跟前,到底不便,立刻服软了。
明兰见尤妈妈如此上道,倒也不穷追猛打,重新窝进炕褥里舒适坐着,捧过珐琅掐丝铜胎手炉取暖,柔声道:“妈妈管教小的们原是没错的,可太过了也会办成坏事。小丫头们犯了错,妈妈可记下,待回头慢慢教训,该骂就骂,该打的,我这儿有戒尺,该罚月钱的,叫九儿知会刘妈妈一声便是,妈妈一把年纪了,做什么和小孩子脸红脖子粗的?没的显得自己不尊重不是?今日我与妈妈说话,可也没有吆喝得满院子都知道。”
其实,大部分情况下,奶母对自己抚养的哥儿姐儿是忠心耿耿的,她们都是由太太选出的,家人前程都在太太手里,儿子将来可能成为少爷的小厮,女儿将来可能成为小丫鬟,利益都绑在一块儿了,例如墨兰奶母就是林姨娘的嬷嬷,如兰奶母就是王氏的陪房,只有自己……这个尤妈妈是半路来的,她的家庭背景明兰只知道个大概,这忠诚度便大打折扣了,哎,也罢,人小长栋的奶母还是临时工呢,喂完了奶便被辞退了,想想自己也不错了。
尤妈妈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心道这六姑娘好生厉害,拿住一点错处便训,条理分明,偏偏她态度柔和,一派端庄斯文,叫人一句嘴都说不出,尤妈妈勉强应声:“姑娘说的是,我省得了,都改了便是。”
说着又讪讪打了几句圆场,明兰嫣然而笑,随即跟着说了几句很给面子的话了,让尤妈妈就坡下驴,说着说着忽道:“听说妈妈昨日添了个孙子,真是可喜可贺。”尤妈妈呆了下,旋即道:“说不上什么喜,不过是多张吃饭嘴罢了。”
明兰看着尤妈妈,摇了摇头道:“丹橘,取五两银子封个红包给妈妈,多少添些喜,说起也是妈妈的头个孙子。”
尤妈妈接过红包,嘴里千恩万谢,心里却一阵乱跳,不是她没见过钱,而是她终于知道明兰不是当年的卫姨娘,她绝不是个可以随人揉搓的面团。
小桃送尤妈妈出门后,丹橘终于从假装忙碌中抬起头道:“姑娘说的真好,总算镇住妈妈了。”明兰白了她一眼,端起热茶喝了一口,道:“她到底是妈妈,顾虑知道的终归多些,也周全些,你们是得敬重一二;更何况她也没全训斥错。”
丹橘知道明兰的意思,低下头讪讪不语。明兰想起自己院子不免头痛,叹着放下茶碗对着丹橘道:“说起来你也有不是,一味的温和老实,都叫她们爬到头上了,我知你与燕草几个是一块儿长大的,不好说重话,以前有崔妈妈在,可这两月我不过出了趟门,她们便愈发懒散,前日里燃着烛火炉子,她们居然跑的一个都不剩,这般大的过错,你也过去了,是翠微出去震吓了几句,可是你也想想,翠微能在我们这儿待几天?待出了年她便要嫁人了。”
窝在炕上做绣活的翠微忍不住嗔道:“姑娘说便说,做什么又扯上我?”
明兰转过脸,一本正经道:“你放心,你那嫁妆老太太早已给你备下了,你陪我这几年,我也不会叫你白跟一趟,我另外给你预备了一份子,不过,我忘性大,回头你要出去了,得提醒我下,免得我忘了。”翠微这几年早被打趣得脸皮厚了,都懒得害羞,只冲明兰皱了皱鼻子又低头往绣花绷子上扎花。
倒是丹橘,被说得不好意思地低头难为情,只嗫嚅着说:“我说过她们几句,她们便说我攀高枝儿了,瞧不起小姐妹们了。”
明兰回过头来继续教育工作:“我这屋里除了小桃便是你跟我日子最久的,不说翠微拿着双份,其余一干的月钱和老太太器重哪个越得过你去?你若不想她们叫妈妈罚,便得规制她们,没事就好,若有个好歹,惊动了太太和老太太,谁能跑得了?咱们院有章法,你照着条理拿住了规矩,有一说一,谁又能说你什么?”
其实明兰的思路很简单,工作应该和职位薪水对称。身为大丫鬟,除了照顾小姐,很大一部分职责就是管制其余丫鬟,前者丹橘完成的很好,后者明显不合格。
丹橘脸上一白,呆呆的站着。翠微叹口气,她也是家生子,知道丹橘家的事:她老子早逝,娘改嫁后又生了许多孩子,后爹不待见她,亲娘也不护着,五六岁之前便如个野孩子般无人照看,总算她娘心有不忍,托了门路把她从庄子里送进内宅,才过上些安稳日子。
翠微放下绣绷,把丹橘拉到炕前,柔声道:“妹子,我知道你是个老实的,可你也替姑娘想想,姑娘渐渐大了,不能一有风吹草动就去老太太那儿搬救兵,回回都这样,岂不叫人笑话咱们姑娘?如今那两位——”
翠微指了指山月居和陶然馆的方向,轻声道:“住的近,可都盯着瞧呢,姑娘刚回来那会儿,给小丫头们带的东西,明明都写了签子分好的,偏她们没规矩胡抢乱闹一气。这也便罢了,以后若是有个什么失窃走水,那时可该如何?是叫姑娘亲断官司还是叫管事妈妈处置姐妹们?那才是真伤了和气;如今又来个不好惹的妈妈,更得小心些。妹子呀,你可得拿出些派头威势,不然老太太头一个换了你,姑娘不是非你不可的,这些年要不是姑娘中意你,老太太早从那几个翠里头挑好使的给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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