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作者:
嘟嘟 更新:2021-05-04 18:29 字数:4722
陆小琬把鸡腿啃完,也不见上边再有什么东西掉下来,非常懊恼,心里想着大概神仙生活的这个时代没有那些东西,自己真是强人所难,于是大声喊道:“天上的神仙,随便再给我点东西罢,一只鸡腿怎么能吃饱?”
这下倒是灵验了,就听到啪啪几声,又有几样东西从天而降,陆小琬兴奋得无以复加,双手并用,风卷残云般把那几样东西解决干净,小心的拈着油迹斑斑的绸缎,选了一处没沾油的,把嘴唇擦了擦,看着自己油腻腻的一双手,却是犯了愁。
这时就听门响,小梅端着一个碟子走了进来:“小姐,我找到了厨房,可进不去,他们说刘府有规矩,进厨房得要有老爷或者夫人的牌子,因着怕有下人到里边去偷嘴。我好歹在外边找了一小碟子糕点,捡了几个别人没吃的带了回来。”
陆小琬已经吃得肚子圆圆,哪里还能吃得下别的东西?挥挥手道:“小梅,你和小莲在外边站得辛苦,你们拿去吃了罢。”
小梅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骨头,不由得惊奇道:“小姐,你用过饭了?谁给你送来的?是不是二少爷?我方才见他好像在院子门口呢。”
陆小琬胡乱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快给我帕子擦下手。”
小梅见陆小琬两只手伸了出来,映着烛光油汪汪的,不由抿嘴一笑,拿出帕子来帮陆小琬擦了擦:“小姐,你这手得打水方能洗得干净。你先等着,奴婢把这屋子打扫下再帮你去打水来梳洗。”
小梅把地上收拾了,又出去帮陆小琬打了盆水,帮着她净了手面,这时就听着屋子外边脚步声杂沓纷来,知道新郎官要被送入洞房了,赶忙把陆小琬扶到床榻上坐好,自己端着盆子出去了。
陆小琬坐在床榻上,就听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哄哄乱乱的声音涌了进来:“新妇坐得端端正正的正在等新郎官呢!”
“这洞房可真是富丽堂皇,在这里春宵一度可是别有滋味呀!”一个猥琐的声音肆无忌惮的响起,周围的人哄堂大笑起来:“说得不错,就看着这紫檀木的家什,那力气也会大了几分,更何况新妇这么美貌,还不好好享用?”
陆小琬听了心中上火,真恨不能拿着扫把将这群猥琐的男人赶了出去,只是她必须做出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跪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这让她心里憋着一股气儿,只是说不出来。
喜娘见来闹洞房的人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出声制止:“新妇可禁不住你们这些风月场里的老手这么戏弄!现儿月朗星稀,正是洞房花烛的好时候儿,各位,我们就散了罢,让新郎官和新妇慢慢恩爱缠绵去!”
尽管那些闹洞房的人还有些不愿意走,可喜娘已经发话了,再看看坐在床榻上的新郎官,也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众人这才记起他身子不大好,纷纷笑着说了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吉利话儿,这才退了出去。
陆小琬端坐在床榻上边,从珠帘底下偷眼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新郎,就见他一双青筋爆出的手不停的捻着衣角,最终抖抖索索的抬了起来,准备去把她的金冠摘下来。陆小琬一惊,斜到了一边,自己伸出手飞快的把金冠取掉,然后鼓起眼睛看着他。
总算看清楚了。
他那身子委实让陆小琬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瘦得像根干柴不说,那脸色还白得像张纸一样。一对眼珠子深深的陷了进去,抬眼看她的时候,陆小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想到了前世电影里看到的僵尸。
“娘子,我们歇息罢。”刘愹朝她露齿一笑,陆小琬三魂六魄都快飞走了去,再配上这白森森的一口牙齿,这不是僵尸又会是什么!
“你要歇息就歇息罢,我再过会自己去歇息好了。”陆小琬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再呆,从床上跳了下来,趿拉着鞋子便走到了一边,四周看了看,没有地方可以坐,干脆一屁股坐到了紫檀木的箱笼上边。
“娘子,现在夜深人静,正是该我们洞房花烛,你怎么能撇下为夫,叫我先去歇息呢?阿爹阿娘跟我说了,让我们得尽快生个儿子才是。”刘愹挺费力气的说了几句话,从床榻上挪了下来,朝陆小琬走了过来,心里想着可能是娘子面皮薄,不好意思宽衣解带,自己这个做夫婿的当然得主动点才行。
陆小琬见刘愹晃着身子走了过来,心下大惊,见他扶着墙壁慢慢走了过来,脸上变了颜色,拿着一对眼珠子瞪住他:“你不要过来,若是过来,后果自负!”
刘愹扯着嘴笑了下,那笑容映在烛光里甚是诡异:“娘子,为夫知道你害羞,可这一遭总是要过的,为夫会很温柔的,你别怕!”说罢,身子便歪歪斜斜的朝陆小琬扑了过来。
陆小琬心中一急,捉住那刘愹两只手,来了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啪”的一声,那刘愹消瘦的小身板儿便被摔在了地上,就像一张纸贴在地上一般单薄。他用双手撑着地,一节节的爬了起来,擦了擦嘴正在从嘴角缓缓流下的鲜血,望着陆小琬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悚:“娘子,你力气好大。”
陆小琬见刘愹那形状,心里也有些愧疚,她没想到这刘愹如此不禁摔,只轻轻一下,就把他摔出血来了。身为一个孤女,前世的陆小琬也学了些拳脚功夫防身,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只因为对手太弱,所以她不费吹灰之力便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你好生歇息罢。”陆小琬走上前去,将刘愹扶了起来:“你身子这么弱,怎么还能乱走呢?”扶着他走到床榻那边,顺手把他嘴角的血迹抹在了床单上面:“你好生歇着,好好养病,不许再想那些事情。”
把刘愹丢在床榻的一角,陆小琬威胁的看了他一眼,把那刘愹看得一缩脖子,捂着胸口用微弱的声音道:“娘子,我知道了。”用力说完这句话,一口血用从嘴里流出,看得陆小琬一阵犹豫,要不要帮他喊个大夫?
此时后窗响起啄拨之声,陆小琬大喜,该是卓武在喊她,于是把那刘愹扔在了床上,快步跑到了窗户那里,推开木格子窗,便看见卓武正站在那里:“文君,你没事罢?听着屋子里动静很大,二哥怕你吃了亏。”上上下下打量了下陆小琬,见她衣裳整齐,这才放下心来。
坐在屋顶上的向伟之心里直乐,方才他在上边看得清清楚楚,这位卓小姐可真有点力气,竟然一把便将那病秧子摔倒在地上。她兄长还担心她吃亏,难道不知道他那妹子是个女霸王么?
“二哥,我倒是没事,只是那刘愹被我一摔,现儿正不断的流着血,怎么办?”陆小琬有些内疚,毕竟刘愹是一个病人,只是刘氏夫妇拿了来骗她嫁妆的一枚棋子。因为他这病重,说不定刘氏夫妇早就放弃对他的治疗,只希望他能把她娶回来,留下一线血脉,至于他什么时候咽气,也就不在他们的关注范围内了。
卓武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一颗药丸道:“文君,你拿这颗丸药给他,这是专治跌打损伤的,服了自然会缓解些,你好好歇息,二哥先回客栈了。”
☆、57笙翁主限量购衣
这是一个起雾的清晨;卓家别院的屋子影影绰绰的在那薄薄的白纱里显出一角黑瓦来;层层叠叠的屋檐下挂着垂瓣莲花铃铛;被晨风吹动着,洒出清脆的叮咚之声,与那早起的鸟鸣相互呼应。
陆小琬坐在窗口;手里拿着笔,在一块丝绢记下了一个数字:十五。
放下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如那枝头的杏花再美;也终将有凋谢的一日,在卓家的日子过得再惬意;也会有被打包送出门的一天。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大抵是这卓文君实在太出名了;人家荆王府无论如何也非得让她嫁去做新妇。在卓家别院,卓王孙好饭好菜的养了她十五天了,今日便是她出栏的日子——也就是说,到了她告别临邛,踏上远去荆州做寡妇的时候了。
院子里不似往日那般宁静,晨雾里能见有仆人们在轻声的走路,不时的发出几句交谈:“我们家小姐真命苦。”
“是呢,昨日在对面茶水摊上得了消息,说荆王爷那个孙子,都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儿了,恐怕还撑不到小姐到荆州的时候呐。”
“撑不到便是好事儿!”一个声音小小的说:“若是还没成婚之前,那荆王的孙子便落了气儿,我们家小姐就不要当寡妇了!”
“呸呸呸,你都在说些什么话呢?”另外一个人的声音甚是激动:“还没嫁过去姑爷便落了气,那我们家小姐不是要守望门寡?这个望门寡可比嫁过去再守寡的要糟糕了许多,人家都说守望门寡的女子不吉利,嫁了以后守寡的旁人只会叹息着说红颜薄命而已。”
“原来竟是如此,我这才知道!天上的神仙,你们可要保佑着,让那姑爷在和我们家小姐成亲以后再落气,千万要多活几日才是。”
陆小琬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低声议论的侍女是小莲和小梅,从她们的话里,隐约知道了自己即将要面临的命运:做寡妇是必然的,就看自己究竟会成为哪种寡妇。其实就她个人而言,她更愿意接受望门寡,不就是名声不好听一点吗?以后不嫁人又如何?总比赶着自己去千里之外成亲,做了寡妇以后又赶着千里之外回来的强——况且她知道自己反正是会嫁得掉的,不是还有个司马相如吗?
“小姐。”门口传来清脆的声音,陆小琬抬头一看,小莲和小梅正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夫人和喜娘都来了,请小姐梳妆。”
陆小琬看了看放在床上的那件繁琐的吉服,鲜红的底色上用金线绣出了凤凰展翅的花纹,那凤凰绣得活灵活现,那翅膀和尾翎不断的在闪动,流光溢彩般,耀花了她的眼睛。走近一看,却发现那翅膀和尾翎是掺杂着银线和尖晶石绣出来的,所以才会如此璀璨。
她站在床边,整理了下自己白色的中衣,伸出手臂来,对着那两个丫鬟道:“你们先帮我把这吉服穿上罢。”
小莲和小梅应了一句,走上前来帮她穿这件礼服。三重广袖,交领立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就如那初夏的嫩藕一般,窈窕的身段因为那条宽阔的锦缎腰带束缚而更显婀娜多姿,看得站在门口的卓夫人和请来梳头的全福气太太都好一阵出神。
“文君,你且到这边榻上来。”卓夫人向陆小琬招了招手,示意她跪坐在梳妆台前边,那位请来的全福太太拿起一把黑檀木梳子开始帮陆小琬梳头,口里还慢慢吟咏:“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听着那柔软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反复,感觉到一双手捉住自己的头发用梳子慢慢的梳理着,陆小琬心里想着这吉祥话儿都是通用语言,尽管大家都知道她要嫁的是个马上就要落气的主,也还是祝他们白发齐眉,儿孙满地。
突然,她又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若是新婚之夜,那个病鬼如果起了色心还想和她同床共枕怎么办?陆小琬失神的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也可以知道年轻貌美。这如花的年纪要她拖着孩子守寡?自己可没有那么笨,若是那人敢靠近,干脆一掌把他打晕,反正不能让他占到便宜。到时候他手脚一伸去了地下,留着一只小包子让她慢慢的蒸,那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儿。
那全福太太见了陆小琬一副思量的模样,还以为她在因为即将离家而苦恼,笑着劝道:“文君,每个女子都会有这么一遭的,你且放宽心,若是想家,以后便多回娘家来省亲便是。”
陆小琬听了她的话,知道被误会了,也不辩解,只笑了笑,凝神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铜镜模模糊糊的照着,里面闪现出人的影子,喜娘把一顶金冠端端正正的戴到她的头上。
这顶金冠没有十斤也有八斤重,压得她都抬不起头来,金冠上有几支如筷子般交叉的簪子,末端都有极细小的弯钩,小莲和小梅在后边忙忙碌碌的把一匹红纱挂到那些细细的弯钩上边,就这样,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几乎都被这些累赘压得差点双腿发软倒在地上。
旁边的如霜走上前来,一把扶住她,小莲和小梅在后边把尾砂挽起,陆小琬这才觉得全身轻松了些,卓夫人含泪把金冠前边的珍珠串子放下来遮住陆小琬的脸,刹那间,陆小琬便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白雾之间,看外边的东西都不甚清楚,眼前只能模糊的看见那顶金冠映着透进屋子的微微的日影,竟然还能有点点金光投射在地上。
“文君,我的儿,你一切都要好好的。”卓夫人眼中的泪水直打滚儿,依依不舍的看着侍女和喜娘们扶着陆小琬婷婷袅袅的往别院大门口走去,见着那远去的身影,一阵肉痛,那眼泪珠子便滚落下来,害得那个全福太太使出浑身数解才把她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