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
低诉 更新:2021-05-04 17:53 字数:4745
全是一种无意的动作。而现在我却开始看出,也许这就是梦的隐意之一,而可作为梦的其他显意部分的桥梁,联想的过程是这样的:贝拉姬——剽窃——扳鳃亚纲(鲨即此中之一〔18〕)——鱼鳔——就这样子由一本旧小说引出克诺洛事件和大衣(德文UEberzieher有几个意思:大衣、套头毛线衣、性交所用保险套),因此很明显地这又牵涉到性方面的问题。诚然,这是一套相当牵强、无理的联想,但要不是经过“梦的运作”的工夫,我在清醒状态下是决不会作如是想法的。虽然,我并无法找出任何迫使我作这种联想的冲动,但我还想一提的是,有一个我很喜欢的名字——布律克,那使我想起我曾在一所名叫布律克的学校里上课的那段快乐时光——无所为而为的纯趣味的追求,“每天孕育于智慧的宝藏内而不复有他求,而这正与当我做梦时“折磨”我的欲望成一强烈的对比。最后,又使我回忆起另一位令人怀念的老师,他的名字叫弗莱雪,这名字发音听来就像是可以食用的“肉”,紧接我的思路更涌出一大堆景色:包括有表皮层皮屑的一副感伤的场面,(母亲——女主人)、发疯(那本小说),由拉丁药典(即“厨房”)可找到的一种使饥饿的感觉麻痹的药——
古柯碱……
就这样子下去,我可以将此复杂之思路继续推演下去,而可以将梦中各部分一一予以阐释。但由于私人关系,使我不得不在此稍有所保留。因此我将在这纷杂思绪中只执其一端,而由此直探这梦思的谜底。那在梦中长脸短胡的,阻止我穿第二件大衣的人,长相很像是我太太常向他购买土耳其布料的斯巴拉多的商人。他的名字叫宝宝比〔19〕,一个很怪的名字,幽默大师史特丹汉姆曾开他的玩笑说:“他道出了自己的名字以后,握手时脸都羞红了!”其他,我发现了与以上贝拉姬、克诺洛、布律克、弗莱雪等一般地由名字发音近似而生的种种联想,差不多没有人不承认我们孩提时代都喜欢利用别人的名字来作恶作剧。也许我因为过分惯于利用这种联想,以致招来了报应,因为我的名字就经常被人拿来作开玩笑的对象〔20〕。哥德也曾经注意到每个人对自己的名字是多么敏感,他认为那种敏感可能甚至比得上皮肤的触觉。而赫尔德就曾以哥德名字的发音作题材,写了一段打油诗:
“你是来自神仙们(Güttern)?来自野蛮人(Gothen,或译哥德人)?或是来自泥巴中(Kote)?
——你徒具神明的影像,最后也必归于尘埃〔21〕。”
……我自知所以把话题扯开到这里来,只不过是想说明一下名字的误用确有其意义而已。且让我们在此转回刚刚的话题吧!在斯巴拉多购物的事,使我想起另一次在卡塔罗购物的情形,那次我因为太过小心,而失去了作一批大好交易的机会(“失去了一次抚摸奶妈的乳房的机会”见以上所提那青年人)。由饥饿而引起的这个梦里头,确能导出一种想法——我们不要轻易让东西失掉,能捞到手的就尽量拿,甚至就是犯了点错也要这样作。我们均不可轻易放过任何机会,生命是短暂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这可能有“性”的意味在内,而且“欲望”又不愿意考虑是否有作错的可能。这种“及时行乐”的看法,确有理由需要逃避自己内心的检查制度,而遁托于梦境中。因此当梦者所忆及的时光为梦者本身之“精神滋养”够充实的时候,他便能将一切反对念头表现于梦中,而不使丝毫恼人的“性”方面的惩罚呈现于梦中。
第二个梦
这个梦需要更长的“前言”:为了打发几天的假日,我选择了奥斯湖作度假目的地,于是当天我到西站去搭车,由于到得早一点,刚好碰到开往伊希尔的火车。这时,我看到了都恩伯爵,他又要前往伊希尔朝见皇上吧!虽是倾盆大雨,他却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地由区间车的入口昂然直入,而对向他索票的检票员(他大概不认得这位伯爵大人)完全不屑一顾。不久,往伊希尔的车子开走了,站务员要我离开月台到候车室等车,经我费了一番口舌,才总算被允许继续停留在月台上。此时极端无聊,于是我就利用这机会,冷眼旁观人们如何贿赂站务员以获得座位,此时,我心中真想抱怨出来——我希望我也能享有那份特权。另一方面,我又嘴里哼着一首歌儿,后来,我才注意到这是《费加洛婚礼》〔22〕中之一段由费加洛所唱之咏叹调:
如果我的主人想跳舞,
想跳舞,那么就让他遂其所好吧!我愿在旁为他伴奏。
这整个晚上我一直心浮气躁,甚至急躁到想找个人吵一吵的程度。我乱开那些待者、车夫的玩笑(但愿这些并没伤到他们的感情),而现在一些带有革命意味的、反叛的思想突然涌上心头,就像那些我在法兰西剧院所看到的包玛歇借费加洛之口所说的那些话,一些出生为大人物所发的狂言,如阿玛维巴伯爵想到用其君主之权,以获得苏珊娜……以及我们那些恶作剧的记者们对都恩伯爵的名字所开的玩笑。他们称他“不做事的伯爵”。其实我并不羡慕他,因为目前他很可能正战战兢兢地站在国王面前听训,而在这儿正满脑子筹划如何度假的我,才真是个“不做事的伯爵”呢!这时,走进了一位绅士,我认得出这家伙是政府医务检查的代表,并且由于他的能力、表现赢得一个“政府的枕畔人”的绰号。这家伙蛮不讲理地坚持以他的政界地位,一定得给他弄个一等房间,于是只好让给他这房间的一半。最气人的是,有个管车人竟向另一个伙伴说:“喂!那住另半边的那人,我们把他摆在哪里好呢?”这种喧宾夺主的无理作风,简直太受不了。我是付了整个一等房间的钱呀!后来,我总算有了一个整间的,但却不是套房,一旦晚上尿急,可没有厕所在房间内的。我对那管车人争了一顿,也毫无所获,于是怏怏地讽刺他,以后还是在这房间地板上弄个洞,好让旅客尿急时方便些,入睡以后,就在这清晨二点三刻时,我竟因尿急,而由梦中惊醒过来。以下便是这梦的内容:
“一大堆人,一个学生集会……某个伯爵(名叫都恩或塔飞)正在演讲,有人问及他对德国人的看法,他以轻蔑的姿态,不着边际地回答道:‘他们喜欢的花,就是那种款冬。’接着他又将一片撕下的叶子,其实是一片已干皱的枯叶,装在纽扣洞内。我跳起来,我跳起来〔23〕,但我马上为自己的这种突发动作而吃惊。接着,以下较模糊地,仿佛那场地是在一通道里,出口处挤满了人潮,而我必须马上逃跑。我跑入了一间装设高雅的套房内,很明显地是一个部长级之流的高级住宅,里头的家具尽是一种介于棕色与紫色之间的颜色。最后我跑到一条走廊,那儿坐着一个胖胖年老的看门女人,我想避免与她说话,以防被人摒于门外,但她却似乎认为我的身份已足够通行无阻似的,因为她竟问我,需不需要有人掌灯带路。我以手势,或用说话,对她表示,那大可不必,而且要她就坐原位不动,我似乎就这样很狡猾地摆脱了追踪,现在我开始走下阶梯,而后又是一道狭窄陡峭的小路。”
接着,又是更模糊的一段:“我的第二个工作似乎是要马上逃离这城市,就像我刚刚所述的需要急速离开那房子一样。我坐在一辆单马马车内,我告诉车夫,火速送我到火车站去,而当他埋怨说我可要把他累坏时,我回答道:‘到了火车内,我就不会再要你赶车了。’这听起来,似乎他已为我赶车赶了一大段普通只有火车才跑得了的长路了。火车站上人山人海,而我拿不定主意究竟去列喀姆或嗤奈姆,但我后来一想,很可能官方会派人在那儿窥伺,于是我决定了去格拉次或这一类的地方……现在我置身于一火车厢内,仿佛是电车内吧!而在我的纽扣洞内插着一个硬硬的棕紫色的很惹人注目的辫带似的东西。”到这儿,这景象又中断了。
“接着我又再度置身于火车内,但这次,我是与一位老绅士在一道的。其他一些仍旧想不起来的部分,我正推想着,并且我知道推想出来的确实已发生了,‘因为推想到与经验到,这往往是同一回事’。他装成瞎子似的,至少有一眼是瞎了,而我拿着一男用的玻璃便壶(这是我们在这城市里所刚买的)招呼他小便。看来,我成了一个照顾这瞎子的看护了。此时,如果站务员看到我们这景象,一定会注意到的。同时,这老头子的姿态,及其排尿器官,均栩栩如生地使我触摸到。然后我因尿急而由梦中惊醒过来。”
这整个梦似乎是一种幻想,使梦者重回一八四八年的革命时期。这可能是由一八九八年的革命周年庆祝会带给我这份记忆的重现。还有以前我到华休远足时,曾顺道去伊玛尔村玩了一趟,而那儿据说就是当年革命时期学生领袖费休夫避难的地方〔24〕。而费休夫式的这类人物似乎也在这梦的“显意”中出现过不少次数,因此这乡村小游也可能是促成此梦的伏笔。终由这村落的联想,使我想起我那住在英国的哥哥的房子,而由此再联想到我弟弟,常以但尼生〔25〕的那首标题为“五十年前”的诗,来揶揄他太太,而他的孩子们每次总会矫正他的老毛病——因为那首诗名应该是“十五年前”,但,这份幻想与由看到都恩伯爵所引起的想法之间的联系,却宛如意大利式教堂的正面一般,与其后面的建筑物找不到丝毫衔接处。但在这正面里,它却还充满着一大堆的缺口,以及一些可穿透入内的迂回暗道。这梦的第一部分,包括有好几种景象,在此我拟逐步解开来一一阐释。梦中伯爵的那份狂态,几乎等于是我十五岁那年我在学校所遭遇到的那一份景象——我们的老师非常傲慢自大,不受人欢迎,致使我们在忍无可忍之下,酝酿着“叛变”,而担任领导的主谋人物是一位常以英王亨利八世自许的同学。当时那种情形,对我就有如要发动一次政变似的,而当时有关多瑙河对奥国的重要性的讨论也似乎是一种公开的叛变。我们这些叛变的伙伴中,有一位贵族出身的同学,被叫做“长颈鹿”的(由于他的高度所得的绰号),有一次被暴君似的德文教授申斥时,他站得就像梦中那伯爵一般姿态,关于“喜欢的花”以及那“纽扣洞内所插的某种东西”等等无疑是暗指着某种花,使我想起那天我曾送兰花给一位朋友,同时我又送了一朵捷立哥(巴勒斯坦的一座古城的玫瑰……),而使我由此追忆出一部莎士比亚的历史剧本所揭发的红白蔷薇的内战。这段追忆正好由刚刚提到的“亨利八世”〔26〕衔接下去。再下来,我们可以由红白蔷薇而联想到红白康乃馨这种花〔27〕,而在维也纳,白色康乃馨已成了反闪族人的标记,而红色康乃馨则象征“社会民主党”人士。在这段联想中隐含着以前我在风光旖旎的萨克森旅途中所遭遇的一次反闪族人运动的不愉快追忆。这梦的第一段使我追溯到另一个情景——那是我早年的学生时代,我参加了一个德国学生聚会,讨论哲学对一般科学的关系。初生之犊不畏虎,我以完全的物质主义的观点,拥护一种十分偏激的看法。因此使得一位博学睿智的老学长忍无可忍,站了起来,把我彻头彻尾地痛斥一顿。我记得他是一位很能领导人们、组织团体的青年,同时,他有一个绰号,好像是一种动物的名字。后来,他又说到他本身,过去就曾有一段时间非常偏激过,但后来才迷途知返地彻悟过来。“我跳起来”(就像梦中一样),变得十分冲动,无礼地反驳他,既然他自己也曾有过一段如此经历,那我可对他今日作如是言并不感到“惊奇”(在这梦里,我自己对自己的德国国家主义竟抱有如许感情感到“惊奇”)。会场马上引起了一阵骚动,几乎所有同学均要我收回刚才听说的话,但我仍坚持立场。还好,这位受辱的学长相当明理,并不接受他们的意见来向我挑战,而把这争端就此结束了。
这梦所剩的一些情景的来源则更难找些。那伯爵轻蔑地提及“款冬”这植物究竟有甚意义?因此我必须再对自己的联想串列加以一番审核。由款冬而lettuce(一种类似莴苣之一种青菜),而Salathund(看到别人有得吃而嫉妒的狗),于是,我发掘出不少晦涩含糊的描述词,其中颇有文章:譬如长颈鹿这个字Gir—affe,而Affe德文为猿猴之意,故由此推出猴,更而猪、牝猪、狗,由此顺推可能推出笨驴,而正好可用来加在我们那位教授头上,以发泄我心中对他的轻蔑。更进一层地,我将款冬——我怀疑这是否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