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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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来读网 更新:2021-02-17 11:18 字数:4838
“若是像我们小姐,这便麻烦了。”姨娘坐在一旁道。年初,姨娘被正式册封成了海西王妃。现在跟着爹回朝面圣,说话也颇有夫人的气势了。她这几起几落的身世,颇让我感到奇怪,不过既然于我有利无害,我也不想深究。
“哎,”谭淑妃笑道,“若是能像玉儿,这可是朝中的美男子了。”
“娘娘说模样像,倒还罢了,若是性情像,这可搓磨人了。娘娘不知道,我们大小姐小的时候,整晚上整晚上的不合眼,伸着脖子才哭呢,睡觉偏拣白天,真真磨人。”
谭淑妃乐呵呵地抱着孩子,道:“那不成了夜哭郎了?怪道我这儿媳妇眼睛生的水灵灵的,敢情,是哭出来的。”
我站在一旁,乐得不用开口,反正长辈在身边,垂手侍立就是了。
“娘娘,”一个宫女过来报,“娘娘,魏昭仪说,今儿得了些珍珠糕,请您过去尝尝呢。”
吃点心?我心下起了疑问,为何在这时候?
谭淑妃想是和我有了一样的疑问,沉思片刻,她问道:“还请了别人么?”
“应该是请了,方才奴婢听长喜说,贵妃娘娘和德妃娘娘已经去了,连林昭媛也都请了呢。”
我有些紧张地看着谭淑妃,只见谭淑妃微微一笑,跟宫女说:“知道了,我就去更衣,一会儿就过去。”
眼见宫女出去,谭淑妃把孩子交给了我,对我道:“玉儿,帮我看看哪件衣裳合适。”
“海西王妃,对不住了,”谭淑妃抱歉地笑道,“我是真离不开这儿媳妇。”
姨娘笑道:“这是玉儿的福气,既这么着,我先去看看太后。”
我立刻随她进了寝宫内殿。
“元昶在哪里?”她关上屋门,劈头问道。
“应该和父皇在一起,正召见海西贵族呢。”
谭淑妃点了点头,道:“等他们散了,你还要去孝仪宫见你爹吧。记住了,一会儿不管你听到什么,不管你想什么法儿,都不要离开瑞儿,也都不要搅和进来。实在不成,你就先回府里。懂么?”
“母妃。。。。。。”我有些急切,“您还有身孕。。。。。。”
“我知道,”谭淑妃果断地打断我的话,“我自有分寸。你小心些,不要让宫里人抓着机会摆弄了瑞儿。”
我点点头,抱了孩子朝孝仪宫走。
。。。。。。 。。。。。。
“太后!”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孝仪宫响起,“太后,不好了,公孙婕妤的孩子。。。。。。”
我忙从太后手里接过瑞儿,太后问道:“怎么了?”
”公孙婕妤的龙种,保不住了。。。。。。”
“慢慢儿说,讲清楚!”
“方才魏昭仪在宫里请宫中几位娘娘吃小食。公孙婕妤吃完回宫之后,忽然腹痛不止,她就。。。。。。”
“谁要听这些个,哀家问你传太医了没有。皇后呢?皇上呢?”
“回太后,皇上,皇后都去了,太医说是公孙娘娘像是误服了堕胎药。”
我的脑子轰地一声,怎么,果然应了我和母妃预料的么?
“这,”太后迟疑了一下,转头对我说,“玉儿,你先回府,这孩子刚满月,见不得血气。春雪,扶我去公孙婕妤那里瞧瞧。”
我正求之不得,于是匆忙地向爹告了别,抱着孩子离开了孝仪宫。
月移西楼钟鼓罢。我焦急地坐在府里等宫中的消息。
“不会有事情的。”元昶轻轻地抚着我的肩头。我回来还没有一盏茶的时间,他也后脚进了门。承瑞的安全是万万马虎不得的,这道理他比我明白。
“公孙婕妤怎么会突然掉了孩子呢?”我喃喃自语。
“这对我们还不知是福是祸呢。”元昶安慰道,“别白着急了。”
“喝茶的时候,母妃也在,”我一边安抚着儿子,一边焦急地道。瑞儿自从回来就一直闹着不停,奶娘怎么哄都哄不住,足得我亲自抱了来,这才罢了,“你说,这会不会有什么牵连?魏昭仪总不会傻到明着让别人发现,这药是她放的。”
“难说,”元昶的脸沉了沉,“不过,现在担心,为时尚早。”
我焦急地看着在我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的儿子,心绪却始终不能平静下来。
快二更天的时候,宫里传出了另一个消息——谭淑妃小产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元昶冷静地问着跪在下手的府内郎中,我今日才知道,这人竟是宫中谭淑妃派出的亲信。
“应该已经过去一阵子了,听刘太医讲,大概就在皇上待在公孙婕妤那里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父皇那里,有个什么说法么?”
“宫里现在全乱了,连着两个娘娘的龙种都在一天里出了事情。皇上已经会知内务府和太医院,要尽快查出原委。”
“现在宫里有什么说法么?”这才是我和元昶最关心的事情。
“不加彻查,这事情摆明了,是魏娘娘做的。可是,这事情就怕是越查越乱,到最后,只怕会没了头绪。”
“这话怎么说?”我皱起了眉头,元昶也颇觉奇怪,便问道,“把你知道的,细细地说清楚。”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约是这样的——
公孙婕妤被她的旧主子——魏昭仪——叫去喝茶。喝完茶回宫后,出现了小产的症状。太医给皇上的答复是误食了堕胎药。那么,往前推,自然是因为魏昭仪的点心里下了堕胎药。魏昭仪自然是不会承认,因为一起喝茶的谭淑妃还是安然无恙。然而话没说完,谭淑妃小产的消息就报道了皇上那里。形势都摆在那里了,皇上自然是下令,彻查魏昭仪寝宫。结果,查出了一包藏红花和一包麝香。
“那些珍珠糕呢?总还有剩下的吧,怎么没去查那些个?”我疑惑地问道。
“就说这个奇了。”郎中道,“那些珍珠糕,据德妃娘娘讲,她们临走时还有剩。但昭仪娘娘说赏给下人了,连个渣儿都没得。。。。。。”
“等一等,”元昶道,“这不对,我记得魏昭仪母家并不是什么富庶之家,她哪里来的珍珠做珍珠糕?”
“昭仪娘娘说,珍珠糕所用的珍珠,是德妃娘娘送的,做法,也是德妃娘娘教的。”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这么复杂的关系,究竟从何说起呢?
元昶刚要开口,只听得门外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小顺子气喘吁吁地进了来。
“爷,宫里刚来的消息。”小顺子呼哧呼哧地喘道,“皇,皇上,在,淑妃娘娘的寝宫,发现,发现了一个木偶。”
“什么?”元昶忽地站起身,“是谁做的?”
“不,不,不是,爷,您别急,是这么回事。”小顺子理顺了气,道,“万岁,本来是要,去带着太医,看,看淑妃娘娘,走到宫门口时,撞见,撞见出来报信的兰瑛,说,娘娘小产,血止不住。万岁进去后,不知怎么让辟邪香炉给撞了一下,那个,那个香炉一下子就翻了,最底下,竟然钉着一个木偶。上面写着娘娘的生辰八字。”
“辟邪香炉?”元昶思索道,“是那个伊始就在崇信宫的?”
“是,就是那个香炉,皇后娘娘先前一直说是辟邪用的,不让挪动。每个宫里都有。”
元昶没有再问,摆摆手要两个人都下去。
“爷,淑妃娘娘让告诉爷两句话。”小顺子道。
“说。”
“娘娘自己不妨事,但让告诉王爷和王妃,这一阵子天干气燥,火气大,要您二位多用些忍冬藤。还有,那些全蝎再毒,只要成了药,也伤不了人,况且治病也是奇效的。”
我更加吃惊地望着元昶,他倒是表情有所舒缓,淡淡地道:“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这几日千万仔细些。”
“母妃这话,什么意思?”我疑惑道。
“没什么,两句暗语。”元昶竟然笑了,“她要我们万事皆忍。母妃没有事,有事的,是惹事之人。放心罢。”
“那,那个巫蛊呢?”我身上泛起了阵阵寒气,“又是,怎么回事?”
“你忘了么?”元昶的表情又沉重起来,“崇信宫,是母后的旧馆(1)。”
作者有话要说:(1):此处参考《生枝(上)》
巫蛊
“那,那点心,又是怎么回事?母妃怎么会小产?”我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我也不知道,”元昶坐了下来,“但我记得,魏昭仪上一次失宠,是因为太子大婚时,她依附皇后选妃的事情。这一次,她这是想做什么呢?”
“魏昭仪,依附皇后?”我颇感艰涩地接受这元昶告诉我的消息,脑子却在疯狂地转,“那么,她这次也是为了皇后,而下毒的?”
“不,她怎么会这么傻?”元昶道,“下个毒还把自己拖进去,得不偿失。”
“你忘了,”我提示他道,“她一开始,是说母妃没有小产,所以。。。。。。而且,珍珠和珍珠糕都是宋德妃送的,会不会。。。。。。”
元昶望着我的眼睛,我也紧张地看着他。或许,我们都在试图理出些答案。
黑云压城城欲摧,这一天,终究是来临了。
“我不担心那些点心。”半晌,元昶突然开了口,吓得我一激灵,他忙走过来揽住我,“莫紧张。我担心的,是那个木偶,奇怪,怎么会有巫蛊呢?”
我不禁在他怀中哆嗦了一下,我自小也读过古籍——自古以来,但凡有巫蛊之事起于宫廷,总免不了大兴屠戮。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绝非偶然。如今。。。。。。
我怀里的瑞儿仿佛也感知到了我的恐惧,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襟不放手,却不哭一声。元昶将我们母子揽得更紧,轻轻道:“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第二日,我进宫请安的时候,宫中的气氛已大不如从前。
魏昭仪已经被软禁在了云林馆,那是宫里的冷宫,尽管她一直声称自己毫不知情,但人证物证俱在,谁又能奈何?
太后,大概是唯一可以泰然自若的人。她似乎并不关心宫中谁沉谁浮,只是叮嘱我,这些天,说话做事更要小心些。
相比之下,皇后就有些战战兢兢了。但无论如何,整件事情和她的关系并不甚明了。她只作“要将此事彻查到底”之状。
谭淑妃小产,我做儿媳妇的必须要去伺候。故而每次进宫请安,我离开太后、皇后那里以后,就只待在她那里。这几日,谭淑妃躺在床上,脸色甚是苍白。大抵产后虚弱的人都是如此,但她的精神却还不差,吃药进食,倒都没什么太多的不适。
“罢了,”谭淑妃喝下一盏红枣桂圆汤,慢慢地道,“你也回吧,都待了快半个时辰了,你这刚出月子,别熬克坏了。”
“不打紧。”我笑道,“母妃的身子,总是马虎不得的。”
“我自己做的什么我自己知道,你总在宫里,也不是什么好事。”谭淑妃的口气忽然严肃了起来,眼看四下没有人,她道,“你小心些瑞儿,不要总不在府里。还有。。。。。。”
她犹豫着,我猜想,这是要说什么了,便紧张地看着她。
“你们也在疑惑,是不是?”她低声说,“本宫也一样。不过,这事情,总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些事情,倒可以和你们交个底儿:一来,魏昭仪做人并没有多大心机,这件事情,只怕是被别人挑唆的,她现在巴不得把这些事情撇干净。。。。。。”
“您的意思是?”我会意,竖起一根中指,道,“是她?”
谭淑妃摇摇头道:“不,不大像。这样做事,没有缘头,凡而会害了她自己,既说到这儿了,我也不妨告诉你,”她突然将声音压低了道,“我的孩子,是我自己流掉的。”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她平静地握住我的手,“这么多年,为了避祸,我也学得精明了。。。。。。所以,你们暂且不要做什么,等等再说,告诉元昶,心放平了,无须焦躁。”
“那么。。。。。。那个香炉。。。。。。”我试探道。
谭淑妃摇摇头,仍道:“不甚明了。”
“娘娘!”兰瑛急切切地跑进来,见我在一旁,也不顾礼仪,急匆匆地报道:“娘娘,不好了,内宫侍卫领兵朝夫人苑来了!”
夫人苑,是宫中四夫人的居所统称。
“往的是那个方向?”我急急地问。
“回王妃,奴婢也不清楚,这也是刚才在外面见到的。”
谭淑妃却很镇静,道:“不碍事,是祸躲不过。平静些,别让旁人觉得本宫这宫里人心虚。”
有惊无险,内宫侍卫去的是崇乐宫——宋德妃的居所。
不消半个时辰,宫里传出了另一个消息——宋德妃的崇乐宫中被发现藏有麝香。
谭淑妃听到这个消息后,果断地让我暂时离开崇信宫,回府等消息。
傍晚,传出了魏昭仪被降为才人,幽闭云林馆的消息,同时,宋德妃谪居天成馆,三个月不予召见。
对于这般畏首畏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