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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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来读网 更新:2021-02-17 11:17 字数:4839
我引他到了偏殿,路上叫了一个小太监去叫芝兰过偏殿来伺候。
偏殿居我的小阁不过数十步之遥,趁芝兰过来伺候的时候,我忙忙地回了小阁,将脸上花了的妆,身上脏了的衣服都换了下来。一盏茶的功夫,一切都收拾了停当,我连忙拿了刚才披在身上的披风去还给四皇子。
偏殿里面,只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把玩着手上的戒指。见我进来,脸上又起了笑容。
我低着头把披风还给他,只听他问道:“昨夜做了什么好梦,怎生的睡在了外边?”
“并无什么,”我轻轻说道,“不过是。。。。。。不过是梦见了些旧事。”
皇四子淡淡一笑:“梦么?别太当真才好。不然,让别人撞见了,可说你不辨真假了。”
“胡梦颠倒,谁知道哪个是真的呢。”我想到昨夜十皇子告诉我的事情,低低的说了一句。
“你若是真心做的,真心想的,或许,那梦也是真的。”四皇子淡淡笑道,“关键是看,你信与不信。”
“信乎,信否,又能怎样呢?”我道。
“或许,能让你孰真孰假,孰是孰非。”四皇子道。
“什么?”
“不是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信不信的,在于哪一个对你是用了心的,梦若用心,梦则为真,人若用心,人则为真,道可变,人却难变。”
我看着四皇子半玩笑半认真的表情,对他报以感谢的一笑,心下有些了然。他也故意略显邪恶地回笑了一下,这倒提醒了我,我便对他说道:“今天这事情,还求四皇子帮奴家保守秘密。”
“哦?”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温和了,“为什么呢?”
“因为。。。。。。”我灵机一动,“因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让人捏了把柄的,也不只有玉儿一个啊。”
“你指我么?”
“夜问五脏庙,汝可知饥饱?”
皇四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真你是够灵透的,这些事情竟然记得一清二楚。罢罢罢,我可不敢再为难你了。”
我也笑了,四皇子笑罢,道:“你这里伺候着太后,怎生的连茶水都不给我留一口,我都说了不难为你,这还不给一口喝得?”
我笑着陪说忘记了,于是转身回到了我的小阁里去取茶。偏小阁里也没有现成的,只好把上次他给的花露拿了些出来,泡了一盏,便给他端了去。
四皇子喝了一口,笑道:“物归原主了。这东西你喝着还习惯?”
我点了点头,道:“很好的。”复又问道,“您今儿请安似乎太过早了些。”
“太子大婚,再晚一会子,太后就顾不上了。”
我想想也是,皇四子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得远远的,一个小太监报道:“太后起来了。”
四皇子忙站起身,将没喝完的花露塞到我手里,低声道:“收回你屋子里吧,免得让旁人见了,给你添不是。”
我感激地笑了一下,算作回答。屈膝送他出了偏殿。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若用心,梦则为真,人若用心,人则为真,道可变,人却难变。。。。。。我手上捏着四皇子刚喝过的花露茶,往小阁里走。既然真心为真,那么,或许她是知道这一切的,我的。。。。。。荷包!
我近乎疯狂地翻出姨娘在我来海西之前留给我的那几张纸片。细细碎碎的小字写得密密麻麻的,辨得我眼睛都花了,翻到最后几张我还没有读过的,里边竟有一行这样的字——
生,朝霞满天,求之格纳,答曰——海西自有薄情王,为求万安乱梨娘。一朝使得雏凤起,便有佳璧耀九邦。
格纳,是海西的神佛,言之必准。
这句话,我仿佛在那里听过——
那片草场,狂乱的羊脂,取水。。。。。。
何必长相问,无缘是同乡。。。。。。
那个惊到羊脂的老人。。。。。。
施主此生,命必极贵,起伏有数,但贵因一瞬。故而须记取,万事随缘。。。。。。
我定定的啊了一声,无数个片段在脑海中迅速结合起来,我颤颤地读着纸片上的两句话:
海西自有薄情王,为求万安乱梨娘。
薄情王。。。。。。
万。。。。。。安。。。。。。
梨娘。。。。。。
选择放弃的娘亲!贤淑如斯。。。。。。一如海西的我。
小阁边上传来太子请安的声音,我一惊。
贤淑如斯,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腔幽怨地嫁了出去!?我呢?不能做第二个她,绝不,尤其,是在这深宫里。
然而,我不会的。我不会的?眼见,他们就要成婚了。我还能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怎么不是碧水茶?——这是太子的声音
——太子,海西郡主还在小阁里呢,等奴才去给您叫。
一个小太监跑了来。
我从心底泛起了一丝冷笑,或许,我能做的还有很多,只是,不在今日。
岂不见,那细碎的纸片上,有言——避子散,入茶,有奇效。
…
大婚第二日,我眼见太子妃一口口饮下我奉上的茶。。。。。。
既然抢了我的位置,你注定要承受这些。。。。。。
我不是我娘,尽管我身上有她固执而深情的血液。但海西族,一样是一个不服输的族部,譬如太后。
我不认输。
谋略
太子大婚这连三天里,宫中宴会不断。最高兴的,当属皇后。眼看自己的养子与自己家门里边的女子成婚,于情于理,她都有点喜形于色了。
然而,太子大婚,并不是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上加好的事情,对于诸位皇子,大略便不是这样。后来,我才慢慢地明白,因为大婚,在中原就意味着成年。一旦成年,太子的地位就会更加牢固,更别说太子纳娶的,竟是外戚之女。庶子夺嫡,在什么时候都不足为奇,更何况,在皇子都极为优秀的皇宫。太子大婚引发的另一个局面是,礼部开始上奏,几位年龄相仿的皇子春秋已盛,同样到了大婚之时。这些上奏,便是别有意味了,为何要赶在太子之后忙不迭的大婚——因为皇子大婚之后便可有了自己的封号与府邸,在地位上,便可与太子一较高下。
也就是在这时,太后的心情似乎也在一天天变好。或许,她的心思,已经发生了变化。
当初在海西,绣阳说,太子与我同年,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太子实际上要长我一岁。虚数倒是可以勉强算得上是同年。剩下的几位皇子里——
四皇子,元昶,生母谭淑妃。元昶与我的年纪是比较相近的。元昶在外朝做事并不少,然而却并不得皇上的十分宠爱。这倒让人有些费解。
五皇子,元祥,生母宋德妃。他的年纪也与我比较相近。不过因为不曾跟着太后去海西,我对他到并无太多的了解。但在宫中却不难看出,如果不是太子,他恐怕应该是呼声比较高的储君人选,这与他的母亲在宫中的荣宠是分不开的。
八皇子,元瑞,生母端敬贤妃,即已经去世的权贤妃。他比我略小半年。尽管母亲已经去世,但宫中内外对于皇八子的口碑却甚好。皇帝也略有偏爱。
十皇子,元恪,生母魏昭仪。他本人比我要小两年。十皇子为人略显木讷,但与他几次谈话,我倒觉得此人是肚里春秋,深藏不露罢了。十皇子在海西的时候,魏昭仪不知因为什么失了圣宠,因母及子,十皇子现在在宫中的地位有些岌岌可危。
十三皇子,元赟,生母薛才人,薛才人无宠,故过继给养母林昭媛。年龄尚小,不足叙。
一开始,我并不能完全体会各位皇子急切大婚的意图,甚至于夺嫡之事,也并未了然于心。直到有一天——
我正给太后捶肩,忽然下人来报,八皇子来了。
太后摆摆手,我以为要我下去,不想太后又加了一句——弄些好茶来,要快着些。
我点点头,忙忙地下去了。
待我再端着茶水往回走时,偏巧碰上了四皇子。
“四皇子有要事见太后么?”我给他请罢安。
“算是吧,”他看着我手里的茶,“怎么,有客么?竟又使唤你做了碧水茶。”
“不是碧水茶,”我笑道,“哪里赶的及,这是新泡的菲葰茶,不过是捡几样花草罢了。”
“谁在里头呢?”
“八皇子。”
四皇子沉吟了一下,道:“罢了,我先去父皇那里罢。”
我向他福了身。可却禁不住轻轻“阿嚏”了一声。大约是前天在花坛子上受了凉,这一阵子总是鼻子塞。
四皇子听得声音,转过身来道:“怎么?凉着了?”
我摇摇头头,笑说不碍事。忙端了茶往回走。
房中,太后正和八皇子谈着什么,见我进来,八皇子忙起了身道:“皇祖母,这可是折杀我了,哪里来的规矩,能让海西郡主来服侍我呢?”
太后笑了笑:“偏你这孩子会说话。”
我笑着道:“八皇子客气了,这原是奴家的福气。”于是端了茶盅,先与了太后,后端给了八皇子,八皇子起身不卑不亢地接过茶水,温和地道了谢。
伺候罢茶,太后拉我在身边坐下,说道:“说起来,你们可也是见过的,论其亲疏远近,倒是元瑞,还和海西近些。可惜了贤妃,竟是前年。。。。。。”
八皇子听罢,也默默地垂了头。我这才有机会细细地打量他,八皇子的面庞长得很和善,并没有太子那一般隐约的脆弱,也没有四皇子那一般的震慑的威严。身量看上去倒也并不如太子那般的健硕,更有些儿文弱书生的感觉。长相和气,或许也是他能够在朝内朝外广结名声的一个原因。
我见状,连忙赔笑道:“端淑贤妃已逝,太后悲伤也是免不了的。若是心里真的难过,就只看着八皇子罢。如今八皇子这般的争气,慢说您老人家,便是我们海西全族,也是有荣耀的。”
太后本就不是十分地真心悲伤,经我这么一劝,反而乐和了起来,握住了八皇子的手,轻轻地抚着。
八皇子抬起头,向我淡淡一笑。在太后转头喝茶的时候,轻轻对我说道:“谢谢,你真好。”
我淡笑,表示没什么——母凭子贵,到哪里都是这个道理。
八皇子前脚刚走,宋德妃便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人少的时候见到宋德妃,都说她出身中原书香世家,且看这一回是不是真的有中原人一般的温良贤惠罢。
从偏殿看去,宋德妃的五官长得很精致,但是脸上,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冷然的气质。乍看上去,这个人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感觉,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在宫中留下待人周全的口碑。
她一开口,我才发现,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太后,”宋德妃的声音很柔和,“太子大婚这几日,可把您忙坏了吧。昨儿我过来,听下人们说起您总是觉得精神不济,这不——”她转身从宫女手里接过一个锦盘儿,“我前儿托家父从宫外带来了一支上好的白参,您吃吃看,应该有效呢。”
太后微微笑了笑:“难为你这孝心了。春雪,去,把我海西前一阵子进上的八宝簪子拿来,赏给德妃。”
德妃从容地站起身推让道:“给太后尽孝,原是应当应份的,臣妾万不敢接什么赏赐。”
“好孩子,”太后道,“我知道你的心。这参也是难得的,难为你了。这八宝簪子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物件儿,只是特别些儿而已。你拿着戴罢。”
这不过是太后的谦辞而已,八宝簪子是海西的特有的,工艺特别得很。宋德妃听了太后的话,这才款款地一谢恩,接了簪子。
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我结果春雪捧着的簪子,用开着的锦盒托了八宝簪子出来,捧给宋德妃。
宋德妃先谢恩接了簪子。然一抬头见到我,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的我两回,然后款款地笑道:“这位可是海西郡主?果然是倾国倾城,难怪几位皇子都说,这位郡主是国色天香。”
我屈膝行礼,忙道:“德妃娘娘谬赞了。论姿色,论学识,论人品,玉儿都不及娘娘的十分之一呢。”
德妃笑道:“太后,您这侄女儿可真会说话,性情这么好,难怪您喜欢,我看着她也觉得心眼儿里亮堂。”
说罢,她把手上的羊脂白玉镯退了下来,套在了我的手上,道:“喜欢么?算作本宫给你的见面礼,可好?”
我立刻诚惶诚恐地跪下来推脱:“娘娘太过客气了,玉儿可受不起了。”
德妃不望着我,只看这太后说道:“太后,您瞧玉儿客气的。这孩子如此的灵透,我是真真的喜欢她呢。”
太后笑道:“玉儿,收了吧,德妃一片好意,不要推托了吧。”
我驯顺地人德妃把羊脂玉镯套在我的手上,德妃赞道:“玉儿皮肤灵透,衬得这羊脂玉都去了些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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