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
天马行空 更新:2021-05-03 16:34 字数:5340
这活对于一个不曾做过农活的女人来说,太过勉强。
手里的麻草变得象有千斤重,几乎要举不过头顶。
雨越来越大,雨水糊了眼睛,剩下的葡萄架再不盖起来,葡萄就会被雨水打落。
凤浅觉得身上力气,被一点点抽空,但看着云末绑着绳子的灵活手指,将唇一咬,不肯让动作有丝毫减慢。
终于把最后一个葡萄架盖上,突然脚踩在一块小石头上,脚底痛得钻心,没能站稳,跌跪下去。
凤浅深吸了口气,这才发现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袜子已经磨破,露出沾着泥的脚趾,模样当真狼狈。
有人伸手过来扶住她的手肘。
“姑娘……”头顶传来云末的声音,话音没完突然打住,顿了一顿,才又迟疑响起,“郡主?”
他的目光只在她脸上略为停留,就往她脚上看去。
凤浅把脚缩回裙下,不转头看他,推开扶着她手肘的手。
腰上一紧,被打横抱起。
凤浅心脏陡然一紧,挣扎着下地。
他收紧手臂,把她抱紧,令她不能动弹,大步走向牛车。
“放我下来。”
“别动。”云末低头看向怀中怒瞪着她的小女人,“你怎么来了?”
“想来就来了。”凤浅板着脸。
云末微微一笑,不再问。
凤浅发现,她这个回答很容易让他误会,忙道:“我不是跟着你来的。”
“嗯。”
凤浅觉得这样的回答还是不够明白,接着解释,“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这里。”
云末嘴角的笑慢慢变浓。
“我是说真的,你别自作多情,以为我是为了你来的。”
“云末本来没有这样想过,不过郡主提醒,倒是得想一想。”
“你别乱想。”真是越描越黑。
云末又是一笑,连话都不回了。
凤浅被他抱在怀里,象针扎一样难受。
陆老爹绑完最后的一个葡萄架走来,感激地唤道:“云……”
紧接着看见云末怀里竟抱着个姑娘,怔了,“这是……”
“她叫凤浅,来帮忙的。”
在外面,没有人敢直呼凤浅的名字,称呼她时都叫郡主。
陆老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凤浅就是长乐郡主。
见她长得细皮嫩肉,显然不是农家女子。
一身衣裳又被雨水淋得湿透,过意不去,“赶紧到家里避避雨,喝点热茶,这么淋着,病了可就不好。”
凤浅正想拒绝。
云末已经抢先一步,道:“那就劳烦老爹先回去烧些热水。”
第49章 巧遇
第49章巧遇
陆老爹忙答应着跑走。
凤浅被雨水淋湿,觉得很冷,隔着湿衣,感觉到他身上温热的体温。
在冷雨中飘零的心,仿佛有了依靠。
想到他这些日子以来的不理不问,突然觉得委屈。
鼻子一酸,竟忍不住想哭。
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以前离开训练营以后,时常都是一个人,再苦再累,再孤单,都不会哭。
这时并没受过什么苦,竟脆弱到了这地步。
她不愿云末看见她软弱的一面,淡定道:“我的鞋掉了。”
云末把凤浅放上牛车,脱下身上同样湿透的外衣,盖在凤浅头上,冰冷的手指抚过她的面颊,“等我。”
凤浅微微一怔,眼泪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好在这时天已经很黑,加上雨又大,泪水刚刚涌出,就被雨水冲去,不会被他看见。
看着云末走开,忍着脚痛,跳下牛车,把云末的白衣丢在车上,跑向绑在不远处的马。
翻身上马,轻拍马脖子,“走。”
转眼,凤浅就远离了陆老爹的葡萄园。
身后传来一声口哨声。
马突然调转了方向,向来路跑去。
“喂,怎么回事?”凤浅用力拉马缰,试图重新调转方向。
但这马却丝毫不听她指控,任她怎么折腾,仍是原路跑了回去。
凤浅看见站在雨中的云末,一身雪白中衣紧贴在身上,他身形笔直,丝毫不见狼狈。
“不要回去,不要回去。”凤浅把马头拉得偏过一边,却半点也不能改变马匹奔跑的方向。
看着越来越近的白身身影,凤浅生出一种无力感。
马在云末面前停下,伸了头去蹭云末的脸。
云末轻抚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僵坐在马上的凤浅。
凤浅心头鬼火乱窜,人不拿她当回事也就算了,马也欺负她。
深吸了口气,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磨破的脚底踩在地上,痛得倒抽了口冷气。
凤浅强迫自己不去看云末那张清俊可亲的面庞,倔强地转身就走。
他笑了一下,翻身上马,路过她身边时,弯腰下来,把她抱上马背。
凤浅用力挣扎,但很快发现,任她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环在她腰间的手,把她稳稳地揽在他身前,她根本挣脱不出去。
她停了下来,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他胸紧贴着她的后背,在冷雨中热得炙人,凤浅身体僵住。
他脸颊轻贴上她的耳,低声问,“恼我?”
“我干嘛要恼你?”凤浅心里堵得难受。
“恼我这些日子对你不理不问。”
“你每天都在给我出题,算不上不理不问。”凤浅违心地辩白。
“那些题,你都能做出来了,神算会未必难得到你。”
凤浅愕住。
是啊,经过近一个月的答题训练,书本上的那些题,基本上已经难不到她。
他对她确实算不上不理不问。
但她心里就是憋屈。
她刚回到这世上,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是他。
她潜意识中就默认了他的细致照顾。
默认很快成为习惯,习惯也就成了依赖。
只是之前,她没有察觉。
这些日子,他除了给她出题外,她的所有事,他都撒手不管。
习惯养成容易,改掉难。
这样大的落差让她感觉无措。
凤浅讨厌开始依赖别人的自己。
“你下马,我要回去了。”
“这雨今晚会越来越大,你这么淋着回去,明天非病倒不可。”
“跟你没关系。”
“你忘了,我是你的内侍官,你的一切,都与我有关。”
“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
“明天一起回去。”
“我不愿与你一起回去。”
“那也得等明日雨停。”
“你怕我病了,你脱不了责任?”
“是。”
“你只当今天没见过我。”
“如果真没见到,也就罢了,可惜我见到了。”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别人知道不知道,与我无关,我只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让你的分内事见鬼去,我用不着。”凤浅怒了,他凭什么对她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管。
“看样子,真是气得不轻。”
他眼里噙着笑,转过她的脸,抹去她脸上的雨水,审视着她的眼。
凤浅推开他的手。
“要我怎么样,才肯消气?”
“我没有生气,只是想回……”
“到了。”他突然抱着她翻身下马。
凤浅抬头,面前是一间低矮的茅屋。
陆老爹打开门,“家里简陋,姑娘别嫌弃。”
到了这里,凤浅反而不好再吵着要走,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门。
云末系好了马,也进了屋。
陆老爹见凤浅一身衣裳虽然湿透,但仍能看得出来,衣裳料子是极好的,怕是哪家的小姐,看了下自己这间破旧的茅屋,有些不安,“这地方实在是太破了,只是外头大风大雨的,姑娘将就些……”
凤浅笑了笑,“老爹,别客气了,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已经很好了。”她儿时和小郎住的地方,比这还不如。
“我那老太婆已经烧好了热水,姑娘先洗个澡,暖暖身子,别着凉了。姑娘洗了澡,这饭也就好了。”
凤浅湿着衣服,一来不舒服,二来也不雅观,瞪了云末一眼,顺从地跟着老人进了里面厨房。
云末不愠不火,只是微笑着看她。
凤浅郁闷,这气找不到地方发。
厨房里坐着一个瞎眼的老太太。
老太太听见动静,立刻起身,引凤浅进到厨房里头供洗澡用的小隔间,“我儿子还没成家,就去当兵了,家里也没有姑娘的衣服,姑娘如果不嫌弃,暂时先穿着我老太婆的吧。姑娘的衣裳,老太婆这就给你烤着,要不了一会儿,也就能干了。”
“好。”凤浅爽快答应,脱了衣裳,从帘子上头,递给老太太。
凤浅冷了半天,泡到热水里,舒服得全身毛孔全部打开。
隔着帘子跟老太太说话。
得知,这村子的人,并不是这里的人,以前居住在边界附近。
这几年打了好几个狠仗,男丁都被征走了,他们村子沦为战场。
他们这些老幼妇人只能逃亡。
逃亡中遇上云末,云末说这边有块地适合种葡萄,只是没有人种。
于是他们这些老幼妇人就迁居到了这里,挖土种了葡萄。
种的葡萄,大多数供给宫里,做为在这里定居的条件,剩下一小部分卖钱维持生计。
他们两个儿子都被征了兵,家里只剩下他们两老口。
平时打理葡萄园,倒也勉强,但遇上这样天气,就应付不过来。
好在每年遇上这样的天气,云末都会来帮忙,才算撑了下来。
“云公子从来不提他家里的事,我和老伴还为他犯愁,年级也不小了,却还不成家,没想到,他竟是有你这么个好媳妇的。”
“老人家,你误会了,我……”
外头云末咳了一声,“陆大娘,我要进来了。”
老太太忙起身,摸索着打帘子。
凤浅只好闭嘴。
她沐浴出来,老太太已经不在厨房里,云末穿着件打了补丁的布衣,坐在矮凳上,正在给她烤衣衫。
他身上衣衫很旧,但依然掩不去他俊雅脱俗的风采,丝毫不显得寒酸。
这感觉,象极了当年的小郎。
云末把半干的衣裳搭上厨房一角的绳索,动作麻利,竟象是过惯了穷日子的人。
第50章 温润公子
第50章温润公子
拿了块干巾,抹拭她湿着的长发,柔声问,“饿了吧?”
“你竟会做这些。”凤浅确实饿了,闻到外头传来煮红薯的香味,走出厨房。
“我没进宫前,家里穷得连狗都嫌弃,还有一个奶奶和一个妹妹要照顾,这些自然会做的。”
凤浅有些意外,没想到在府中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的云公子,竟是这样的出身。
而且他对自己的贫寒出生坦坦然,丝毫不介意。
凤浅看着他被火光映红的面庞,之前的怒气,一点点泄得没了。
晚饭很简单,一盆煮红薯,一碟没有油气的清炒野菜。
陆老爹夫妇看着这寒酸的晚餐,有些难为情,“还没到收葡萄的时候,家里也没别的东西可吃。”
“这样挺好。”凤浅接过云末递来的红薯,对北皇有些不满。
如果宫里少收些葡萄,他们种的葡萄能自己多卖些,日子也不用过得这么艰苦。
虽然只是一碟野菜,云末仍不自己先吃,挟了一筷子到凤浅碗中,“现在正是这野菜抽芽的时候,味道还算不错,你平时在府里也吃不上这些,试试。”
野菜入口带着酸涩,并不好吃,但这味道却是凤浅极熟悉的。
她那时和小郎一起,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靠着这种野菜为生。
自从她重生以后,虽然再不愁吃穿,但这野菜的味道,却是她最怀念的味道。
云末看着凤浅毫无障碍地吃野菜,啃红薯,嘴角化开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温柔。
吃完晚饭,陆大娘领着凤浅进了隔壁屋。
屋子很窄,也很简陋,不过收拾得很干净。
据老太太说,她每天都会把这房间扫一扫,无论她儿子什么时候回来,都能住得舒舒服服。
凤浅听着有些伤感。
征兵的事,她管不了,但宫里那些贵人吃葡萄的事,她得问一问。
她们吃掉的不是葡萄,而是这些可怜百姓的血肉。
坐到床上,人放松下来,钻心的痛从手脚处传开。
凤浅摊开手,手掌上起了十几个水泡,哪怕是伸一伸手指都不行。
云末在门口轻咳了一声,推门进来。
凤浅忙把手藏在身后,不让他看见手上的水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