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2 节
作者: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5-03 16:31      字数:4734
  文龙得知这些事后,心中不忿,只觉得母亲过去真真是做错了,生生养出一家子白眼狼来!忽然听闻翠园慌慌张张地来报:“夫人不行了!”他忙带着妹妹赶过去,果然看见沈氏急促地喘着气,两眼翻白,两手紧紧抓着被子,大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文龙赶紧走上前去:“母亲可是有什么吩咐?”元凤则手忙脚乱地带着丫头婆子给沈氏换衣裳,只见沈氏瞪着文龙,半天才喊了一句:“皇上呢?”文龙忙道:“皇上正在处理政务,很快就到了。”沈氏喘得更急了,一手抓住儿子的衣襟:“皇上……皇上!”
  屋外忽然传来嘈杂之声,只见袁氏急匆匆带着人进门道:“皇上驾到了,哥儿,姐儿,快过来迎圣驾!”一句话听得文龙元凤又惊又喜,双双弃了沈氏,跪迎皇帝。
  胡四海先一步进了屋,打起帘子,皇帝朱文至穿着常服,红着眼圈走了进来,对文龙元凤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了,姑母如何?”
  沈氏在床上忽然迸发出最后的能量,强撑着支起身体,双眼瞪着皇帝,手直直指向他:“我沈家……于你有生身……之恩,后救你……于水火,为何……你要辜负我们?!”
  皇帝一愣,发红的眼圈内渐渐充满了泪水:“姑母,我从不曾忘记沈家的恩情……今年春闱,我特地点了两位沈家出身的新进士,并且将他们安置到了好位子上,您忘了么?”
  沈氏却只是瞪着他,拼尽全力喊出最后一句话:“早知道……你母亲就不该……生下你!”说罢两眼一翻,身体向后一倒,再无声息。待文龙元凤扑上去,就发现她已经咽了气,却是死不瞑目。
  屋中静了一静,接着就响起了震天的哭声。皇帝不敢置信地向后踉跄几步,被胡四海扶住,才站稳了。但他却挣开了胡四海的手,继续脚步不稳地向外走。
  胡四海心里难过,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出了上房,到了院中,才跪倒在地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在奉命传话时添油加醋,让安国侯夫人误会了陛下的真意,也不该瞒下安国侯府报上来的奏折,只是……奴婢实在是气不过!亏她还有脸怪您,若不是她,皇上又怎会陷入今日这般难堪的境地?!”
  “别说了……”皇帝闭了闭眼,“朕心里明白,她的想法,朕是做不到的,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辜负他们……只是在姑母的心中,沈家原来……只有那几个人而已,因为朕不肯只厚待这几个人,姑母就如此怨恨……可要朕顺着她的意思去做,只怕皇爷爷和父亲都要对朕失望了。无论朕怎么选择,都是错的……朕根本不该做这个皇帝!”
  胡四海听了,哭得更加伤心,正要再劝几句,却忽然听得内侍来报:“南乡侯来了,在外求见皇上。”
  ☆、第九十九章 摄政
  皇帝时隔数月再次见到章寂,竟一时无言以对,沉默了许久才哽咽道:“姨祖父临行前一再提醒朕,朕却疏忽了,以至于被小沈氏钻了空子,声名狼藉。朕……实在是愧对您老人家……”
  章寂闻言一愣,没想到当日原是提醒他防范燕王的,他却误会了指的是小沈氏,只是眼下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现在连累皇帝的是沈昭容,燕王却接连拒绝了皇帝让位的旨意,这时候说燕王居心叵测,皇帝是绝不会信的。于是章寂便道:“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了,不知皇上有何打算?当真要让位么?听说燕王一直不肯受,只怕他是没那份心的。皇上真要逼得紧了,倒伤了他的忠心。”
  皇帝长叹一声,耷拉下头:“朕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朕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当初在德庆您就说过朕不适合做君王,也没那本事东山再起,重夺帝位,只是燕王叔好意相助,才有了今天的福份。可如今看回去,朕还不如没有这福份呢,哪怕是终老山林,一辈子做个小老百姓,也能得个清静,说不定还有机会生儿育女,安享天伦之乐。朕自坐在这个位置上,从来没办成过一件好事,于国于家……都无用处,朝臣对朕失望,宗室虎视眈眈,其他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未免怪朕无能,而姨母……若不是朕坐上了皇位,心里也不会存了奢望,指望着朕能再娶沈家女为后妃,提拔沈家子为重臣,重振沈氏荣光……若不是朕未能实现她的夙愿,她今日也不会死不瞑目了……都是朕害了她……”说到后来,已是声声哽咽了。
  章寂前面还好,听到后头,已经有些生气了:“皇上理会她怎么想呢?!她要重振沈氏荣光,也要看她兄弟侄女是什么货色!况且如今沈儒平父女已被逐出家族,压根儿就不算沈家的人了,皇上又赏了沈家子弟进士的功名。已是对沈家的抬举。沈氏合族都感念圣恩,只有她不满意,不过是贪心不足罢了!她眼里哪里有什么沈家?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尊荣,若不然,又怎会对沈家子弟的功名孰视无睹?!”
  皇帝又再默默流泪,章寂忍了忍气。觉得今天还是少骂沈氏几句的好,一来全了孙子孙女的脸面,二来也是要将话题扳回正道上,便说:“皇上感念她昔日恩情。为她伤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逝者已矣,皇上还当朝前看。如今朝上争吵多日,似乎已经有了结论,皇上也该听一听臣下们的想法,这也是尊重燕王的意思。”
  皇帝抬起头:“姨祖父说的是……让燕王叔摄政之议?这不妥吧?朕原是要退位让贤的。”
  “可您要让位给燕王,燕王不肯受。又有什么法子呢?总不能让皇位空着吧?”章寂加紧劝他,“再争论下去,就怕宗室中有越来越多的人生出妄想来,徒生承兴末年之祸!真到那时,莫说皇上安危难测,就连燕王殿下,也会成了别人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皇帝一惊,细想果然如此。便感激地对章寂道:“多亏姨祖父提醒了朕,若不然,只怕朕又要办坏了事了!”想了又想,“这样也好,燕王叔坚不肯受皇位,但若朕求他代朕处理朝政,他从前也不是没有做过,定不会拒绝的。就让他暂且摄政几年,几年后。朕一直没有子嗣。朝臣也习惯了燕王叔,大概不会再拒绝他登位了吧?朕到时候哪怕是跪求。也会想办法说服燕王叔的!”
  章寂欲言又止,但还是不再劝说下去,他虽觉得皇帝没必要让位,但几年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徐徐图之就是。
  三日后,皇帝便改了前议,应众臣所请,下旨燕王摄政,自己则安心养病,外头的政事一概不理会。朝臣们部分满意了,其余人虽仍觉得不满,但生怕再逼急了,皇帝会索性弃了皇位,便也不再说什么。宗室中也渐渐平静下来,往日有妄想的人都打消了念头,只是在暗中抱怨皇帝无事生非,引得他们心痒痒,却又忽然不干了。
  只有燕王一派,背地里懊悔不已。他们原以为皇帝态度坚决,是一定要让位的,燕王推辞几次,不过是要博个美名,万万没想到皇帝居然改主意了!朝臣们也更赞成燕王摄政,却没打算将他推上皇帝的宝座。摄政自然是好事,可以手握大权,但终究没有帝王的名份,跟从前也差不了多少,难道这一番努力就白费了吗?真要等到燕王孙子那辈,才能真正当家作主?那还得好几十年呢!
  然而无论燕王等人如何懊悔,皇帝已经下了旨意,燕王此前又百般作态,表示不愿意接受皇位,如今也不能自己拆自己的台,只得咬牙接了旨,只等日后徐徐图之。于是,原本纷扰多日的朝廷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局势的发展让明鸾看得目瞪口呆,心想燕王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做戏做过头了!要是他不那么拖拖拉拉的,迟迟不肯接受皇位,事情早完了,朝臣们又怎会渐渐倾向于让他摄政呢?可他话都放出去了,此时又没法下台,也只能做个半调子的摄政王了。可他盘算落空不要紧,却叫朱翰之怎么办?!他一日做不成皇帝,朱翰之就要提心吊胆一日,真是没事找事,还要连累别人!
  明鸾没好气地暗暗骂了燕王几日,又让王宽暗中传信给朱翰之,只是迟迟未能得到回音,心下有些焦急。但章寂近日心情颇佳,她怕叫他看出来,不敢露出半点异色,心中颇为郁闷。
  安国侯府那头要办丧事,近日正摆灵堂,章寂自见了皇帝一回后,就再也不肯过去了,明鸾过府打了个转,安抚了文龙与元凤几句,也不再理会。文龙与元凤一边伤心母逝,一边要照料即将临盘的袁氏,还要操办丧礼,忙得不可开交,送了丧信去杭州催章敬快回,章敬那边却说军务繁忙。无法脱身。连喜姨娘也不放回来。
  章敬又上书皇帝,表示自己本想为妻奔丧,但任上公务颇紧急,又发现了建文余孽的踪迹,不敢因私擅离职守,请皇帝见谅。
  皇帝本来是想让他回京替姨母操办丧事的。见了折子,倒犹豫了。燕王劝他,军务要紧,沈氏都已经死了。章敬回京也没多大用处,倒是早日把建文余孽铲除了,也省得沈氏在泉下还为皇帝担心。皇帝心知沈氏怨恨自己,绝不会担心的,心里难受了一阵,就允了章敬所求。
  父亲不能回来,家中没有大人做主。文龙与元凤无奈,也只得勉力操持,袁氏挣扎着要帮忙,又动了一回胎气,兄妹俩担心她会出事,再不敢让她劳累了。袁氏便说:“我此时帮不上忙,心里实在着急,可你们小孩子家哪里经过这些事?不如到那边府里去,请四太太过来搭把手的好。”
  林氏还在常熟呢。且又要带两个男孩儿,袁氏这话除了赢得文龙元凤兄妹的感激,一点用也没有。文龙本想请明鸾过来帮一把,但元凤觉得自己从小受长辈教导,还觉得手忙脚乱,明鸾连礼仪都是勉强练熟的,这种大事哪里料理得来?况且她还要照顾老迈的祖父呢,便不肯答应,反而建议写信去请陈氏回来。
  明鸾最近刚收到陈家在京中开的商行伙计捎来的信。言道陈氏在吉安娘家住得很开心。与外祖父母、舅舅舅母及表弟妹们享受着天伦之乐,心情好了许多。胃口也好了,人也胖了一圈,不再避着见人,心里正高兴呢,哪里愿意她回京来?万一她在京城里遇到什么流言蜚语,又想岔了,那该怎么办?就推说母亲近日身体有些小恙,不能赶路,婉拒了元凤。
  元凤有些不高兴,疑心是明鸾故意推托,还是文龙替明鸾说了句好话:“当初母亲与小沈氏合谋,将三婶娘的名声毁得厉害,如今你还要请她抱病过来为母亲操办丧事,知道的人说是咱们大房与三房亲近,不知道的,还当妹妹是那等轻狂的人呢!三妹妹是给我们兄妹留面子,才找了个借口,便是故意的,也是母亲不对在先,你何必与三妹妹生气?”
  元凤语塞,哽咽道:“是我忘了,只是死者为大,瞧着母亲的后事这般简陋,我却有心无力,心里难免……”
  文龙叹了口气:“母亲是沈家女,身上本就有不少是非,正该避着闲言碎语才是,当日祖父有言在先,就是顾虑到这一点。况且父亲也是这个意思。你也不必替母亲委屈了,谁叫这一大家子的人,几乎个个都被母亲算计过,吃了不少亏呢?”
  元凤无法,只得答应了,沈氏的丧礼就简化了许多,原该停灵七七四十九天的,因章寂说天热,恐尸首放久了气味难闻,袁氏也附和,便只在家中停了七天,就送出城去,安放在常氏棺木曾经待过的庵堂里,只等日后有时间,再送回老家。
  沈氏的丧事一办完,元凤就病了一场,养了几天才缓过来,心里又添了几分不安。虽说武陵伯府正在守孝,但自家母亲出殡,李家居然只安排了下人路祭,一个主人也没上门吊唁,特别是李玖,论名分当是沈氏的女婿,也不曾上过门,莫非李家对亲事的态度有异?
  还不等元凤担心完自己的终身,袁氏的肚子就发动了。事先安排好的稳婆对文龙与元凤道,这是袁氏前些日子劳累过度,才会使得胎儿比预期的时间出来得早,而且袁氏的身体状况不大妙,最好能请一两位能做主的人过来镇场子。一番话说得文龙元凤魂飞魄散,心中更是愧疚。沈氏从来对袁氏没有好脸色,为了沈氏的丧事,袁氏累得早产,若有个万一,叫他们如何弥补?
  幸好老天保佑,袁氏叫喊了一夜,终于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儿,母子平安。袁氏只是衰弱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并没有生命危险。文龙与元凤欢喜不已,抱着小弟弟逗弄,心都软成水了,又听大夫与稳婆说产妇身体太弱了,需得好生调养,便问了许多忌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