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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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5-03 16:31 字数:4798
裘安堂瞥了陈大彪一眼,后者连忙从怀中取出文书,摆在柳同知面前。柳同知一看,就认出上面的印鉴是真的,旨意与文书都与从前见过的没有两样,暗暗松了口气,也为章家人高兴:“这真是太好了。”但马上又转喜为忧:“可是……章家三子章敞前些日子接了差使,要押送军粮前往安南前线,如今才出发半个多月,还要等些日子才能回来。”他顿了顿,又补充说,“而且章百户的小儿子听说正在害病,病得还不轻,连日在山上休养,传出来的消息不大妙-,连章敞的女儿都被过了病气,眼下也不知怎样了。如此情形,想来章家人也不便出远门,若是尊驾着急的话……”
裘安堂皱起了眉头,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有这样的变故,他还以为很快就能把人接走呢。长时间留在德庆等候是不可能的,他们伪造了密令,就是为了跟朝廷抢时间,一旦北面战事的消息传过来,本地的官员里总有人会发觉他们的破绽。
他看了陈大彪一眼,后者不动声色地建议道:“不如先去见过章家人,瞧瞧他们的情形再说?我们是奉了上命前来,不能耽误时间的。”裘安堂忙点头道:“就是这样,先见了章家人再说吧。
柳同知连忙应了,不但派人将他们送到九市见章家人,还亲自往知州衙门通报上司。知州这两日已经听说了他要高升的消息,更知道他过完年后就要离开,马上就是广东布政使司的督粮道了,那可是主管一省粮务的实权官!若是得罪了他,将来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知州此刻早已后悔了,若是早知道柳同知会升得这么快,他又何必处处与对方做对?
听到柳同知说的事后,知州立刻便拍着胸口打了包票:“柳大人放心,既然是京里来人,又有上命,一应文书官印都齐全的,咱们自然得把事情办好了,绝不会张扬的!”
柳同知温和地笑笑,又道:“章家怕是很快就要离开,只是他家那官司……”
知州忙道:“包在我身上吧!我这两日已经命人对沈儒平动刑了,不怕他不招!章家人此去,眼看着就要鹏程万里了,我等怎能叫贵人再为那等凶徒挂心?”
柳同知满意地离去了,面上还带着笑容,但刚回到自家,便迎面撞上了低头溜出大门的侄儿柳,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又要到哪里去?!”
柳见是他,脸色一白,慌忙行了一礼,眼神闪烁地道:“回叔叔的话,侄儿收到母亲的来信了,她老人家已经应了侄儿的婚事,侄儿正要去沈家呢。”
第五十六章 婚书
柳同知阴沉着脸气冲冲地进了家门,见了迎出来的妻子劈头就问:“玦哥儿说嫂子来信应允了婚事,到底是真是假?!这几多久的功夫?嫂子怎会这么快就回信了?!”
柳太太忙道:“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早有个人忽然来了,说是信阳同乡,顺路帮大嫂捎信的,玦哥儿接了信,便欢欢喜喜地说大嫂答应他与沈家女儿的婚事了,我想要问清楚些,他便只说大嫂在信里说了些不大中听的话,若我知道了定要生气,我也不好多问。虽说咱们也写了信给大嫂,但以她的为人,若是坚信玦哥儿说的才是实情,不肯相信我们,也没什么奇怪的。”
柳同知心头怒火略平息了些,想起那位庶长嫂的脾气,倘若侄儿柳玦为了让她答应婚事,故意在家书里为沈家女儿说好话,又再编排些他们夫妻有意阻拦婚事的谎言,嫂子还真有可能会信了柳玦的话,把他们夫妻视作坏人。但这不是重点。
他沉声道:“你也太大意了,即便玦哥儿真是这么说的,你也该拿了信过来瞧瞧,至不济也要看一看信封上的字迹,看是不是嫂子的笔迹。你也不想想,从这里到信阳,别说半个月了,一个月都未必能到,更何况是一来一回?此刻只怕玦哥儿与你我写的书信都还没到老家呢,哪里来的回信?!送信来的是什么人?若是同乡,你可听见他说家乡话了?”
柳太太有些心虚:“这……外头来的人,又不知底细,我如何能见他?只是打发了门上的人去招呼,听说是寻玦哥儿的,便让人带他见玦哥儿去了。”
“糊涂!”柳同知闻言又恼了,“若真是家乡来人,奉了嫂子之命前来送信,无论如何也该来见过我们才是,万没有到了人家家里,却不见主人一面的。门上招待这人的是谁?快叫了人来问!”
柳太太无法,只得派了个婆子去叫人,不一会儿,门房到了,回答说:“那人口音有些象是福建人,小的听了觉得奇怪,也曾问过他,他说他长年在福州谋生,便沾染了那边的口音,还特地学了两句信阳话,只是听着有些古怪。但玦哥儿马上就过来将他拉走了,因此小的也没问清楚。”
柳同知打发了门房,便重重拍桌:“不用说了,若真是信阳同乡,又怎会这般鬼鬼祟祟的?这一定是玦哥儿找来糊弄我们的,那所谓的家书也定是他伪造,怪不得不敢拿来给我们瞧!”又埋怨妻子:“无论如何也该问清楚了才是,你怎么就由着他乱来了呢?我明明说要了将他禁足的,你倒好,我不在家时,他要出门,你也不拦着。”
柳太太心里委屈得不行。说真的,她跟柳玦的母亲委实不对盘,明知道对方在信里不可能有什么好话,她又何必多问?这些日子他们夫妻没少劝说柳玦,但柳玦就是一根筋地要结这门亲,真叫人气死。横竖不是她的儿子,她何必多操心?到头来还要叫柳玦母子俩埋怨,就让柳玦娶了沈昭容,让那位自以为是的嫂子知道自己的儿媳是个罪犯的女儿,看她还有没有脸面在族中立足,才叫痛快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柳太太便红着眼圈道:“老爷,妾身倒想问清楚呢,可玦哥儿既然连伪造家书这种事都做出来了,又怎会让妾身知道实情?那毕竟是嫂子写给玦哥儿的书信,玦哥儿不给,妾身总不能抢过来瞧吧?”
柳同知闻言更生气了:“从前看那孩子还老实,怎么如今越发昏头了?!”
这时柳璋得到消息赶了过来,便对父亲说:“以哥哥的性情为人,即便真有心要瞒骗父亲,也想不出这样的法子,只怕是别人的主意。”
柳太太忙道:“多半是沈家丫头出的主意!那丫头心眼儿多着呢,又不要脸皮,什么事做不出来?定是她调唆着玦哥儿寻人装老家信使,又拿那假的家书来糊弄我们!”
柳璋提出疑问:“好好的,她为何要这么做?若是为了她父亲的案子,先前也没见她做什么过分之事呀?都已经使了银子打点了,案子也压了下去,如今她强要与哥哥定下亲事,到底是在谋划些什么?难不成,她是听说了父亲即将高升之事,才不管不顾、死皮赖脸地要巴上来么?”
柳同知想了想,已经有了答囘案:“也许有这个可能,但还有别的缘故。今日我在知州大人那里听说,他已经命人对沈儒平动刑逼供了,打算在年前把案子了结,而我们家又很快就要离任。沈家女儿大概是心急了吧?”
柳璋皱皱眉头:“咱们家既然要准备走了,还是不要沾染上这个麻烦的好。只要不曾将婚事定下,等我们带着哥哥走了,沈家女儿便是有再多的心眼儿,也无济于事。”
柳同知冷哼一声,想起方才看见侄儿面上一脸急切的模样,心中更不舒服了:“你哥哥方才出了门,说是要往沈家去,大概是要商议下一步的事了。等他回来,我定然不会再放他出门!”看了妻子一眼。柳太太忙道:“老爷放心,妾身定会敲打家中下人,不许任何人放他出去!”
柳璋却仍在担心:“就怕哥哥叫沈家女儿迷昏了头,拿着那封假造的信,便当成是伯娘的真意,今日就要与沈家定下婚事,那就大不妙了。虽说我们家不会承认,但哥哥一旦许下诺言,日后毁诺,未免会被不知内情的人说闲话。”
柳同知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叹道:“方才就不该让他出门的,只是我一听说他母亲同意了婚事,便怔住了,竟叫他借机溜走,等我想拦时已来不及了。这孩子真不叫人省心,好好的老实人,怎么变成这模样了呢?罢,罢,若不把他拦下,等嫂子知道了,定要怪我做叔叔的不尽心,到时候又要在族里说我的不是。”便交代妻子:“替我备车,我回房把官服换下,改穿了常服,带人往沈家走一趟吧。无论如何,我也得把这桩婚事给搅和了!”
柳璋忙道:“儿子陪您一块儿去!”
然而,出手柳家父子意料的是,当他们匆匆忙忙赶到布村的沈家时,沈家院子里正闹成一团。一个衣衫褴褛的独眼少年冲着沈家人破口大骂,他脚边有个同样狼狈的中年女人,正坐倒在地嚎啕大哭:“老天爷啊!你睁开眼吧!这还是亲弟妹,亲侄女儿呢!说好的婚约说反悔就反悔,这还有没有天理啊!”急得杜氏又是跺脚,又是骂他们,沈昭容在屋里抽抽答答地哭着,柳玦早已呆滞了,一脸傻样地站在边上,手足无措。
柳璋不由得暗笑了下,回头小声对柳同知说了几句话。柳同知瞥他一眼,径自大踏步走到沈家前,不肯进他家的门,只是在门外喝道:“柳玦给我出来!”
柳玦一个激灵,见是叔叔到了,脸色顿时刷白,踌躇着慢慢挪动脚步。杜氏见了倒是惊慌不已,忙忙迎出来赔笑道:“大人怎么来了?真是怠慢了……
“你不必多说。”柳同知打断了她的话,指了指院内的母子二人,“你家女儿既有婚约在身,又怎敢再妄图攀附我柳家?婚事不必再提了!无论你们母女做什么,你丈夫的案子该如何判,还是如何判。我柳信文为官多年,从不做徇私枉法、因私废公之事!”说罢一甩袖,厉声再次喝叫:“柳玦!给我出来!”
柳玦颤悠悠地来到他面前,小声开口:“叔父,您听我说……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柳同知冷笑,“为了娶一个罪犯之女,居然连伪造书信的事都做出来了,你当你叔叔是什么人?会被你这点伎俩骗倒?!你从前明明是个老实人,才认识这罪犯之女几日,就变得如此奸滑,若让你娶了她,日后还有个人样儿么?!”
“叔父您误会了,此事与沈姑娘无关啊……
就在柳玦在柳同知面前为沈昭容辩解之际,正主儿沈昭容已无声无息地出了屋子,来到姑母李沈氏面前。此时李沈氏与李云飞母子正因为柳家父子的到来,而且看上去是有身份的大人物,已经停下了漫骂,正带着好奇打量他们。李沈氏冷不妨瞥到沈昭容在耳边出现,还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李沈氏听得心下一动,转头与儿子对望一眼。李云飞趁机要胁:“想要我们反口说没有婚约,那也成,只是你们得给我们银子,还要帮我们在本地寻房子和差事,想办法把我们母子的军籍正式调过来,否则我绝不会改口!别说什么无凭无证的话,即便你与我是无凭证的,那你与太孙的婚约又怎么说?你一个女儿家,许了三个男人,还是什么好名声不成?我就算拼着输了官司,也要搅和了你的好事!”
沈昭容咬咬唇,心一横:“我知道了,你们放心,等我成了柳家媳妇,便是这德庆的知州也要让我三分,到时候有什么事办不成?”但她心里却清楚,即便说动了知州,柳同知本人不同意的话,事情也难办得很,更别说军户都是归卫所管的,而卫所里能做主的人,却是与章家有交情的江千户,哪怕是别的武官,也未必会搭理沈家,更何况,她如今已经没有银子去打点了。此时答应李家母子,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他们这边说定了,那边厢柳玦还在柳同知面前辩解,杜氏也时不时插上几句话讨好,但柳同知只是不听,还怒而教训侄子:“你亲眼所见,沈家女儿原是有人家的,你还在这里纠缠什么?!你别拿你母亲来堵我,即便你母亲亲来,我也要阻拦。我柳家可从来没做过坏人姻缘之事!”转身就要走。
李沈氏却从院中飞扑过来,跪倒在他前路道:“这位大人容禀,您误会了,侄女儿与小儿本无婚约,不过是他们小时候,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戏言几句,其实从来就没定下过。方才民妇与小儿来见亲戚,见弟妹态度冷淡,却对令侄殷勤有加,心中不忿,方才说谎的。请大人明察!”
柳同知被她这意料外的一跪吓了一跳,听完她的话,更加生气。柳玦却如同得了圣旨般,满面喜色地道:“叔叔您听见了,他们说沈姑娘并未许人,都是他们胡说来着!”
柳璋上前拉了他一把:“哥哥,别再说了,你伪造伯娘家书之事,父亲还未与你计较呢,他如今正在气头上,你又何必一再惹恼他?有话咱们回去再说,这里人多,当心叫人看了笑话。”
柳玦看了看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