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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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5-03 16:31 字数:4814
:“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记得当日悼仁太子在时,你还是个孩子,又瘦又小的,却最是乖巧懂事每每跟在太子身后出门,从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路。太子虽看重太孙,心里却极疼你这个小儿子不肯让人拘束了你,只让你放心大胆地玩儿去,你却那样老实,从没调皮捣蛋过。如今几年过去,你已经长成大人了,也到娶媳妇的时候……”
他这般唠唠叨叨的,偶尔说到动情处还要红一红眼圈,朱翰之一边要应付他,时不时答上几句,一边还要仔细留意章寂脸上的神情,额角都冒出汗来了。总算等到章寂考虑完毕,清了清嗓子,章放也就住了嘴,章敞与朱翰之皆是精神一振。
章寂道:“殿下别怪我犹豫先前我们家大媳妇强要太孙答应与她娘家侄女儿定下婚约,图一个日后富贵,我们心里都不屑得紧。如今你要走了忽然开口求亲,若是我轻轻巧巧地答应了,岂不是自己打了脸?即便别人不说闲话,我们自家人心里也过不去。”
朱翰之忙道:“您过虑了。这与沈家强求婚约完全是两回事。原是我主动求亲,可不是您强要我答应的。
若有人敢说闲话,只管让他来找我。”
“唔……”章寂顿了顿,“这个道理我也明白。我能看出你的诚心,也觉得你是个好孩子……”
朱翰之与章敞都面露喜色。
“然而……”章寂话风忽然一转,引得两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儿,“太孙平安的准信还未传来燕王又起事在即,我们章家更是尚在流放之中,此时论亲事,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况且三丫头年纪还小,不如再等两年,等局势稳定下来再议亲也未迟。”
朱翰之怔了怔,抬手抹了抹额头,章敞则是着急地劝道:“父亲,只是定下亲事而已,三丫头又不是马上过门,她这个年纪说亲正合适……”章寂瞥了他一眼:“她两个姐姐都还未定人家呢,长幼有序,你急什么?”章敞张张嘴,又泄了气。
朱翰之重新露出笑容:“姨祖父言之有理,只是……”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我心里着急,明儿就要走了,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到你们。若到时候您与三表叔给三表妹订了别的亲事可怎么办?我……我一想到这个,就恨不能即刻将事情定下来。”
章寂笑说:“不必担心。三丫头还小呢,我不会这么早给她定下的。殿下只管安心回去,等日后我们在京城重逢,若你还未改主意,我老头子自然愿意成人之美。”
朱翰之心中暗叹,但事情能有这个结果,也算是差强人意了,章寂这句话其实就变相等于应承了他的求亲,只是未能确定下来罢了。他笑着起身向章寂与章敞行大礼:“翰之就在京城恭候佳音了,想必用不了几年,就能等到那一天。”
章寂手中动作顿了顿,脸上笑容不变,缓缓点头。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由于担心宫氏与周姨娘母子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朱翰之便提出告辞了。他要回山上小屋养粗蓄锐,等明日起程。此番北上比原计划的时间提前了许多,加上李家有变,随行的人手大幅减少,他必然要多吃点苦头的,需要多准备一些。
他走出章家院门时,明鸾还站在门外望风,回头见他出来,便问:“你们商量完了?这是要回去?”
朱翰之点点头,柔声道:“午饭是不是仍旧由你送去?”
明鸾只觉得有些莫名:“不是我还会有谁?”
朱翰之抿嘴微微一笑:“我有话跟你说呢。”回头看看站在不远处的陈氏,行了一礼,便带着随从走了。明鸾一头雾水地回头看陈氏,陈氏就更糊涂了。
朱翰之走在山路上,心情不错,只是仍有些失望与压抑。他在考虑个担心多时的问题。
一直跟随在后的随从乙忽然出声问道:“公子,您真的那么喜欢章家三姑娘么?即便有心求亲,也不必急于这一时。章家三姑娘还小呢,她前头还有两个姐姐,章大姑娘且不说,在流放地,章二姑娘是不可能嫁人的,您何必非得要在这时候求娶?”
朱翰之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他:“我既然喜欢她,心急想定下婚约,又有什么可奇怪的?总不能等到她长大了,两个姐姐又出了嫁才去求亲,到那时候,兴许她父亲已经把她许人了。”
随从乙笑笑:“您的话固然有道理,但小的却觉得,您这是急着让章家戴上广安王岳家的帽子呢。”
朱翰之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子怎么糊涂了?”随从乙嘴角翘了翘,“李家事泄,军费没了尚在其次,最要紧的是朝廷知道了主上的计划,岂有坐以待毙的道理?朝廷必然有所动作,而主上也要被迫提前起事,哪里还有闲心救章家人?即便主上有这闲心,朝廷也断不可能放过章家的,此时不提他家还好,一提他家,只怕就要大祸临头了!”
朱翰之沉默不语,随从乙看了看他的神色,无所谓地继续道:“原本主上为了安抚开国公府与章将军,是绝不会弃章家于不顾的,只是如今李家事泄,起事提前,一切就不同了。开国公府与章将军若是不依附主上,朝廷也不会放过他们,与其等死还不如放手一搏,章家人自然就没有从前重要了。但若章家成了公子的岳家,章家三姑娘便等于是主上的侄媳妇,这又不同了。主上一向看重公子,自然不忍心叫公子伤心的,只是这么一来,主上就为难了。如此紧要关头,北平上下无人敢有一丝放松,哪怕是一点小错都有可能导致全盘皆输,可主上却还要为了公子而分心去想法子救人——”
朱翰之看着他,眯了眯眼:“所以……你想要说什么?”
随从乙微微笑了笑,双手一摊:“小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公子一声。早在出发南下之前,主上就曾经嘱咐过公子与吕先生的。只要太孙能安然抵达北平,别人都尚在其次,而太孙日前已经平安到达了,只要您尽快脱身回去,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进行。连章将军与开国公都默许过,一切以大局为重,您当时也答应了的,为何如今却非要节外生枝呢?
第十三章 剧变
朱翰之似笑非笑地望着随从乙道:“我倒是小瞧你了。
随从乙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微微抬起下巴:“不敢当,小的也只是为了主上着想罢了。”
“你一片忠心是好的,只是……”朱翰之顿了顿,目光转为凛厉,“自以为是地揣摩上意,又自作主张行事,可不是一个好手下该做的——是谁告诉你章将军与开国公都放弃了章家人?!”
随从乙闻言一愣,继而笑道:“公子真当小的糊涂了么?当日您离开王府时……”
“当日我离开王府的时候,燕王叔只跟我提过,此番前往岭南接兄长需得再三谨慎行事,若遇到危险,保住兄长性命最要紧,其他尚在其次。”朱翰之盯着随从乙,“当时无论是燕王叔还是吕先生与我,都只知道兄长是与沈家人在一起,直到抵达东莞后方知章家接走了兄长与沈家人。什么章将军与开国公府默许放弃章家人之说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他们当时来信所默许的可以放弃的人到底是谁?不用问你也应该知道吧?还能说出这番话,你若不是糊涂了,就是记性不好。一个探子,若是记性不好,那又要你何用?”
他这最后几句话说得轻声细语,却听得随从乙头冒冷汗,方才的气炎顿时消去大半,但仍旧觉得不甘心:“当时主上、开国公与章将军以为太孙是与沈家人在一处,才会有此共识,即便太孙是与章家人在一处,结果也不会有所不同。沈家何尝不是章将军姻亲?章将军之妻当时还与娘家人同住一处呢,章将军夫妻恩爱的传言连北平都时有耳闻,既然他连心爱的妻子都可以放弃……”
“妻子可以再娶,亲父兄弟却不可再有了。”朱翰之冷冷地睨着对方,“你这是把章将军当成是为了权势名利不惜牺牲至亲性命之人,此时只有你我二人知情便罢了,若是叫你家主上知道了,不知他可会因为你这个忠心耿耿的小卒子处处为他着想,便放任你给章将军冠上这个罪名?”
随从乙脸色顿时煞白,他知道自己是踢到铁板了,有些话不可以再说下去,否则以对方的身份,真要追究自己失礼处,自己也是得不到上司庇护的。他深吸一口气,低头行了一礼:“是小的失言了,请公子饶恕。”
朱翰之眯起眼睛,盯了他好一会儿,直盯得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汗水都滴到脚边了,方才轻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随从乙顿了顿,头垂得更低了些:“小的代号是乙,公子只管这般唤小的便可。”
朱翰之轻笑:“我要问的是你本名。我身边来来回回都换了两个阿甲,三个阿乙了,你不把本名告诉我,我只怕转头就会忘了你哩。”
随从乙的脸色顿时涨红,死死咬住牙关,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您只管唤小的阿乙便是。上头是不许小的擅自透露本名的。”
“是么?”朱翰之背过身,漫不经心地继续沿山路前行,嘴里吐出的话深深刺伤了对方的心,“我见你这般聪明能干,别人想不到的事你都想到了,只当你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没想到还是阿乙啊……等你拿回自己的名字时,再来质问我吧,在那之前,守好你的本分!别以为有几分小聪明,就能对人指手划脚,你可知道杨修是怎么死的?”
随从乙汗流浃背,但心中却充满了屈辱的感觉。然而他也知道,朱翰之的身份不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轻动的,哪怕对方有自己的私心,会为燕王带来麻烦,闹到上司面前,也仍旧他吃亏。不过他有信心,凭自己的本事,迟早会从一干小卒中脱颖而出,成为燕王身边的得力臂助,到时候,他绝不会再容许有人为了一己之私就让燕王陷入为难之中了!
朱翰之虽暂时将那随从压制下去,却也知道自己除了威胁几句外,完全拿对方没办法,哪怕对方在与燕王府的人马会合后,把自己的所作所为上报燕王叔,引起后者的疑虑,自己也不能对他做什么。
燕王府的人向来不必听从他的号令,只不过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才随他留在此地,除了传递信息与打听些对燕王府有用的消息外,他就无法再命令他们做别的事了。如今他想要救章家人,自然免不了会对燕王的计划有所影响,燕王叔或许会体谅他的想法,但追随燕王叔的其他人却是未必。
更要紧的事,那随从虽然态度可恶,但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朱翰之虽不曾听见章敬与常家人明说会放弃章家,可他还记得,当初他启程南下的那一天,燕王府接到章敬命人飞马送来的急信,表示一切以大局为重,先平安接回太孙要紧,其他人就先放着吧,不必为了太孙以外的人,打草惊蛇,也不必节外生枝去探望住在德庆的章家人。常家人离得远,没来得及传信过来,但他们在北平有亲信人手驻扎,也是常氏族人,话里话外透露的都是这个意思。
从这几年里章敬与常家人的言行中,可以猜得出他们的想法。章敬与常家数年来也曾在暗地里往京城勋贵人家活动,希望能让章家获得特赦,只是一直没什么进展,随着燕王府与京城的关系越来越紧张,这种希望越来越渺茫了。而在陈家人捎去章家近况后,章敬得知侄儿侄女死了好几个,父亲妻子都有病在身,兄弟在军中挣扎,三弟还多次受伤卧床,心早就灰了一半,只觉得家人怕是难以救回了。而常家那头,为了维持西北局势已经花费了太多精力,光是要保住自家骨肉尚且不容易,更何况是隔了一层的妹妹的丈夫儿女?对他们来说,若是还有余力,章家自然是要救的,但若情况紧急,自身尚且难保,其他人也就顾不了这么多了。朱翰之心中苦涩,若非情势恶劣至此,他也不必费尽心思去保章家。只恨李家行事不密,使得燕王府计划泄露,必须要提前发动,否则他会更有把握救人。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见机行事了。但是人……他是一定要救的!
当朱翰之苦思之时,明鸾被祖父章寂叫进了屋里盘问:“你与广安王在一起时,他……他可有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明鸾眨了眨眼:“您指的是什么话?他跟我说了很多话呢。”
章寂轻咳一声,瞥了章敞一眼,示意三儿子开口,但章敞是文人性子,不免觉得自己身为父亲,跟女儿说这种有违礼教之事好象不大合适,便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是章放看不过眼了,插嘴问:“广安王可曾说过要娶你为妻之类的话?”
这话问得直白,章敞差点没忍住冲兄长翻白眼,但马上又摒声静气等待女儿的回答。
明鸾被三位男性长辈盯着,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