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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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5-03 16:30 字数:4798
朱翰之道:“就是因为这样,燕王叔体恤大表叔不易,便让燕王婶出面,帮着说成了这桩亲事。那二房的父亲是燕王叔身边一个清客,姓袁,既非参与机要的幕僚,也非军中武官,本人有举人功名,文笔极好,一向是帮着料理些文书起草的事,是正经人家,身份却有限。之所以选这么一家人,也是为了大表叔日后夫妻团圆,不至于生事。而那袁氏女子本身容貌只是中平,性情是出了名的温厚,也是知书达礼的,若不是因为接连要守祖父母和母亲的孝,误了花期,也不至于耽误到二十岁还不曾嫁出去。她自打入了大表叔家,便一直安份守己,把内务料理得井井有条,将表哥表姐照顾得无微不至,不出一个月,病就都好了。再养了一个月,表哥就开始重拾功课,寻了个先生每日跟着读书习字,表姐也重新拣起针线,闲时学些琴棋书画,到了去年春天,又学起了家务。如今大表叔家里一片和睦,袁氏虽是二房,也算不上得宠,但无论是大表叔还是他一双儿女,都对她极是敬重,大表叔忙公务时,也不必再为家中担忧了。”
朱文至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既如此,倒也难得,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朱翰之脸上笑意一闪而过。确实没什么可说的,象章敬这样出身的勋贵子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小妾通房一大堆的?沈氏独擅专宠,容不得通房妾室,便也罢了,横竖她有儿有女,在公婆面前也没什么出格的地方。可章敬长年在辽东苦寒之地,她既不肯让他纳妾,又不愿跟在身边照料,以至于他一应起居只能让母亲派来的婆子服侍,多少有些失职,而且这种失职已经影响到章敬在战场上的表现了。燕王身份贵重,出面给他说一房良妾,为他打理内务、照顾儿女,可以说是名正言顺的。沈氏本就理亏,哪里有脸去挑理?加上袁氏良家出身,无论性情为人都无可挑剔,沈氏还要感谢她照顾自己的儿女呢,但凡有半点怠慢之处,都要惹来非议。
袁氏既是燕王府清客之女,自然时有书信与娘家往来。朱翰之在北平,对辽东章家的情形却相当清楚。这门婚事,其实也有几分联姻的意思,从某种程度上加深了燕王府与章家、开国公府的联系。然而,朱翰之更清楚地知道,袁氏之父在燕王府中绝不仅仅是一名清客这么简单,他深受燕王信任,若有朝一日燕王执掌大权,袁氏之父的地位就要水涨船高。沈氏多年来一直缠绵病榻,这件事燕王府通过章家传去辽东的信,已经有所了解。等到沈氏不治,章敬服丧期满,燕王妃就会出面劝他将袁氏扶正。这么一来,章敬与燕王府的联系又更深了一层,也意味着开国公府一脉与燕王府的关系更加密切,而章敬的儿女又早就对袁氏信服,自然能与她和睦相处。
当然,这些内幕朱翰之是不会对朱文至明言的,更不会让沈氏知道。他对朱文至说:“兄长,我将这些事告诉你,其实也是想给你提个醒。日后到了北平,知道大表叔纳妾之事,别生他的气。他也是不得已,即便他心里再放不下妻子,也不能看着儿女受苦吧?”
朱文至叹息一声,无精打采地道:“我明白,说来也是姨母思虑不周,才会出了这等纰漏……”
“那……”朱翰之犹豫了一下,“兄长要不要给大表婶略透个底?让她心里有个数。”
朱文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为什么?她如今病得这样,若是知道……”
朱翰之苦口婆心地道:“兄长,你瞧瞧她如今的行事,只怕早就病糊涂了,一心只为娘家着想,竟是把婆家人都得罪光了。再这么下去,等到将来他们夫妻团圆,会有什么结果?倒不如趁如今时机还不算太晚,早早提醒她一声,让她收敛着些,也免得日后受丈夫儿女埋怨。”
朱文至哑然,想想也有道理,只是他又为难:“姨母病得这样,我怕她知道了,病情会加重。”
朱翰之笑了笑,道:“其实不说也行,眼下还是让她把身体养好了要紧,但兄长也得想法子劝她一劝,别让她再糊涂下去了,对沈家更不可纵容。你虽感激他们,也要为他们将来着想。沈家文不成,武不就,唯一的男丁又有残疾,即便有个女儿要嫁你为妻,日后也是掌不得权的。章家却不同,不但大表叔深受燕王叔与开国公重用,二表叔瞧着也是个能干的,万一沈家得罪他们狠了,日后两家如何相处?因此,宁可狠心让他们留下来熬上一年半载,也绝不能让章家心生怨言”
朱文至忙道:“好兄弟,你提醒我了。我只想着不能因沈家而让章家寒心,却没想到这一层。确实,倘若今儿对沈家心软,就等于任由他们得罪了章家,竟是害了他们呢。无论他们是否有私心,总归是我外家,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当为他们日后着想。”说罢又感慨地望着朱翰之:“好兄弟,你虽怨着他们,却还是盼着他们好的,实在是仁厚之人,可惜舅舅舅母不明白,总是说你坏话,连姨母也疑心于你。若他们听到你这番话,一定会知道他们错得有多离谱了。”
朱翰之故意露出不屑之色:“我确实不待见他们,他们厌恶我也是应该的。我之所以说这些话,只是不愿看着兄长日后为难罢了。兄长也不必将这些告诉他们,省得他们又觉得我是在图谋不轨。”
朱文至失笑,想想也对,便答应不会多此一举。两兄弟说了几句话,便见沈氏去了。
沈氏的小屋里头,沈家夫妻与沈昭容俱在,章家人反而没进门,只是在屋外的空地上停留。吕仲昆刚刚开好了方子,叮嘱了沈氏几句要注意的地方,朱文至便进来了,得知方子开好了,便随手递给了胡四海:“赶紧去抓两帖回来熬了,给姨母吃下去。”
胡四海领命,拿着方子去了。明鸾目送他的背影,回头看了祖父一眼。章寂不动声色。明鸾想想,觉得吕仲昆也好,沈家人也好,都不可能久留,等他们离开了,什么手脚做不得?沈氏的病又不是几剂药就能好的,便也淡定了。
吕仲昆起身想要离开,沈氏却叫住了他,转头对朱文至道:“太孙方才说的话,我已经想过了,确实是我思虑不周。为了确保太孙殿下能平安到达北平,理应尽可能小心谨慎地行事。我不该为了一己私心,便硬要太孙带上沈家人同行。”
朱文至一听,心中顿时欣慰无比:“姨母能明白就好,您就放心吧,我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答应过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
沈氏笑了笑,又道:“只是有一点,太孙此去北平,路途遥远,即便有人在广州相候,但四百多里路,只有三人护送,也未免太危险了些,吕先生是读书人,广安王还小呢,只一个胡四海,万一遇上匪徒可怎么好?”
这话说得吕仲昆与朱翰之都皱了眉头,明鸾更是在门外小声对着祖父与伯父吐嘈:“每日从西江上走的船不知有几百条,路上也不是没有繁华的城镇,哪里有过匪徒?吕先生跟广安王两个人都走过来了,四个人反而危险,这叫什么理由?”章寂与章放都露出讥讽之色。
朱文至对沈氏道:“姨母不必担忧,我们装成寻常民船,跟着别人一块儿走,应该无事。从德庆到广州,最慢也不过是三四日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可我还是不放心。”沈氏愁眉苦脸地道,“要不……殿下请吕先生给广州那边的人手送个信去,让他们多派几个人来接吧?护送的人多些……”她看了朱翰之一眼,“殿下就更安全了。”
“不行”朱翰之沉下脸,“一来一回,行程定会被耽搁的。当日我们经过广州码头时,还遇上了安庆大长公主手下的郭钊,听说他正打算往德庆来,也不知是来做什么的。他原认得兄长,万一叫他撞见,兄长的行踪就暴露了,那时候遭殃的可不仅仅是章沈两家而已。”
在场众人听了都吃了一惊,沈氏更是脸色一变,语气也不客气起来:“广安王,这等大事,你怎能秘而不宣?”
朱翰之淡淡地道:“兄长横竖这两日就要走了,那郭钊至今还没到呢,只要行事谨慎些,别叫人发现了破绽,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章沈两家本是光明正大在此的,便是遇上了他也不打紧。不能被他看见的,只有兄长一人罢了。”
朱文至也道:“确实,我与胡四海都不能经了他的眼。既如此,我们还是早些动身吧。”
沈儒平却害怕地插嘴问:“安庆大长公主身边的人为何会到德庆来?莫非是你们此行走漏了风声?他们是来抓太孙的?这样我们庇护太孙的事也叫他们知道了么?那可怎么办?”他慌慌张张地问沈氏,“大姐,我们该如何是好?”又怨朱翰之,“你早该说出来的,为何瞒到今日?你们拍拍屁股走了,啥事都没有,却要留下我们去面对朝廷的人,你分明是故意的。”
门外,章放忽然想起了欧阳太傅门下被流放到德庆的那名门生,忙上前一步要说话,却被父亲拉住,使了个眼色。他犹豫了一下,收回了脚。
屋内,沈儒平的惊惶情绪越发加深了,他甚至抓住了朱翰之的手臂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声质问:“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这是怨恨我们沈家出的太子妃处死了你生母,才故意挖个坑叫我们跳的怪不得你方才三番两次阻止我们随太孙北上,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狠毒心肠,真真是身份卑贱之人生出来的贱种。”
朱翰之脸色一沉:“你说什么?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我为何没胆子?我就要说……”
“够了”朱文至猛地站起身来,大力抓住沈儒平的手将他推开,“这是我亲弟弟,若他是贱种,我是什么?沈儒平,你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他转向沈氏,“姨母,您说句话吧。弟弟三番两次为你们说好话,处处为你们着想,为何你们还要一再针对?他也是皇家子弟,是父亲骨肉,你们既是忠臣,就别只是忠于我这个沈家女儿生下来的太孙。”
沈氏与沈儒平、杜氏听了,脸色俱是一白。
吕仲昆趁机插嘴道:“郭钊来意不明,未必就是知道了太孙的下落,欧阳太傅门下的曹泽民去年被放到德庆,郭钊有可能是来寻他的。况且如今安庆大长公主早已失了圣眷,自身尚且难保,哪里还有余力来支使官兵抓人?我们经过广州时,看郭钊的排场,更象是来办私事……”
“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沈氏有些激动地道,“请太孙略避上几日,等广州人手到了再走,不是更稳当些么?即便郭钊真有歹意,人多些,也能对付得了……”她心下在不安。
杜氏则在一旁添油加醋:“是呀是呀,这么一来,吕先生也可以多留些日子,给我们大姑奶奶看病……”手下悄悄拉了沈儒平一把。沈儒平迟疑了下,略冷静了些,不再凶恨地瞪着朱翰之。
听了杜氏的话,朱文至反倒迟疑了。无论如何,他对这个姨母还是很敬重的,自然希望她的病情能有所好转,但是弟弟的意思他也不想违背。他犹豫地看向吕仲昆,希望对方能给自己出个主意。吕仲昆却是哑然,他看出了沈家人的真实用意。
这时,朱翰之开口了:“大表婶之所以要兄长推迟出发,其实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不放心我吧?你们总觉得我会在路上对兄长不利,故而想多调些人手过来,好让我无法伤害兄长?”他冷笑两声,“真是荒唐。”
他抬头扫视沈氏与沈家人一眼,又望向吕仲昆,最后将目光落到朱文至脸上:“既如此,你们也不必再逼兄长了。我留下来就好。”
第五十七章 议定
朱翰之的话刚说出口,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最先醒过神来的是朱文至:“弟弟,你在说什么?什么留下来?”
朱翰之淡淡地道:“我留下来,不随你们回北平。这是最简单利落的证明方法。我从没想过要在路上对兄长下手,夺取皇位,更没打算隐瞒郭钊来意,借刀杀人,陷害沈家。然而他们执念已深,绝不会因为我几句辩解便相信我。若他们执意不肯让兄长走,兄长真的能与他们翻脸么?到头来为难的还是你。既如此,倒不如我不走了,留下来,那他们也不必担心我会在路上对兄长不利。况且,若郭钊果真要带官兵来抓人,首当其冲的也是我,沈家人也能安心了吧?”
沈儒平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你真会留下来么?别是诓我们的吧?”
朱翰之没理他,只是盯着朱文至看。朱文至眼圈红了,抓住弟弟的手:“何必如此?我从来就没怀疑过你。至于郭钊,吕先生也说了,未必就是冲着我来的。况且,若他果然发现了什么蛛丝蚂迹,你岂不是更危险?”
朱翰之微笑道:“不妨事,我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