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节
作者: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5-03 16:30      字数:4801
  挂牌?接客?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陆氏有些被崔柏泉的脸色吓到了,不由得后退几步,悄悄看了钟氏一眼,见钟氏还在哭,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情形,便只好硬着脖子对崔柏泉道:“干嘛?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当年在流放路上,你姨娘不是被押解的官差都睡遍了?她早就不干净了,跟婊子有什么区别?”
  崔柏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你们逼她的……她根本就不愿意!”
  陆氏嗤笑:“她怎么会不愿意?若不是招待了那些男人,你当你如今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对长辈耀武扬威?早就死在流放路上了!若她真是被逼的,那也是被你逼的!谁叫你是她儿子?”
  明鸾已经在一旁听得呆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崔柏泉。如果陆氏所言是真的,那他还怎么能忍受这两个女人?他居然还要供养她们吃穿,还将发疯的生母交给她们照顾?!
  崔柏泉只觉得明鸾的目光仿佛带刺般,让他无地自容。生母所受到的苦难他都记在心里,他何尝不恨?只是当日对父亲与兄长发过的誓言仍牢记在他心头,而且他也清楚地知道,生母当年之所以会答应受这样的屈辱,确-多的是为了他,因为他在流放路上生病了,为了能给他请大夫抓药,为了能让他吃饱穿暖,为了能让他活下来……生母牺牲了许多,而等生活安顿下来后,她回首从前,却无法面对那段日子,才会在嫡母的一再羞辱与嘲讽中发了疯。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家门口的,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经来到山脚下一处安静的林地边上了。明鸾沉默地站在他身边,背对着他,一脸严肃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崔柏泉心中剧痛,有些艰难地开了口:“你……是不是要开始瞧不起我了?我的生母曾做过那样的事……可是,她是个好人,请你……请你不要……”
  “我是要瞧不起你了!”明鸾气鼓鼓地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卢姨娘为你牺牲了这么多,她是个伟大的母亲,而你呢?居然将她交到仇人的手里,任由她受人折磨!你这也叫儿子吗?你居然还教训我要孝顺父母?!”
  崔柏泉后退两步,脸色苍白地道:“不是这样的……我知道姨娘是为了我才甘愿受人折辱,我也怨过大娘与婶娘,可是当时……大娘自己也病着,是婶娘逼姨娘去做那种事,大娘没有吭声,过后更是一再拿这种事羞辱姨娘……我恨大娘无情,也恨婶娘刻薄,可我更恨自己……若不是为了我,姨娘又怎会……”他眼圈红了,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泪。
  明鸾却无法接受他的说辞:“这么说,是你娘牺牲自己救了所有人,她本该是你们崔家的大功臣才对!可你嫡母又是怎么对她的?居然羞辱她,逼得她发了疯!还有你那个婶娘,就算你为了遵守对你父亲和兄长许下的诺言,要奉养你嫡母,那你婶娘又关你什么事?!”
  崔柏泉闭上了双眼:“明鸾,我真的不能抛下她们……婶娘守寡得早,一直依附我们家生活,父亲临终前交待我,他只有一个亲兄弟,身后没有子女,因此,只要他的遗孀一日在我们家,崔家必须为她养老送终。至于大娘……我心里没法把她当成是母亲,可是……小时候我被人欺负时,是哥哥保护了我,大娘要打我骂我,也是哥哥拦下的。他待我那么好,就象是同胞所出的亲兄弟,处处为我着想。哥哥事母至孝,他最后一次见我的时候,再三求我要好好照顾他的母亲,我不能违背当日的诺言……明鸾,我奉养她们,不是因为原谅,而是为了父亲与哥哥。”他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缓缓流下,“这是我的责任,因为崔家只剩下我一个男丁了。”
  明鸾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好久方才喘过气来:“好吧,你有你的理由,但我真的没法接受,因为我只看见……你为了这所谓的诺言,让自己的母亲受那么多苦。你要是想做个真正的孝子,就该把卢姨娘接到身边照顾,至于你嫡母和婶娘她们,按时送去生活费就行了,象现在这样……你的名字其实是叫崔圣母吧?不,崔圣父!”
  崔柏泉哀伤地看着她,良久才道:“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我不起的,你对不起的只有自己的母亲!”明鸾不停地用手扇风,想要将自己心头的怒火扇小一点,“我无法相信自己的朋友居然是个圣父,跟你在一起简直更加衬托出我的自私自利。我先走了,再待下去我就要发疯了!你爱干啥就干啥去吧!”说完生气地噔噔噔走了。
  崔柏泉看着她的背影,坐倒在一棵大树下,将脸埋入双膝之中。他觉得好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忽然间离开了他的身体,他的心忽然变得空空的。
  这天过后,明鸾虽然也有见过崔柏泉,也象平时那般说话,但两人之间好象产生了某种隔阂般,不复往日的亲密。
  崔柏泉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除了沉默,什么事也没做。
  过得几日,新种的水稻为大地披上一件青绿的纱衣,盘月月向明鸾讲述了瑶寨刚刚补过的祖先节,九市镇上的人家开始为下个月的中秋佳节做准备,万千户离开德庆的日子也定下来了。
  他是坐船离开的,卫所里许多军官都去码头送行了,包括刚升了总旗的章放在内。他人虽然走了,影响却并未消失。因为他的关系,崔柏泉迟迟未能获安排新差使,同时,有消息称今年所里又要进新人了,其中就有充军来的几名流放犯人,千户所那边决定先不安排人来象牙山接替崔柏泉,等新人来了再决定是不是直接让人过来接手。
  另一方面,柳同知那边也无法安排崔柏泉入衙,正如后者先前所担心的那样,为了照顾万千户的面子,柳同知只能暂缓原定计划。他对此感到十分愧疚,觉得若不是自己的提议,崔柏泉也不至于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因此他特地使人往千户所里递了话,让他们暂时不要安排人去象牙山,好让崔柏泉得以留任原职。一切都要等到新千户到任以后再行安排。
  随着时间进入到八月,新任德庆千户江达生终于抵达了德庆城。消息传到九市时,章家人的脸上都显得有几分异样。
  第二十六章 传话
  对于江达生的到来,章家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他是陈家人特地安排过来照应亲家的,本来章家上下都对此感到高兴,偏偏章敞又揭破了陈氏曾经与他有暧昧的往事,这么一来,章家人心里难免不是滋味了,既高兴有人罩着自家,能给自家带来好处,又担心对方对陈氏余情未了,会做出有碍章家清名的事来。同时,他们也觉得自家好象在依靠外头的男人对自家媳妇的感情图谋好处,这实在是太打脸了。
  因此,江达生到达德庆后,除了章放因为本身的职权之故,要随其他军官一道前去拜见外,章家无人有所动作,既没有去拜访,也没有打招呼,甚至没叫茂升元分号的伙计传达一声问候,就连章放去拜见时,也没单独跟他说过一句话。所有人都似乎在等待着,想知道江达生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如果他与陈氏是清白的,那一切好说,也不至于坏了章陈两家情谊,但如果他贼心不死,那么目前已经过上安稳生活的章家便不再需要他的照看了,毕竟家门名声大于一切。
  然而,江达生什么动作都没有,他只是象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千户那样,做着新官上任后应该做的一切,熟悉当地民情,熟悉军务,拜访当地官员,四处巡视各地卫所,哪怕是到了九市百户所,到了章放面前,也丝毫没露出半点亲近的意思。姚百户在任内练兵不力,致使百户所的士兵操练时出了纰漏,连姚百户与几位总旗、小旗在内,全都挨了新任江千户的训斥,章放也不例外。
  章放因这件事被扣了三个月的钱粮,虽然是跟其他人一样的处罚,甚至还有不少人罚得比他重,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回到家后便抱怨开了,怀疑这江达生到德庆来,并不是照应章家来的。
  章寂却板起脸教训他道:“这才是正理。他既要掌这一地军政,怎可不上心?既然上了心,那有百户所练兵不力,自然该训斥。他又不是专门冲你去的,将你与其他人一视同仁,方是正道。即便他有心照应我们,也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徇私。否则,所有人都挨了罚,独你受优待,别人会怎么说?”
  章放讪讪地:“儿子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家里本就不富裕,如今又没了三个月的钱粮,儿子担心家计罢了……”
  “家里还没到吃不上饭的地步,用不着你操心。后园菜地的瓜菜差不多能收了,柑园里放养的鸭子前些日子送到城里,卖了个不错的价钱,两笔进项算起来足足有十多两银子呢,你那点钱粮算什么?到了年下,咱们家还有余钱可以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一件新衣服,再修一修房子呢。”
  章放听了喜出望外:“当真?那就太好了!家里的房子当初新建时,因为缺银子,只能修了茅草顶,夏天雨水多的时候总是漏雨,既有了银子,好歹先修个瓦顶再说。”
  章寂捻了捻胡子:“家里的境况是越来越好了,江千户那头,你不必放在心上,有人照应固然好,没人照应,我们家里该怎么过还怎么过。陈家安排人来,本是一番好意,要照应也不在这种小事上,你们切不可认为人家没处处为你着想,便存了怨怼之心。”
  章放乖乖认了错。
  但章家其他人却又另有想法,章敞总觉得江达生在陈家面前说是要照应章家,其实心里对章家有怨,是特地来报复的。而宫氏则特地跑到陈氏房间冷嘲热讽,说她伤得不是时候,不然就能早早到江达生面前去卖好了。陈氏一律当成耳旁风,只管埋头做针线。她如今要卧床养伤,许多活都做不了,只好专心做起了针线活,除了从镇上几家大户那里接的绣品外,便是章家人秋冬季节要添的新衣,做得飞快。
  过了些日子,千户所那边又有消息传来。原来江达生上任是带了家眷的,他虽未娶妻,却有内眷,日常生活起居都由一个女子照应,听人称呼那女子为兰姑娘,但人梳的却是妇人发式,瞧那穿着打扮,也不象是一般侍女。有传言说,那其实是江千户的妾。江千户自幼父母双亡,参军又早,没有长辈为他做主,军中事务又繁忙,他便耽误了亲事,故而先纳了一妾主持内务。江达生对这个女子十分信重,不过有好事者当面向他询问其身份时,他却只说那是内管家。
  人们只当他是含糊应对,毕竟未娶正室,便先有了能管家的妾,对日后说亲十分不利。消息传出后,便有德庆本地的大户蠢蠢欲动,想把女儿嫁他,只是观察的时间长了,发现他脾气耿直,做事又严厉不肯徇私,对身边亲近的人要求更高,若是亲兵中有人违反军令,罚得比一般士兵更重。原本有心的人家便开始犹豫了,不知这么一个三十岁又看重小妾还略显迂腐的老男人,值不值得他们将娇滴滴的女儿嫁过
  伴随着这种消息的,还有种种来自千户所女眷们的闲言。据说江达生的小妾初到德庆城时,有些水土不服,他还亲自为她去请大夫,连她喝的药也要一一过问,显见情份很不一般。
  明鸾听到这些时,心中先是暗暗唾弃一番,接着又觉得自己唾弃得很没道理,毕竟自家娘亲已经嫁人了,又是一门心思要做贤妻的,那s达生婚事无着,难道还不许他喜欢上别的女人吗?她便将。事悄悄告诉了陈氏。
  陈氏的反应倒是十分淡定:“那兰姑娘我也认得,本名应该是叫紫兰的,原是江家家生子,对主人家十分忠心,一向是在江大哥身边侍候起居。江大哥参军后,听说紫兰就一直留在陈家,也不曾嫁人,拖着拖着,便成了老姑娘,许多人都觉得惋惜呢。我没听说江家大哥将她收房的消息,但若是真的,倒也是好事。”
  她当着章家其他人的面也是这么说的,见她如此淡定章敞的脸色不由得发红。宫氏则干笑着问:“既是旧识,也该去见一见吧?往后也好多来往。”
  陈氏却道:“虽是旧识,一来如今事过境迁,身份有别见了面反倒尴尬;二来她是新任千户大人的内眷,我们却只是寻常军户,贸然前去拜访,未免让人觉得有攀高枝儿的嫌疑,还是不要见的好。”
  章寂对此很是赞同:“这话是正理。那就这么着吧,往后要是见了面,问声好就行了不必太过殷勤。”
  宫丘虽有些不甘心,见公公发了话,又被丈夫瞪了一眼,只得悻悻作罢。
  然而,当三房一家私下相处时,章敞忍不住问妻子:“你当真对江达生纳妾之事没有想法?你不去见他的妾,是不是心里不痛快?”
  陈氏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相公这话说得古怪,我能有什么想法?又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