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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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5-03 16:30 字数:4816
陈氏眼睛一眨,便掉下泪来:“他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你达生叔的事,误会我与你达生叔有染……”
明鸾怔了怔,瞪大了眼:“他这样说你?!”
陈氏将出门前与章敞发生的争吵简单地说了几句,便哽咽道:“十几年夫妻,我自问从未有错漏之处,他只听身边人几句污蔑,便将我视作不贞之人,对我疏远多年,甚至对你这个亲骨肉也十分冷淡。章家落难,我对他不离不弃,一路同甘共苦,我娘家也再三伸出援手,对章家可算是仁至义尽了。可就因为你外祖父母担心我们家在德庆没有靠山,请了你达生叔前来照应,他便将我娘家视作嫌贫爱富之人,还说了许多……”她没再说下去,眼泪却止也止不住,“我已经累了,共患难三年,他与我相敬如宾,我只当我们夫妻能一辈子和睦相处下去,万万没想到他心里居然是这样看我的……”
明鸾听得义愤填膺:“他怎么敢说这种话?!他怎么敢?!他受了陈家多少恩典啊?现在日子好过了就过河拆桥,还要往别人头上泼脏水?!不行,这口气我们不能吞下去。母亲,既然规矩说女儿不可以骂爹,那就请他爹来教训他好了,我们去找祖父做主!”
陈氏流着泪摇头:“罢了,这种事要是闹到长辈面前,我还哪里有脸在章家待下去……”
“为什么没脸?!”明鸾气得直跺脚,“你跟达生叔既是清白的,怕他怎的?凭什么要忍受他的污蔑啊?!何况他污蔑的不只是你,还有外祖父和外祖母,你也要忍了吗?!祖父是明白人,会给你一个清白的,也正好堵了父亲的嘴。以后他要是再想拿这个来说事,他就是公然违逆他的父亲,是大不孝!他搞这么多事不就是嫌我们母女碍眼吗?大不了就让他纳妾去,咱不侍候他了!”
陈氏却只是摇头:“傻丫头,你父亲要是真的纳了妾,受苦的就是你了。况且这件事要是闹大了,分号那边的伙计知晓,必要报回吉安去的,你外祖父母知道了,还不定如何伤心呢……”
明鸾瞪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外祖父母为了你,就要忍受窝囊气,你还不如自请和离,回吉安过清静日子算了!在章家待下去,真是吃力不讨好!”
陈氏抬手拍了她一记:“傻丫头,我走了,你怎么办?少说胡话!”接着眉头微蹙,“消消气吧,静静地陪我坐一会儿,我脚上疼。”说罢闭上了眼。
明鸾只觉得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真真气得要爆炸了,却又不敢真冲她发火,唯有紧紧握着拳头,坐在床边,瞪着她的伤腿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雨中才传来了人声。明鸾认出其中有几家军户大婶的声音,心下一喜,连忙起身开门迎了出去。
军汉大叔的妻子金花披着蓑衣走在崔柏泉身后,远远地就对明鸾喊:“章三丫头,你娘伤得重不?金花婶懂一些跌打推拿的本事,叫我先看看。”明鸾感激地道:“那就麻烦金花婶了,我瞧我娘腿骨都折了,吓得不知该怎么办好呢!”
大婶们进了屋,跟着上山来做帮手的几位军户大叔则跟崔柏泉一道留在了外头,有两人还抬着副用竹竿扎成的简易担架。陈氏挣扎着要起身给几位大婶见礼,叫金花婶压住了:“别动,都是多年的老邻居,用不着这些虚礼,让我先看看你的伤要紧。”陈氏便再三谢过,由得她检查了自己的伤腿。
金花婶检查完后道:“还好,伤得不算太重,只要有好药,小心养上大半年,就能重新走路了。不过你可得听我的,不许乱来,不然你的腿断了,可别后悔!”警告过后,她麻利地从随身带的包袱里取出绷带、药膏等物,又命明鸾再去打盆干净的水来。
明鸾连忙照做了,见她处理陈氏腿伤的动作干净利落,便讨好地道:“金花婶真厉害,我方才还在头痛呢,镇上只有一个大夫,七老八十了,好象也不怎么擅长治跌打,又是个男的,可怎么给我娘治骨伤呢?正好您就来了,真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这话说得大婶们都笑了,其中一位便道:“金花婶懂的事多着呢,谁家小媳妇生孩子不是她接生的?就连李家、黄家那样的大户,少奶奶们坐月子的时候,也要请金花婶去坐镇呢!”
明鸾连忙面露惊讶之色:“好厉害,母亲,你什么时候能学得金花婶一半的本事就好了,以后还怕什么看大夫吃药呀?咱们自家就能解决。”
陈氏正疼得满头是汗,闻言也不由得笑了,金花婶便嗔道:“小丫头,拍我马屁呢?金花婶被你拍得很舒服,继续拍吧!”众人大笑,明鸾忙笑着又是一通好话送上。
包扎好了腿伤,一位大婶又拿出了自己的衣裳:“小泉哥说你全身都沾了泥水,我就把自个儿的衣裳带了一套来,想着你的身量应该穿得上,赶紧换了吧,你那湿衣裳穿得久了,会着凉的。”又小声数落明鸾:“怎么也不给你娘找件干净衣裳换上?到底是小孩子,不懂得心疼你娘!”
明鸾干笑两声,瞥了陈氏一眼,陈氏脸上微微发红。
陈氏换了衣裳,伤也包扎好了,众人便命外头的男人们抬了担架停在门前,扶着陈氏坐上了担架,一行人打着伞,披着蓑衣,提着灯笼,浩浩荡荡地下了山。
早在崔柏泉前去报信时,便有人将消息告诉了章家,因此明鸾一行人才到村口,周姨娘与玉翟便打着伞在那里等着了,急急上前问候陈氏,见陈氏伤势沉重,都担心不已。明鸾扯过玉翟问:“我父亲在不在家?祖父和二伯父呢?”
玉翟犹豫了一下,目光有些闪躲:“三叔出去了,眼下还没回来呢,家里其他人都在。”
明鸾狐疑地看她一眼:“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哪有啊?”玉翟挣开她的手,“快回去吧,三婶好象伤得不轻。”
明真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
众人到了章家,七手八脚地将陈氏小心安置到床上躺好,金花婶又再次检查了她的伤势,确认骨头没有移位,方才道:“好了,找个好大夫回来开个药方,小心养上半年吧,这半年可不许轻易挪动,不然骨头长歪了,以后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陈氏与周姨娘都齐齐向她道谢,众人围在前者身边交待养伤时的注意事项,明鸾看到章寂站在堂屋檐下,有些担心地望过来,旁边章放脸上也带着几分忧色,只有宫氏一脸不屑地撇撇嘴,章敞果然不在。她眼珠子一转,便走了过去,也不顾头上、身上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径自跪在湿地上低头道:“今日是明鸾错了,请祖父与二伯父责罚,明鸾不该与长辈们顶嘴的,祖父与二伯父就骂我吧!”说完甚至磕了三个头。
大婶们立刻便察觉到了动静,纷纷探头来看。
第十九章 乖顺
章寂与章放都有些意外,后者马上反应过来,上前搀扶道:“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既然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就好。这地上都是水,当心着凉。”宫氏发出一声嗤笑,得到丈夫一记瞪眼警告。
明鸾却不肯起身,反而继续磕头:“明鸾以后再不敢说那样的话了。父亲想要纳妾生子,也是无可厚非的,身为女儿本就不该有怨言。今日明鸾犯下大错,请祖父重重地罚我吧!”
大婶们见状相互小声交头接耳。章寂清了清嗓子:“好了,起来吧,根本没有的事,你胡说些什么。如今先治好你母亲的伤要紧,罚不罚的以后再说。”
明鸾却低头作拭泪状,反正满脸都是雨水,也无从分辨她是真哭假哭:“父亲今日骂我时,说不认我是章家的女儿。如今我为了母亲回来,若不能得到父亲原谅,哪里还有脸面进家门?可是父亲如今在气头上,连母亲都得了不是,我实在不敢见他……”
大婶们眼睛都睁大了,所有人都惊诧不已。难道说章家老三为了纳妾,连女儿都不要了?再想到很少上山的陈氏今天居然冒雨上山,莫非也跟章家老三有关系?
章寂与章放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有些事关起门来只能算是家务,但叫外人看见了,丢的就是章家的脸了,若外人当真因此误会了章敞,那他以后还有什么名声?章放皱着眉头,手上加大了力度,想要将明鸾拉起来:“快起来!你父亲几时说过不认你的话?不要闹了,家里还是客人在呢,你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话!”
明鸾正想要叫外人看笑话呢,章家的脸面算什么?她根本就不在乎。听到章放这么说,她露出一脸茫然之色,仿佛没弄明白似的,又要哭起来:“二伯父,我真知道错了,您别生气。”又哭求章寂,“祖父罚我吧,怎么罚我都认了,但您千万别赶我出家门。母亲伤得很重,就请您看在她一向孝顺的份上,容我留在家里照顾母亲吧……”
章寂与章放都有些头疼,若明鸾大几岁,他们还可以训斥她胡闹,但十岁刚好处于懂事与不懂事之间的年纪,就算她平时的表现再老成,外表终究是个孩子,遇事慌乱也不奇怪。若在平日,他们兴许早就发觉明鸾的反应显得有些刻意了,但今天事情接踵而来,他们又刚刚听到一件秘闻,心里正乱着呢,便疏忽过去了。
这时,周姨娘从陈氏的屋里走了过来,小声向章放回报:“三奶奶让妾身来捎话,向老爷与二爷赔罪,她说今日三姑娘确实犯了大错,她已经教训过三姑娘了,三姑娘也觉得很后悔。只是如今三爷正在气头上,若把三姑娘交给三爷发落,就怕三爷一气之下,会把孩子打坏了,又或是真将孩子赶出去。三奶奶求老爷与二爷开恩,看在三姑娘平日还算孝顺的份上,先定下如何处罚,这样三爷回来后,也就不好再另行重罚了。三奶奶请老爷与二爷原谅她做母亲的一点小小私心。”
这正是明鸾的打算,只是没想到陈氏能主动提出,因此她便低头不语,只等章寂表态。
章寂叹了口气:“也罢,三丫头知错了就好,都是自家孩子,万没有为点口角便将孩子逼上绝路的道理。”遂正色对明鸾道:“既然你甘愿受罚,那就从明日开始,每日跪在堂屋里诵读十遍《女诫》,直至倒背如流,每一字每一句都能解析明白为止。你什么时候能做到了,这处罚就什么时候结束,如何?”
班昭的《女诫》全文不到两千字,明鸾之前也曾学过,理解倒是不难,只是背书麻烦些,便答应下来。答应下来后,她又马上追问:“祖父罚了我,父亲不会再赶我走了吧?不会休了我母亲吧?”
章寂顿了顿,觉得孙女会这么问,实在有些古怪,莫非真如二儿媳宫氏所说,三儿子对三儿媳深恶痛绝了?那个江达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必须要弄清楚!若三儿媳是冤枉的,他就得出面做主,否则既得罪了亲家与恩人,又坏了自家名声,那就糟糕透顶了。
想到这里,他便对明鸾道:“你这话从何听来?休要轻信人言。你是我章家的骨肉,谁敢赶走你?你母亲也是章家的好媳妇,只要她不犯大错,你父亲就不能欺负她。好了,快去照看你母亲吧,明日再来受罚。”
明鸾破涕为笑,高高兴兴地磕了头,又转向章放赔礼。老父都开口了,章放心里便是有些不悦,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也表示了大度。于是明鸾顺利地度过了回家见长辈的大关,即使章敞不肯原谅,也不能对她进行重罚了。
她回到陈氏房间里的时候,大婶们正围着后者询问事情究竟,章敞是不是真的为了纳妾责妻驱女,陈氏独自在雨夜上山是不是与此事相关,等等。陈氏只是面带哀色低头不言,别人逼得急了,她才肯含糊答一句:“嫂子们别问了,叫我如何回答?我公公与叔伯妯娌都在外头呢,若是连累了相公的名声,便是我的错了。”大婶们闻言都会了意,纷纷叹息不已,又小声数落章敞不是个好东西,见了明鸾进来,还劝她不要难过,只管好生侍奉母亲,如果章敞再为难他们母女,就告诉她们去,云云。
明鸾笑着送走了这些热心的大婶们,回来坐到陈氏床边,用一种惊异的目光看着她。如果她刚才看到听到的一切都不是幻觉——陈氏终于肯对章敞使心计了?!
陈氏神色淡淡的:“你这丫头,瞧着我做什么?闹了半日我也累了,你快扶我躺下。”
明鸾笑着上前扶她,又问:“您这就要睡下了?不先吃点东西?”
陈氏摇摇头:“哪里有胃口?这时候不睡,一会儿你父亲从外头回来,还不知会怎样呢。”
明鸾皱皱眉,看着她睡下了,便吹熄了蜡烛关门出去,想了想,转往堂屋的方向,还没进门呢就听到宫氏在里头说:“父亲为什么不问问三弟妹,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若她果真做出了有辱门风之事,难不成章家还要容忍她?如今我们家也不必靠着陈家过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