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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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5-03 16:30 字数:4714
念头打压下去!”
陈氏听得直发愣:“你在胡说什么?章家何等门第?若真的只是看中了媳妇的嫁妆,满天下多的是富家千金,我又算什么?别说跟你大伯娘比了,就是你二伯娘与四婶也比不过……”
“你哪里比不过她们?!”明鸾又激动起来,“她们是官家千金,你不是吗?二伯娘还能说是世宦出身,却要依附冯家;四伯娘也就勉强算是拐着弯的皇亲国戚,自家也没什么能人;至于大伯娘她家,就更不用说了,二伯父说得清楚,不过就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因生了个好女儿,叫大伯父看中了,硬是娶回来做了长媳然后仗着咱们章家的势,一个妹子做了太子妃,另一个妹子也嫁进了勋贵人家可归根究底,沈家也不过是有个小小的翰林罢了,是世家还是大族?说他是个书香世家,都降低了‘书香’二字的格调!说白了,他家就是凭着裙带关系勉强爬到名门档次的暴发户外戚而已!陈家既是世家,又是名门,世代书香,族里也有好几个官,好几位翰林,哪里输给沈家了?沈家女可以做章家嫡长媳,凭什么陈家女就不行?!”
陈氏听得目瞪口呆,她还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自己的出身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你外祖家经商……”
“那是替家族经营的!”明鸾驳道,“别说京城里的大户了,哪怕是地方上的乡绅,家里有田有地,有余钱的谁不经营些产业添进项?章家没有吗?谁又比谁高贵了?!咱不跟别人比,只拿大伯娘一人说话好了,她家不是世家,但有个父亲是翰林,咱外祖父不是官,但陈家是世家,族里有好几个翰林,全族聚居一处,就跟一家人似的比不比得过?”
陈氏不说话。
明鸾又继续问:“就算沈家不经商,是清贵的书香人家,可他家是东宫外戚,这是事实吧?文官士林对外戚不是从来都看不起的吗?可陈家却是世代书香,就算族中有子弟行经商事,在士林文官的眼中,一族的读书人难道还比不上外戚清贵?”
陈氏仍旧不说话。
明鸾趁热打铁:“母亲,你才貌双全,为人正派,带着大笔嫁妆嫁进章家进门后侍奉公婆至孝,相夫教女对妾室也宽宏大度,是个温柔贤淑的媳妇。对比一下二伯娘你不如她贤惠知礼吗?再对比一下大伯娘她不但没有大笔嫁妆,还容不下一个妾呢,论善妒,怎么也轮不到你,你怎么就妄自菲薄了呢?!”
陈氏呆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鸾丫头,我知道你是为母亲委屈,只是这些话……你今日说说便罢了,往后可不能再在人前透露,免得叫人说你目无尊长,私下非议长辈……我知道你如今心里正恼着,兴许对母亲的劝诫不以为然,可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儿都是从小活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一旦坏了名声,便是一辈子的事了。对女儿家来说,最重的就是闺誉!”
明鸾嗤笑一声:“咱们这样的人家?咱们如今又是什么样的人家?如果咱们家还是南乡侯府,男仆不能进内宅,女誊不能出二门,看大夫要放纱帐,把脉时也要隔着手帕——可现在呢?我们在流放路上时,章李沈三家男男女女都混在一处,在船上时,我们还跟官差睡在一个船舱里呢!大夫前些天来给我们看病,哪次不是直接上手?母亲,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吗?”
陈氏低头无言,过了半晌才抬起头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才七岁就象个大人似的,事事看得通透,只是有些事能不沾手,就不该沾手。勾心斗角我不是不懂,但是……终究过不了心里那关。”
“没人叫你跟人勾心斗角,只是要放聪明些,别叫人算计了还不懂得保护自己,那不是坚持原则,而是愚蠢无能!”明鸾只觉得累得慌,不想再说这些有的没的,“罢了罢了,你爱咋就咋吧,只是,如果你还想照顾我直到我病好,就别轻易到天花病人身边晃悠,万一你被传染了,再传染给我,我这条好不容易挣回来的小龘命就真的不保了!”
陈氏苦笑着看她:“你放心吧,如今就算你想让我去,我也出不了这个门了。这三日,家里人几乎都病倒了,也就只剩下你祖父、虎哥儿与我们母女而已。”
明鸾惊住了:“啥?其他人都病倒了?!”
陈氏点点头:“你二伯父、二伯母,还有你父亲也都……”顿了顿,稍稍打起几分精神,“所幸彭泽县令带着家眷赴任去了,你周爷爷打点过后,终于能带人进后院来,如今外头的庶务都有人照管了,家里人只需要安心养病就好。大夫已经开了药,大家病得不算厉害。”
明鸾吞了吞口水:“周爷爷他们不要紧吧?万一他们也被传染了……”
“你周爷爷不常在后院,自己也小心,并不打紧,他雇的两个人都是生过天花的,不怕过了病气。”陈氏轻轻替女儿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幸好有他们在,这几日,因后院天花肆虐,你二伯父与父亲都慌了神,正好你二哥哥与骐哥儿都没了,你二伯母与谢姨娘也撑不住了……”
明鸾张大了嘴:“死了?二哥……他死了?!”虽然早有准备,但这也太快了吧?她开始明白屋外的哭声是集么回事了。
明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文骥……为人其实还不错,除了眼神儿不好,没啥毛病。
还有文骐,虽有个不着调的亲妈,到底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婴儿。
陈氏还在感叹:“谁也想不到……这场天花会闹得这么厉喜,沈家的君安还活着呢,被他过了病气的反倒先没了……”
“谁?”明鸾猛地抬头望她,“母亲怎么知道沈君安还活着?离开池州府时,他就病得很重了呀?!”
陈氏苦笑:“沈家和李家都到了,如今就在县里大牢住着呢。你周爷爷打听到的消息,说过两天或许也要搬到这边和……”
明鸾忍不住抓了床沿一把,指甲在木板上划出了三道浅痕。
第四十七章 谋划
虽然沈李两家还未搬到水仙庵来,但这个消息却着实令明鸾郁闷了一把。
章家自踏上流放之路,本来事事都还算顺利,就是在遇到沈家与李家之后,才会接连倒了大霉,如今还因为受了沈家人的传染,有亲人病死了,这种怨恨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除掉的,也许这一辈子都消除不掉了。
章家目前还笼罩在天花病魔的恐慌中,所有人都安份地遵守章寂的命令与大夫的嘱咐,留在各自的房间中养病兼隔离,自然也就失去了全员碰头开抱怨大会的机会,但明鸾在正屋的右耳房里住着,还是能时不时听到宫氏在厢房里传出来的哭声与咒骂声——她虽然不敢出门,但在门口对着沈氏的房间公然唾骂还是不成问题的。
没有人劝阻她。文骥与文骐的相继死亡让章家人陷入了悲伤之中,这两个孩子都是男丁,一个是深受看重的嫡长子,一个是被父亲宠爱非常的独子,他们的去世意味着章家的第三代男丁就只剩下与家人失散的文龙,以及二房庶出的文虎了。文龙下落不明,能否逃脱有心人的追踪,抵达数千里外的辽东,成功与父亲章敬会合,还是未知之数;而文虎年纪尚小,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养大。万一这两个孩子都有了不测,章家岂不是有断嗣的危险?
章家人如今都对沈家怨上加恨,连带地也对沈氏更为冷淡。在与沈李两家分道之前,沈氏对娘家人是如何亲近的,众人都看在眼里,只觉得日久见人心,不管从前她在章家如何受到公婆小叔妯娌与小辈们的喜爱和尊重,唯有在患难当头之际,一个人才会真正地显露出自己的品行。
事实证明,哪怕是她把家管得再好,出门交际手腕再高,把婆婆服侍得再舒服,沈氏也不能算是一个好媳妇。从章家人的立场上来说,无论是不识大体只会顾念自家骨肉的宫氏,还是任劳任怨照顾全家人的陈氏,甚至连早在章家出事之初便跟夫婿和离的林氏,都比沈氏更贤惠、孝顺。若不是沈氏目前还跟周姨娘与青雀呆在一个房间里养病,而天花一日不消除,便会威胁到所有人的生命,恐怕整个后院里连个肯给她送药的人都没有。
原本一直在照顾她的陈氏,由于担忧女儿的病情而在明鸾床前不眠不休地守了三日,又因为章寂的命令,完全没踏出过正屋的门,因此沈氏床前除了大夫一日一访,便只有受雇于周合的一个婆子每天来两次,一次送药,一次为大夫引路。
在这样的处境下,沈氏病情一直起伏不定,玉翟只不过比她早一天发作,都已经能下床行走了,她还在发高热。大夫考虑过后,决定兵行险着,加大药力,希望她的病情能尽快有好转表现,否则再放任下去,她的小命也是保不住的。
大夫行动前,先征求过章寂的意见。后者沉默了一会儿,便点了头。
陈氏听说后连忙去寻章寂:“公公怎么就答应了?大嫂子的身体经过连月折磨,早就不比从前了,若是大夫加大药量,就怕她受不住,熬不过去!”
明鸾在耳房里听见,暗暗着急,忍不住叫道:“母亲,祖父自有主张,他也是为了大伯娘好!”心里却暗骂陈氏没眼色,这时候沈氏已是章家公敌,帮她说话是没有好结果的,她多管什么闲事?!
陈氏闻言顿了顿,却没应声,只是低头等待章寂的回答。
章寂倒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还用温和的目光看着陈氏,叹道:“你这孩子素来是个容易心软的,我倒不奇怪你会这么问。只是你也要为你大嫂想一想,如今她的情形,再耽搁下去,就真的好么?”
陈氏面露哀色,以为他是希望救回沈氏才答应冒险的,便不再多说:“媳妇儿明白了,一切谨遵父亲吩咐。”
章寂收回目光,心中冷哼。这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法,实际上,他对这个长媳积怨已深,家里其他人也恨不得她早死。只是长子远在辽东,日后若能在战事中立下大功,就能惠及家人。可惜这个儿子对妻子一往情深,他身为父亲无法代子休妻,更不愿让儿子日后知道家人逼死了爱妻,以至骨肉生隙,因此才会轻易放过沈氏。再说,沈氏所出的一对孙儿孙女深得他宠爱,其中文龙又是章家仅剩的嫡孙,驱逐沈氏容易,却未免伤了这两个孩子的脸面。现在这样最好,如果沈氏熬不过天花,那也是她的命,章家死在这个病上的人不只她一个,即使到了儿子、孙子面前,也能交待过去了。
只是对沈家,他却没那么好耐性。在周合前来探望的时候,他特地摒退众人,私下问对方:“能不能想法子不让沈李两家前来?押解他们的官差中有一个叫吴克明的,为人十分阴狠,又与沈家有仇,对我等池鱼也是往死里折腾,如今我们家人人病重,怎么还能经受得起他的刻意为难?”
周合早对吴克明的事有所了解:“亲家老爷无需担忧,有意让沈李两家迁到水仙庵来的是前任的彭泽县令,他在临行前留下这个命令,县丞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但何时实施却是县丞说了算的。如今前任县令已走,拖上些时日也没什么。我已经跟县丞打过招呼了。”
章寂稍稍松了口气,只是还不能放心:“既然前任县令是受了冯家指使方才为难我等的,那押解沈李两家的班头吴克明未必就与他没有联系,就怕这吴克明搞鬼,对县丞威逼利诱……”
周合微微一笑:“亲家老爷放心,这吴克明虽然阴狠,又与沈家有仇,但与章家却不是仇敌,再迁怒也不至于为了对付章家便把自己的小命送掉。听说沈家的儿子先前得了天花,李家和押解的差役都有人过了病气,死了四个人呢!他们怎能不害怕?如今章家关押在水仙庵里,几乎人人都患了天花,满彭泽县都闻之色变,连在门外把守的衙役都因害怕而溜走了,他们若将沈李两家迁来,固然有机会害沈李两家得病,但他们也是要跟过来的,难不成他们就不害怕?就算吴克明本人不害怕,其他官差会不害怕么?哪怕人人都视死如归,彭泽县衙也要担忧天花病人一再增多,疫情会扩散开来呢,断不会应允的。”
当地衙门不肯应允,吴克明也不能强行将犯人押到别的地方关押。章寂这回总算放下心来了。
但周合也提到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我在县衙里听说,沈李两家在迁入水仙庵的事情上态度不一,李家是死都不愿,哭着闹着不肯与章家同居一处;沈家却是千肯万肯,还说担心他家姑奶奶的病情,无论如何也要派人过来侍疾呢。只是沈大爷又犯了旧疾,他们便改了口,说等过些日子,沈大爷病情有所好转时,再寻机过来看望。”
从派人侍疾,到寻机看望,这其中的差别还真不小。
章寂听得连连冷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