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旅游巴士      更新:2021-05-03 16:29      字数:4840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在那种环境下,就算一个力大无穷的壮汉,也没有办法做到。
  而这个人,居然还是个女子。
  胡斐无法相信。
  他沉默地看着杨过,脸色突然一变。
  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
  ——制做精巧的暗器发射器,即使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手中,也可以在瞬间碎石穿墙。
  杨过显然也已想到这一层:“那人或许不是用内力来投掷暗器,而是用某种器械。若真如此咱们倒不必太担心了,至少知道她不是绝世高手。”
  胡斐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他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他们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么,这个一开始便如影随行的神秘女子,一直就在他们身边。
  除了她,还有谁?
  那张笑容如此精致柔美,却像一把镶金嵌玉的匕首,永远都藏了深不见底的寒意。
  胡斐的心在下沉。
  他看着杨过,眉头渐渐蹙紧。
  方无羽在迷踪林中所说的一切清晰浮上脑海,他突然明白凌若霜就是冥教派来对付他们的圣使之一。
  所以当初那司马术闯进药王谷时才没有杀她!
  火光忽明忽暗,胡斐的脸罩上了一层寒霜,眼神愈加冰冷。
  杨过担忧地唤他:“胡兄,你怎么了?”
  胡斐努力用平缓的声音问:“凌姑娘……现在好吗?”
  杨过神情不自觉柔和下来:“她在乌镇,我承诺过等事情解决后就去接她。”
  胡斐犹豫问道:“你对她……?”
  杨过垂眉笑了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胡斐有些激动叫道:“但是她……”
  猛然噤声,顿住。
  他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凌若霜的不是?
  就算她与红花会对立,就算她杀人不眨眼,那又如何。
  那只是属于红花会的恩恩怨怨,与杨过来说,毫无关系。
  他用不着管那些个国仇家恨,更不用着理会谁生谁死,只要凌若霜没有伤害他,便是了。
  见他话说一半便住了声,杨过奇怪道:“呃?胡兄要说什么?”
  胡斐勉强一笑:“不,没有,没什么。”
  杨过道:“把她一个人留在客栈里总不太安全,我想明天就回去乌镇接她。”
  胡斐惊道:“明天?!”
  杨过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胡兄,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眼中充满疑惑,直直注视着胡斐,让他几乎要在这目光中逃开。
  怎么能告诉他呢。
  若他知道凌若霜一直在欺骗他,情何以堪。
  胡斐只能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道:“我的意思是,明天便是十三哥下葬的日子,等过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乌镇。”
  杨过抬头看了眼灵位,道:“也好,他即是胡兄的好友,我的确应该送他一程。”
  胡斐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
  街上远远传来更夫敲绑子的声音,杨过叹了一声,站起身道:“已经四更天了,胡兄,我先回房去了。”
  胡斐看着他的手不经意拂过眼前,下意识伸手握住。
  神使鬼差般的动作,连他自己都愣住。
  杨过回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笑了。
  他又在他身边坐下,长叹一口气,道:“今晚上我就和胡兄一块守灵吧。”
  胡斐缓缓缩回手,应了一声:“嗯。”
  相邻的身影被火光倒映在墙上,微微晃动着。
  夜,很静。
  阳光被漫天纸钱点缀得苍白无力,一口棺材,几个护灵人,乐声哀鸣,如同他们脸上的表情一般空调无神。
  也许最悲伤的时刻已经过去,剩下的便只有对死者的敬畏。
  胡斐静静走在人群中,直到落葬,他才走到墓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苗若兰掩面轻泣,他默默将她揽进怀中。
  杨过远远看着他们,仿佛一个局外人,怎么也融不进里面。
  第二天一早,胡斐便与陈家洛兵分两路,约定七天后在十里坡相见。
  晨阳如沐,马蹄飞驰,只留下身后女子痴然凝望的眼神。
  苗若兰落下泪,如晶透的珍珠般,砸碎在脚边。
  她眼中有无限哀伤和不舍,却也阻不住那男子远去的身影。
  骆冰拥住她,柔声道:“别难过若兰,斐儿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苗若兰喃喃问:“四嫂,你一直都是这般等待四哥的么?”
  骆冰温柔抚着她的发,微笑道:“是啊,因为我相信他不管走得多远,都会回到我身边。”
  她捧起她沾满泪的脸,拭去那颗还缀在眼角的泪珠:“若兰,等斐儿回来后,我让四哥给你们主持婚礼,好不好?”
  苗若兰犹豫道:“可是胡大哥心里一直都有紫衣姐姐……”
  骆冰道:“那又如何呢,能陪伴斐儿渡过一生的人是你,难道你舍得让他继续留在雪山过那孤单寂寞的日子?”
  苗若兰脱口叫道:“不!不要!”
  骆冰会心地笑了笑:“这便是了,你是苗大侠亲口嘱托给斐儿的,他也有责任照顾你一生一世,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吧。”
  两朵红云染上苗若兰清丽的脸庞,凝望前方的眼神渐渐被柔情填满。
  她这般单纯美好的女子,心里最大的愿望,也只是希望有一天能融化那男子铺在心头的冰雪,她愿意为此倾尽一切。
  第 34 章
  34、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乌镇已是日落时分。
  杨过直接去了客栈,店小二竟然还记得他,点头哈腰地迎他去了客房,那房门紧紧闭着,伸手敲了敲,唤道:“凌姑娘——”
  侯了半晌,也不见有人答应。
  疑惑地推门进去,房里窗户紧闭,有些阴暗,床铺叠得整整齐齐,似乎从未有人睡过。
  目光转了一圈,忽地听到凌若霜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杨大哥……”
  她着了一身葱绿衣衫,青丝用那梅花银簪绾着,素雅娴静,容色照人,双目怔怔望着他,手一颤,一个布包掉落到地上散开,滚出一地彩色丝线。
  杨过对她微微一笑,道:“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多么简单,又多么温馨的四个字啊,凌若霜的泪在听到这句话后刹那夺眶而出,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杨过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凌若霜把头埋在他怀里,嘤嘤泣道:“杨大哥,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再也不要了!”
  杨过搂住她颤抖得肩膀,叹息一声:“凌姑娘……”
  凌若霜眼中蓄满期盼:“叫我的名字,叫我若霜好吗?”
  杨过一笑,轻轻唤了声:“若霜。”
  凌若霜出神地看着他,痴痴问道:“杨大哥,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她眼里还带了泪,映得双眸漆点般明亮剔透,可它却像深不见底的一个漩涡,让杨过没来由不安。
  他甚至在恐惧。
  这般魂牵梦萦的人儿,这般含情脉脉的眼眸,居然会让他恐惧!
  杨过诧异自己心中的想法,当这个念头闪现在脑海时,他已经向后退了数步,凌若霜的神情在刹那僵住:“杨大哥,你……你为什么总要躲开我,这是为什么?”
  满目哀伤,满目幽怨。
  可杨过却找不出理由来解释。
  是的,他无法解释。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般抗拒的动作。
  难道……不喜欢她么?
  不,这不可能!
  大概是自己还没有适应,或者赶路太累了……是的,一定是这样。
  他近乎强迫的让自己接受这个想法,目光无意间投向门外,那熟悉的人影正从楼道隐没下去,心中莫明一动。
  这微乎其微的变化,没有逃过凌若霜的眼睛。
  她是女人,天底下所有女人对心上人的一举一动都有异常敏锐的直觉。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即使这个念头让她恶心地想吐。
  她笑了,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甜蜜,都要温柔:“杨大哥,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柔如春水的眼眸,情意绵绵的话语,杨过却没有从这里面体会到感动。
  只有不寒而栗。
  明明就是无懈可击的笑容,却如此阴冷可怕。
  杨过自嘲地笑了声。
  一定是太累了以致精神惚恍,要不然怎么会产生这种错觉?
  胡斐并不喜欢喝酒,可他现在已经喝了很多。
  酒馆里安静极了,掌柜趴在柜台上翻着帐页,偶尔拨动两下算盘珠子,店小二在堂间穿梭收拾,早已过了打烊时间,可胡斐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他只想喝酒,喝得越多越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冲刷掉心里的烦闷之气。
  酒坛子倒了一桌,满屋子都飘着女儿红醉人的香气,他仍然没有停止,一杯接着一杯,到最后整坛整坛的片口里灌。
  堂子里灯火明亮耀眼,却怎么也温不热绕在他周围的空气。
  掌柜朝店小二不断使眼色,示意他劝客人离开。
  这大半夜的,若是在店里发起酒疯来,谁也担待不起啊,但瞧这人的神情,一双眼睛冷的跟冰块似的,店小二唯唯喏喏了半晌,也不敢靠近一步。
  胡斐往他们那处看了一眼,掏出碇银子扔在桌上,抓起那半坛还未喝完的酒,晃晃悠悠向门外走去,险些撞上门板。
  店小二急忙扶住他,好心道:“客官,你喝醉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胡斐甩开他的手,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脚步踉跄,渐渐没入夜色之中。
  掌柜看着他的背景摇头:“唉,又是一个酒鬼。”
  屋里没有点灯,杨过已经呆坐了大半夜。
  赶了一天的路,早就该疲了倦了,他却没有丝毫睡意,不知哪来的野猫蹲在墙头嘶叫不止,声声凄厉,搅得人更加心烦意乱。
  无奈叹气,起身走出客栈。
  这小镇到了晚上,家家房门紧闭,四处都显得空落落的,只有几盏灯笼悬在门梁上随风摇晃。
  漫无目的走着,月华跟随脚步落了一路。
  这般安静的夜,似乎便只剩下他的脚步声响在天地间。
  可他的心并不平静。
  隐约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甚至还有些期待。
  自嘲得一笑。
  三更半夜睡不着跑大街上瞎遛达倒也罢了,居然还胡思乱想起来。
  若真能在这会遇到什么人,一块坐下来个月下对酌倒是不错。
  这念头才刚冒起,便有一条人影从那转角处探出,慢慢投映到他脚边。
  好奇地抬头,愣住。
  朦朦胧胧的月光下,那脚步不稳、浑身酒气的人,分明就是胡斐。
  他显然已经醉了,和天底下所有醉鬼一样,颤颤歪歪、踉啠孽模罟负醪幌嘈叛矍罢飧鲎淼孟裉怖媚嗟娜司褪且幌虺廖扔卸鹊暮场?br />
  “胡兄,你怎么喝成这样?”
  伸手扶住他,刺鼻的酒气让他皱眉不已。
  胡斐恍惚地抬头看他,蒙在夜暮中的云层悄悄散去,月光明亮地投在彼此身上。
  怔怔望着,涣散游移的目光汇聚到他身上,一层凄凉揉进眼底,浓浓的,像化不开的墨滴。
  杨过眼中有责备,更有担心:“走,我先带你回客栈醒醒酒。”
  任凭他拉着,胡斐仍是一动不动。
  杨过正欲说话,却见胡斐用力一拉,将他搂进怀里。
  双手紧紧箍住,像要嵌进生命般紧致。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杨过愕住,惊了半晌才想起推开他。
  可不管他如何推搡,甚至用了些许内力,始终挣脱不开。
  胡斐搂得愈来愈紧,杨过几乎感觉到疼痛,听到他低低地说:“醉了真好,醉了可以看见你……”
  杨过一怔。
  他在说谁?他将自己看成什么人了?
  胡斐缓缓松开他,手抚上他的脸,冰冰凉凉地滑过。
  他的目光如此悲伤,悲伤的近乎绝望,像刀般狠狠剐痛了他的心。
  那手在颤抖,落在他下颌,轻轻抬起,头跟着缓缓压下来。
  杨过居然没有动。
  他居然没有抗拒。
  他看到胡斐溢满痛苦的眼睛近在咫尺,两片干涩的嘴唇贴上他的唇。
  杨过只觉得心痛,痛得他几乎要流出泪来。
  他知道这种悲伤源自胡斐,可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可以让这个一向隐忍的男人做出如此失常的举动。
  他仍然没有拒绝,也不忍心拒绝,直到胡斐放开他。
  四目相视,喘息未定,那脸上却已绽开笑容。
  不会有人再比他笑得更加心碎,更加痛苦。
  身体摇晃几下,朝杨过身上摔来。
  伸手接住他,猛得听到他梦呓似地低唤:““杨兄……”
  杨过浑身一颤,再看胡斐已经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空旷的街道仍旧寂静无人,冷风晃动灯笼,摇下一地凌乱的光。
  一定是听错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