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知恩报恩      更新:2021-05-03 16:29      字数:5032
  我突然想知道,在他喝醉了的那天晚上,我自己用的是什么样的眼光。
  雪下的越发大起来,雪片划过车身,不时发出咝咝的响声。
  我用力地踩了一下刹车。
  平日里热闹非凡的纳诺瓦广场,现在是空空荡荡的。连鸟儿都回家去过圣诞节了吧!
  我呆里在广场上,有那么多的心情堵在胸口,却连一个具体的字具体的词都没有。
  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是许愿喷泉吗?”
  是的,这是Fontana di Trevi,罗马的神话之水,传说中,只要背对喷泉从肩以上抛一枚硬币到池子里,就能许下自己的愿望。
  作者: 因维爱   2007…4…15 20:17   回复此发言
  7 回复:【NP】繁华一梦 BY 风铃
  “你的愿望是什么?”
  他绕到面前来,轻柔地拂去我肩头的雪花:“你希望什么?”
  我希望的是什么,一点也不重要了。因为那原本就是不可能的。
  我终于明白曾经看到的一句话:幸福的假设,比起永生惨苦的更为残酷,因为我们命里注定达不到。
  他了解我的心情吗?
  他微笑了,我打了个寒战。我突然害怕起来,那琥珀色的灰烬让我眩晕。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心情了,但你现在不能去,“他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解下了他自己的围巾。
  细羊毛柔软的触感拂过我的脸颊和嘴唇,他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别去,求你,别去!”
  缓慢而坚定地,他拥抱了我。
  那一个夜晚,在罗马清冷的广场上,在漫天的飞雪中,他冰冷的嘴唇上传来了苦涩的滋味。
  之八
  做了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他对我笑着,顺从地让我拥抱,在暗夜里,眼睛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可在我抱紧他的时候,他喉间发出了小小的呜咽的声音,心被轻轻牵动,隐隐作痛。
  然后,黑暗像水银般渗入身体,意识随着这无法抵御的重量,下沉,下沉……
  眼睛感受到光线。缓慢地张开眼,顺手一摸,床的另一边是空的。
  窗外格外地明亮,初升的太阳把光洒在昨夜堆积的雪地上,透过半掩的天蓝色窗帘反射进来。
  卧室的门轻微地一响,我回过头去。
  他走到床边坐下,头发是湿漉漉的:“借用了你的浴室,”拉拉身上的衣服,“还有你的衬衣。“
  我轻轻地眯起眼,他挑了我最喜欢的浅蓝色的Hugo Boss的衬衫,不过穿在他身上还是显的太大了些,目光扫过他细瘦的手臂,手腕上的淤痕触目惊心。
  我抬头看他,喉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们就这样在沉默里互相凝视着,在他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我看见自己的疑惑,不安和紧张。
  还是不行,我低下头去,咬紧了下唇。
  他温热的手指拂过我的脸颊,掠了掠我的头发:“起来吧!我去做早饭。然后你把我送回西蒙尼那里去!”
  把车开到西蒙尼家的围墙边,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熄了火。
  他不动,我也不动。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车里的气氛越发僵硬而怪异。
  我们僵持了有多久?还是根本只有几秒钟?
  他在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你不进去?”
  我也没有正面地看他:“不了。”
  “那好。谢谢你送我过来。”
  我的手要比我的脑子行动得更快,在他打开车门之前我就压住了他的手,用力把他拖进自己怀里,动作之迅速连贯让我自己也大吃一惊。
  “为什么?”我听到一个声音,干涩而颤抖,几乎不相信那是自己发出来的。
  他的头靠着我的肩膀,所以无从知晓他的表情。可是我感觉到他的鼻息,喷在我的脖颈上,温暖而平静,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而紊乱。
  他用了一种似乎很随意,很漫不经心的声音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和我过夜?”对于做惯了好孩子的我来说,这种话实在需要一定的勇气才说的出来。
  奇异的窒息感消失了,车里的气流在变化着。我看不到他的脸,他是不是在笑?
  他继续着那种淡淡的声调:“你想知道吗?还是根本不想知道?”
  我也不知道到底想不想知道,总觉的有一种潜在的危险,让我不得不努力压迫自己随时夺门而出的冲动。
  他侧过了脸,于是我能看到了一只棕色的眼眸,略显苍白的脸掠到耳后的黑发。
  他的声音很平稳:“憎恨?痛苦?孤独?寂寞?不知所措?你想听哪一个?反正——没有爱情。”
  我几乎是木然的,仿佛答案早在预料之中,问:“那我们算是什么?爱人?情人?”
  上帝啊,求你,不要让他那样地微笑。
  他端起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什么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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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没过多久他就承认那句话并不正确。
  我们并非什么都不是。
  我们是没有爱的情人和没有情的爱人。
  那一天我们那样冷漠且尴尬地分手,两天之后他在我家门口坐在一辆黑色的法拉利里面等我。
  问他为什么到这里来,他很轻描淡写地说,来罗马捧拉马佐蒂的场。
  我还没有那个魄力说,拉马佐蒂又不在我家里!尤其他用那样平静的眼睛看我,笑笑说:“难道你不请我进去?”
  从前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和他有三岁的年龄差,但也许正是这个差距导致我现在的无措。
  不需要等,也没有言语,我们在黑暗里无声地拥抱。他细柔的黑发摩擦着我的肩颈,粗重的喘息声相互交缠,他身上传来淡淡的香味。
  我没有也不可能去研究在那个时候人的头脑到底是怎么运行的,清清晰晰地想着,他换了香水吧!
  Alain Delon 的 Libra。是不是有人说过,换了一种香水就是换了一个情人。
  半夜里突然地醒来,他躺在我怀里,呼吸声均匀平静。
  一动不动地躺着,从床上可以斜斜地看到一角深蓝的天空,一两颗星星暗淡地缀在上面。
  他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
  我又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我问过了他,他没有直接回答我。当我问自己的时候,我更不知道答案。
  他不爱我,我也应该不爱他吧?
  我想要的,难道不是另一个因扎吉吗?
  我突然对自己二十多年来的爱情观有了怀疑 ,之所以说是怀疑是因为我不相信,它是那么容易崩溃。我害怕去承认,轻易地屈服于欲望之下。
  头痛,觉的自己肮脏,羞耻和恐惧会让我发狂。
  冲进浴室去,按下淋浴的龙头,冰冷的水瞬间喷在我的脸上。
  紧紧地闭上眼睛,冷水穿过头发,滑过脊背,突如其来的寒冷让我颤抖起来。
  听到了脚步声,接着是“啪”的一声,灯被打开了。
  那亮光太刺眼,让我看到自己的瑟缩,有筋疲力尽的感觉,却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他披着我的睡衣,走过来关了龙头:“你干什么?也想发烧休息一下?”
  现在我知道那一天晚上我有多么残忍了。
  并没有别的话了,他给我披上浴巾。我任由他拉着我的手,慢慢地走回卧室去。坐在床沿上,他给我擦着头发,我居然也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
  他去厨房倒点白兰地来,在这期间我必须鼓起勇气来,直视他的眼睛。
  “说实在的,可怜的小亚力山德罗”,他递给我一个杯子,倚回床上,语调轻松:“你没必要为和我在一起感到不安和困扰。”
  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他笑起来,有一点小小的嘲讽:“反正我们也不会在一起待很久的。我告诉过你并非因为爱情才留在你这里。而你,你和我都很清楚,你为什么会拥抱我?”
  他举了举杯子:“喝吧,那会让你快点入睡。”
  他自顾自地一饮而尽,我听到他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们终将看到,你,我,或是命运,谁将最先感到厌倦。”
  我依然不了解他,没有办法去了解,也觉的没有这个必要。
  我们反正不会在一起呆很久的。这一点我认同,虽然我们时常地见面,毫无理由地。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给过他钥匙,反正我很庆幸在他人面前我永远是循规蹈矩的乖乖小孩决不会随便地带女朋友回家,即使她和我已经有了相当稳定的关系,这样就避免了她到我家时会不无惊骇地看到我家的沙发上堆满了珍珠果酱和U2的CD,而我的国家队队友在地板上和费尔南多分享巧克力。
  当然需要说明的是费尔南多是我家的猫。大部分人已经容易想象弗兰西斯科·托蒂家的狗(跟他本人的形象比较相近),却不大容易想象亚力山德罗·内斯塔家的猫。猫是哥哥从路边捡回来的,所以取了这个名字。棕色有着白色爪子的不明品种的小猫,很轻巧很灵活,一般来说脾气不错,不高兴的时候会用它大大的琥珀样的眼睛来瞪你。而这种事情一般只有在我说:“嘿,少吃点甜食!”并努力拯救爪子底下的巧克力盒子的时候才会发生。
  而现在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就会有一人一兽四只琥珀样的眼睛向我瞄过来。结果就是我默然,坐到地板上和他们一起吃。
  作者: 因维爱   2007…4…15 21:48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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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馋嘴的费尔南多,经常在吃完之后还跳上他的膝头,用小小的舌头去舔他带着余香的手指。他逗着那猫儿,却抬头来看我,眼睛里隐隐有一丝笑意。
  我似乎忘了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提起这样的话题,剑拔弩张的气氛会让我们都感到不舒服。我拒绝去想生活的对与错,或是我们在一起是否罪恶这一类的问题。我只想在这样平静的周末下午,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有我喜欢吃的冰淇淋,喜欢看的书,喜欢听的CD,他逗着我喜欢的猫儿,不时回头对我淡淡微笑。
  我不想思考。
  我真天真。神在思考,他不会原谅我的。
  所谓“冬歇期”,其实只是借此停顿让俱乐部来做一些调整,能真正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我和他自假期以来还没有见过面,我们都需要一段时间和家人相聚,我们身边也各自有女人。
  他不大在我面前谈起萨曼莎,反正我会在报纸上看到。就象现在,加布里艾拉靠在我肩上,两个人一起懒洋洋地翻着今天的早报。没什么新消息。她顺手打开了电视机。
  她撇撇嘴:“你的前队友。”
  鉴于他在各个球会之间跳来跳去的习惯,他的“前队友”已经不知道换过多少茬了。所以那个女人一直到现在还能留在他身边,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当然,她是美丽的女人,带点吉普赛女人般的野性和高傲,但还没有美丽到能够让男人放弃一整片树林的程度。
  “那就是埃利莎贝塔·卡纳利斯?900亿先生果然是有胆气的人啊,竟然会在这种时段接受这种采访!”加布里艾拉转过头来看我,“桑德罗,你怎么了?”
  屏幕里的人搂着同样穿着睡衣的黑发美女,用他那一贯的带点居高临下意味的神态,和记者做着问答。我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我想起另一个人,酒醉后悲苦的眼睛和清醒时的温柔镇定。那种没有热力,没有感情的温柔,会让我有时罪恶地回想起他神志混乱时滚烫的呼吸。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会不会也轻拥美女在怀?他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着曾经的情人侃侃而谈不可知的未来。
  我忽然有不好的感觉。
  加布里艾拉已经换好了衣服,在我脸上吻了一下:“再见,桑德罗,我得回去了。我已经夜不归宿了,要是再不能出现在早饭的餐桌上,父亲要着急了。”
  我把他送到门口,又回到客厅,闷闷地把自己埋进沙发里。
  闷闷地吃早饭,对着方格图案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呆,我终于拿起电话来,拨了他家的号码。
  长音,长音,长音,颤抖的长音……没有人接。
  又想了一会,我拨他的手机。
  长音,长音,长音,颤抖的长音……“喀”的一声,电话被切断了。
  我瞪着听筒,继续拨。
  长音,长音,长音,颤抖的长音……被切断了。
  长音,长音,长音,颤抖的长音……又被切断了。
  我心里有疑惑也有恼怒,然后我做了一件很不冷静的事情。
  等我冷静下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在天色灰暗的北方工业城市,呆站在他公寓的门前。
  我不能犹豫很久,被人看见我在这里可不是好事。
  于是我按门铃。
  按门铃,按门铃,按门铃 ……刺耳尖锐的铃声,让我忽然抖了一下。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