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个下午开始。
  新赛季也快要开始了。欧锦赛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不管是悲苦还是烦恼，都必须抛开，打起精神来做新的事业。
  而我能尽快地把最后一刻的失利忘掉的痛苦忘记，很大一部分应该归功与西蒙尼。
  西蒙尼，哦！西蒙尼，永远像阳光半灿烂，散发出快乐氛围的西蒙尼。有他在似的时候心里就会舒服许多。
  在训练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跟随他的笑颜，在训练结束后更是经常被他拖去Palazzo　del　Freddo。
  可今天约我在那里见的是他哥哥！
  和菲立普的关系？不坏也不算很好。反正，意大利各大俱乐部的队员之间都不会表现出十分亲密的关系。
  也许应该说，他和Bobo　是例外？
  刚从荷兰回来的时候，报纸上除了我们最后一刻的失利之外，谈论的最多的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对于这些事情我没有什么兴趣，也不甚了解。即使两个人一起逛街吃饭出席活动又怎么样。我们是意大利人，是以热情著称地地中海民族。即使在队员替换上场的时候我们也会互相亲吻脸颊表示祝福，更何况Pippo和Bobo是从青年队，军人队到国家队一路走过来的朋友。有时候我甚至有点羡慕他们，不用像我和托蒂一样板着脸互做路人。
  在胡思乱想间不知不觉已到了店门口，推门而入，坐在角落里的人微笑地向我打招呼
  为什么有人会觉的他们兄弟俩相象？虽然他们会坐在同样的店里同样的位置上叫同样口味的冰激凌。坐在他对面，叫了一杯冰咖啡，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伊夫·圣洛朗的Korous　Body　，微带阴柔意味的性感檀香味道，切合他本人的气质。联想到西蒙尼，我又不自觉地微笑，他用的是同样出自圣洛朗的Live　Jazz吧？却是热情四溢的柠檬香，和他哥哥截然不同。
  他的轻声呼唤把我从神游状态中拉了回来：“桑德罗！”
  勉强收回心神对他笑了笑：“菲利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在接下来的15分钟里，他所说的话改变了我的人生。
  我怔怔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他，脑子里轰隆轰隆地回响着他刚才说的话，直到他冰冷的手搭上我的手。
  正是意大利最炎热的季节，电力的空调似乎是开到了最大的功率，不是地咝咝做响。他的手是那样冷，比握在我手中的冰咖啡还要令人战栗。手腕如此纤细，似乎能感觉到皮肤下浅蓝色血管的轻微脉动。
  他的声音微哑而低柔：“桑德罗，你自己不知道，你自己也不会发现，可是我知道。你看西蒙的眼神，和‘他’看我的时候，何其相似。”我们都明白，这个“他”是谁。
  “是的，在西蒙初去拉齐奥的时候，是我拜托你照顾他的。可是那孩子现在习惯于你的存在而有了依赖甚至依恋，这不是好事。”他抬手唤侍者又叫了一杯咖啡，他总是喝那种不加糖不加牛奶的黑咖啡。“他现在身边有很好的女孩子。你也认识吧？”
  当然，整个意大利有几个男人会不认识那个女人，阿莱西亚·马尔库奇，名满意大利的美艳女子，更何况她这几个月如此频繁地在我眼前出现。
  “而你呢，你也有你的女朋友，你的将来，你的事业……　”
  我只有低着头默不作声。
  “桑德罗，你抬头看看我，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我听话地抬头，认识了这么多年我头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他。暗褐色琥珀般空茫的眼睛，纤秀挺直的鼻梁，也许因为嘴角那一道伤痕，即使微笑起来的时候也满是孤寂的味道。
  “看看我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不会有幸福的。”我承认，和欧锦赛的时候相比，他身上弥漫着寂寞与憔悴的气息。
  “我不希望我最宝贝的弟弟，也会变成我这个样子。”
  几乎是木然地，我点了点头：“好，我知道。”真是奇迹，我的手还能稳定地端起咖啡杯。明明是加了糖加了奶的CAPUCCINO，为什么还是如此地苦呢？“我知道应该怎么做，我会和你‘最宝贝的弟弟’保持距离的。”
  他一动不动坐在位置上看着我转身离去。
  插入钥匙发动了车子，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本来答应了西蒙尼带他去看Foro　Romano的吧！我自嘲地笑笑，拨通了手机：“加布里艾拉？对。是我。晚上可以去你家吃晚饭吗？好，到时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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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加布里艾拉是我的女朋友，意大利奥委会秘书长的千金。并非绝代佳人，却绝对是聪明的女孩子。她懂得什么时候该听话，什么时候可以任性，虽然在约会是偶尔会迟到半个钟头，但决不会在我心情恶劣的那一天。每次她揽着我的胳膊出席晚会，都会叫人们羡慕我们是完美的一对。
  今天晚上也一样。虽然我们已经有了很稳定的关系，但在她家出入却并不是很频繁。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的个人生活时间并不充裕。
  自我成名出道以来，几乎所有人都称赞我的冷静自持和少年老成。而今天晚上连我自己也得佩服自己，挽着加布里艾拉的手，面带微笑地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打招呼，即使明知道这些人都无聊透顶。无论我喜欢他们与否，他们都是我未来道路上有用的一些东西。为了自己的前途，绝对不允许疏忽和闪失。
  可当加布里艾拉轻声对我说拉齐奥的队员们来了的时候，我还是碰翻了侍者托盘里的杯子。我看着别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玻璃渣，祈望自己眼前现在是一片漆黑。
  可惜这只是奢望。当他连跑带跳地到我面前来拉我的手，我知道了菲利浦说的话是对的。那种恐惧的感觉如此地强烈，使我感到心脏一阵痉挛。
  他的眼睛那样清澈而真诚，语气恳切而热烈：“队长，你今天下午怎么放我鸽子啊？你说过要陪我去玩的哦。”
  加布里艾拉轻柔地偎进我怀里来：“抱歉哦，西蒙尼。女朋友好象更重要一点嘛。”
  西蒙尼瞪起他天真的大眼：“原来如此，队长你重色轻友哦！你就算不去也可以打个电话给我嘛。”下一秒钟他又现出他的必杀技笑脸，“那下次一定要陪我去啊！要不然我就让阿莱西亚陪我去咯！”
  你也是用这样的笑脸来获的那个女人的心的吗？心头涌起一阵冰凉，不自觉地冷笑一下：“那你找她去好了。”拉下他环住我肩头的手，“都这么大的人了，一点样子都没有。难怪还要你哥哥关照。”
  他楞在那里，闪动的眼睛里有着明显的疑惑。
  我努力命令自己不要再回头去看他，我一再地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好。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日子过的很快。收到通知国家队将要集训，并且在安科纳进行友谊赛。除了BOBO因为受伤不能前来之外，所有的人大概都会努力让特拉普有个好印象吧。
  当领队分发住宿表的时候，我飞快地向菲利浦瞟了一眼。他也正抬头看我，又是那种我我猜不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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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真是冤家路窄！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在房间里整理各自的东西，那种气氛是相当怪异的。在这种境况下，让人觉得无法开口说话。
  而且，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好说的？
  但是终于终于我们还是得面对存在的问题。
  在我往衣橱里堆衣服的时候。他的声音让我觉得喉头一紧：“桑德罗，西蒙尼给我打过电话了。”
  我没有回头，尽量地作出平稳而冷淡的声音：“你们兄弟俩不是经常通电话的吗？”
  “这就是你保持距离的方法？”
  我终于回过身去看他。他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我。他们兄弟俩是多么不同啊！西蒙尼就绝不会有这样含愁带怨眼波流转的眼睛。我在心里冷笑，难怪男人也会喜欢他。
  他继续往下说：“那可怜的孩子很迷惑，也很伤心，他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对他。桑德罗，你做的太过分了……”
  “我为什么这样做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叫我离开的远一点的是你，”我打断他的话。这两个月来我所受到的煎熬难道比西蒙尼少吗？在知道自己对一个队友，一个朋友怀着那样不被允许的感情和幻想之后，我怎么还能平静地面对他无邪的笑脸　？这些感情和想法，就像在我脑子里扎了根的藤蔓，在这段痛苦的日子里疯狂地滋长，“现在你又想要我怎么做呢？”
  Pippo，Pippo，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谁叫你打开这危险的魔瓶，所罗门王的印却找不到了。
  由于痛苦而带来的恶意，让我兴起憎恨的念头，慢慢地迫近他，用居高临下的姿势和声调问道：“或许你能教教我，是吧？你是怎么和你尤文的那位队友保持距离的？”现在在整个意大利流传着关于他的各种传闻，不只是他和BOBO　的，还有那位已渐和他貌合神离的尤文王子。
  他的脸瞬间变的惨白，琥珀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而我心里浮出一丝报复的快意。
  在一片死寂中，他的手机非常合时宜地叫起来。
  他闪开我，到一边去接电话。
  我听到他说：“好，我一会就过来，你在那里等着我。”
  他穿外套，换鞋，不曾看我一眼，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在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我，深深地看着我，眸中似有瞬息万变：“我可以告诉你，我和Alex，从来，从来没有过任何逾界的关系。”
  晚上11点，他还没有回来。马尔蒂尼队长在查房的时候不免觉的奇怪。虽说意大利人的生活本就持续到半夜一两点，但是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晚归荏苒不是国家队队员应该做出来的事情。
  他似乎有点担心：“桑德罗，你真的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头也不抬地看电视：“他接了电话就出去的，应该是有人找他。都不是小孩了，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希望如此！”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出去了。
  我心烦意乱地站起来，这人到底在干什么呢？存心让人不得安生吗？
  房间的门闷响了两下，似乎是有人很不礼貌地在踢门。
  站在门外的人着实令我诧异。我们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真正面对面地站在一起了？
  “托蒂。你怎么会和菲利浦在一起的？”
  他把伏在他肩膀上的人甩给了我：“我把他从路边上捡回来的！接下来的事情就该你应付了。特拉普马上就过来了，你可要小心。”
  居然头也不回地就跑了，留下我呆在那里不明所以。
  抬起怀中人的脸，我不由的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你喝醉了？”
  他果然是醉了，醉得还不轻。眼看着他就快站不住了，还好在他滑下去之前及时地揽住了他的腰。他靠在我肩上，浓重的酒味直冲鼻端。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喝醉过。今年夏天最后一分钟的失利之后，队里有不少人去买醉，他却是在旁冷冷作壁上观的一个。
  用力扳正他的脸，可惜他散乱的眼神一时间似乎还对不上我的眼睛：“你到底干什么去了？这么晚回来还喝成这个德行？”
  他伸出手来摸我的脸，手心是滚烫的，同样灼热而充满酒味的呼吸让我觉的自己的耳根一阵一阵地发烫。当他细长的手指滑过我的脸颊我的耳廓，我像条件反射一样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他当真醉的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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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泪光莹然，悲苦狂乱，声音里有一丝哽咽：“你不要我了吗？你终究还是不要我了吗？”
  他在说什么？
  “你来就只为了告诉我这样的一个决定？你决定离开我，和你那美丽的未婚妻一起，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去？”
  脑子里闪电般地回忆起下午潘卡罗说他在训练场边无意间瞄到某个很象不该在此的人的球迷的事情，我突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首先我得让他清醒清醒，以免他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继续胡言乱语。
  毫不犹豫地将他拖进浴室，扔进浴缸。他轻轻地呻吟了一下，似乎是把他弄痛了。
  这完全是你自己自找的，我在心里说，顺手打开了冷水龙头。
  外面有敲门声，不得不去应门。看来这几个月里我确实学会了不少东西，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对国家队主教练说里面的人正在洗澡。谢天谢地他刚才没有吐！
  闹出事来对我也没有好处的。
  送走特拉普，返身而回，我倚在浴室的门框上，冷冷地看他挣扎着坐起来。
  他的头脑似乎是恢复了一点意识，身体却明显地还处在酒精的控制之下。还在不断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