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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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倒一切 更新:2021-04-30 17:20 字数:4757
没空
清晨的阳光透过玉娟儿的窗扉透了进去,照进质朴简陋的小房间里,斑斑驳驳,带着点冬季日头特有的温软,却因屋内本就沁凉,光线一照,没添得多少暖意,反还显出了几分凉薄之意。
推了推还软在被窝里,不肯起身的彤儿,浣儿眉目未动,身上却已经穿戴整齐。
“唔……”床褥内的小人儿咕哝着揉了揉眼睛,困乏启眸,朦胧入目的便是一张平静无波,眸带恬静的清秀小脸,愣了一下,她方才看清对方的穿戴,连忙惊坐起来,惊慌大叫:“什么时辰了?”
“卯时刚过。”浣儿应道,随即落座桌旁,为自己倒了杯早已凉透的清茶。
“什么?”彤儿立即弹跳起来,顺手抓起旁边的衣衫便往身上套,边套还边惊慌失措的怪叫:“惨了惨了,怎么这个时辰了,回头指定莲姑姑又要骂了,说不定还得动手,真是完了完了……”
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唠叨,什么又惨又完的,浣儿忍不住嗤笑,淡淡的道了句:“她没空……”
“咦?”彤儿霎时停了动作,面带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眼珠子一转,才发现既然都过卯时了,怎么莲姑姑没亲自进屋抓人?
草木坊的宫女每日都是寅时起床,卯时前集合,若是迟到的,睡不醒的,莲姑姑还会亲自上门逮人,说是逮人,却是那性情暴虐的半老婆子借机辱打些看不如意的宫女罢了,说白点就是公报私仇,虽说也谈不上什么私仇,可自己徐娘半老,却看着后进宫的宫女们个个娇俏玲珑,不是仇,却是隐隐的嫉妒,满心的不忿,就起了打压虐弄的心思。
只是今日,日头都出来了,怎的莲姑姑却没见着人?
彤儿没再问浣儿那轻若蝉风的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只快速的穿好的衣衫,摆弄好后,便拉着她,急急忙忙的出了房间。
一开门扉,顿时,扑鼻的腐朽臭气,迎面而来,惹得两个丫头,均是不适的颦了颦眉。
此处为流华宫下三庭的小西院子,因地势不好,常被用来做存放粗料的库院,各管各处的木料,砖瓦,不常用的器皿,都搁在这院子里,东西多了,又长年累月的加了湿气,因此一进院子,便能闻到各种腐朽陈乏的气味,别说灼灼夏日,绵雨秋日,就是这万籁俱静的冬日,那味道也只浓不淡,熏得人直直皱鼻。
这样的地方该是不让人住的,毕竟这种地方住久可是带害,气味重不说,还满院子潮湿,住进这儿的人,过不了三五年必定久病缠身,垂垂逝矣。
可不巧得很,前头的宫女寝房满了,无奈之下,彤儿与浣儿这两个倒霉蛋,便只得被分配到了这儿,事前私管处的容姑姑说了,若是宫女寝房腾出了位置,立刻给她们的领出来,却不想,这一住就住了一年,而据彤儿所知,宫女寝房一直都有空铺。
为何独独为难她们?或许最初只是为难彤儿一人,毕竟她那张皮相,总是惹人不快,只是那傻里傻气的浣儿非要与这不讨喜的人凑合在一起,便是活该同被欺辱的命,当然,最重要的是,私管处的容姑姑与一贯看彤儿不顺眼的莲姑姑,本是表姐妹……自是一个鼻孔出气了。
封赏
出了小西院子,按着熟悉的路,穿了两处穿堂,过了两处拱门,便到了草木坊的小管处了,一进院子,本来战战兢兢的彤儿一下子愣住了,怎么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就算都去做事了,也该有值班的洒扫宫女留守才对?
愣了一下,彤儿回头,却见浣儿一副老神在在的摸样,眸中半丝惊讶也没有,她不禁响起方才屋内浣儿似乎说了什么,这才拉住她问:“这都怎么了?怎么一夜醒来,人都没了?”
浣儿看她一眼,淡淡的道:“自是有好事的。”
“好事?”彤儿蹙眉。
“嗯。”浣儿却只是应了一声,并未多做解释。
见她不说下去了,彤儿皱眉,忍不住拉着她的袖子催促:“到底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啊。”
被她摇得烦了,浣儿蹙蹙眉,才道:“没什么大事,到这个时候了,也与你无关了,不知道也无妨……”
什么叫“这个时候,也与她无关了?”那么之前与她有关吗?
她越是不说,彤儿越是心急,刚巧这时,外头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看来是今晨失踪的一大帮子人,都回来了。
打头进院儿的便是莲姑姑,她身穿锦制大红牡丹鎏金纹络宫装,烫金的丝线将那艳红的牡丹勾勒得格外娇艳欲滴,看来栩栩如生,若是放在春日,必定招惹一帮错将假叶做真花的蝴蝶驻留徘徊……只是,这衣服是极好看的,却配上莲姑姑那发福的身子,圆胖的半老脸,便显得贵气之外只透着庸俗。
只是,这下三庭的姑姑,就算是个管事的,也不该用这鎏金的纹络镶边的衣裳才对,需知这都是上三庭宫人的定制,倒是不想今日莲姑姑竟敢穿着这耀眼的衣衫来去自如,也不怕犯了上头人僭越的忌讳,倒是稀奇得很。
莲姑姑不知是否因得穿了这身衣裳,看来气色大好,满脸笑意,边进院儿,边与身旁的人说着话,言谈之下脸上也全是喜色……
彤儿微微眯眼,进草木坊一年,她还从没见过莲姑姑笑得这么爽快过。
反观浣儿,却仍是老神在在,一脸云淡风轻,眼角扫了眼那悉索而入的众人,只轻描一下,便收回视线,静静的缄默在一旁。
眼尖的宫女看到了她们,立刻惊叫起来:“彤儿、浣儿,你们怎么在这儿?没人通知你们吗?”
彤儿看向那惊叫的宫女,识出她是谁,又看清她眼底的幸灾乐祸之意,心里冷然,面上却笑嘻嘻的问:“盼儿姐姐说的是什么事?”
那盼儿看了莲姑姑一眼,见莲姑姑并未阻止,便乐呵呵的道:“自然是打赏的事啊,今个儿一晨,卯时还不到,太后的长乐宫便传来消息,说是太后昨夜做梦,梦到凤凰临世,火光乍现,说是吉祥之照,还道梦中那凤凰降落宫闱,便是落在咱们流华宫里,太后凤颜大悦,命了身前的安姑姑,将咱们整个流华宫的宫女都领了过去,一一封了打赏,玉妃娘娘这会儿还在长乐宫伴着太后呢,太后对她是欢喜得很的,拉着她的手硬是不让她走……”说到这儿,那叫盼儿又捂着嘴笑了笑,才扬眉,看着眼前两人轻嗤:“倒是你们俩,先前集合我便没瞧见你们,还想着要不要亲自寻寻你们,却不想安姑姑那儿催得紧,我也走不开身,想着别人或许会去唤,可不想真无人通知你们……这可怎么是好,整个流华宫的人都封了赏,就你们没有……”说到最后,眼底的笑意全化成讥讽。
不叫
彤儿脸上当即一阵青白,小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撰成拳头,银牙暗咬,却半点怨气也不敢发。又想到方才浣儿的话,想着浣儿是知道封赏一事的,却故意不叫她,那是为何?
思着,彤儿便将目光投向身边的素淡人儿,却见那人仍旧满目平静,不嗔不言,连个扫眼也没给她。
莲姑姑高高在上的看了两人一眼,扫到彤儿眼底那极之隐忍的怨怼后,便面露得意的扯了扯身上新换的牡丹鎏金衣裳,不无炫耀之意的轻咳一声,才缓缓道:“好了好了,都收了心,太后的打赏,那赏的是我们吗?赏的分明是咱们玉妃娘娘,给脸子的也是咱们玉妃娘娘,一个个的都别再闹腾了,该做事的都做事去,活儿还等着人干呢。”说着,又扫向彤儿、浣儿两人,冷笑道:“你们俩,去挖东庭的坛泥,三日之内便要将整个坛子驻好坑,皇上亲赏下来的百株梅丛三日后就送来了,若是梅丛届时进不了土,枯死了,你们俩就等着掉脑袋吧。”嗤完,哼了一声,便大摇大摆的进了小管处,后头的宫女们也三三两两的散开做事去了,却从头至尾,无人再理那静默一旁的两条纤瘦身影。
蹲在东庭荒废已久的大坛子边,彤儿舞着手里的小铲,咬牙切齿的道:“她们分明是故意的,打赏不叫我们,还让我们来布置这么大的坛子,若说要早些驻坑,那梅丛不是半个月前便定下了吗?怎的非到今日才叫我们来驻土?不是存心为难我们是什么?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嘴里嘟哝着不服,手却还是认命般的在土里动作,不敢因为抱怨,而耽了做事的进度。这么的大的坛子,足占了半个庭院,她可耽误不起。
浣儿听着耳边的呱噪叽喳,末了只添了句平静无波的话:“换个角度想,因得她们去领赏,我们迟到也无人追溯了。”只是说到“领赏”二字时,她却面含寒意。
做梦?凤凰临世?云梓那女人本就不是真命天凤,即便当真上天有所预示?这预言,也不该是她梦到,只怕,这只是她借题发挥的借口吧……
就是这可怜的流华宫,往后的日子看来要难过了。
毕竟,云梓的手段与多疑,她可是早四十年前便领教透了……
当时,她还是云府那受人随便嬉笑怒骂,只敢苟延残喘,乞求度日的庶系大小姐,而云梓,已经是响名在外的蜀天国第一美人了……
不想四十年过去,第一美人,终究还是做了一国之母,并且,还长寿至此……
只是,云梓与东方凛,又是何时纠缠上的?是她不顾生死在边关誓死奋战,保家卫国时?还是她助他创建万里河山,登上国君宝座时?更或者……比之越早……在她与他携手并肩,共敌乱世纷争,喁诺终生相守,哪怕青山烂,黄河枯也誓不分离,只待相携白首,才肯共盖衾褥,合葬一穴时……
嗤笑一声,浣儿突觉自己庸人自扰了,是何时还重要吗?重要的是,东方凛终究背叛了她,这便是铁一般的事实了,不是吗。
见浣儿抿唇淡笑,却不知所笑何为,彤儿突然有种蛇入背脊,凉气侵浸的感觉,她敛了敛眉,还是忍不住问:“浣儿,你可知道领赏一事?”
浣儿垂眸,手上动作不停,只淡淡一应:“嗯。”
听她竟当真承认,彤儿登时膛目,冲口而出:“那为何不叫我?”语中急切之意,不甘之意,那般浓重,溢于言表。
是谁
浣儿这才抬眸,眸色平静的看她半晌……
被那沉若幽潭的眸子盯着,彤儿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眼神有些恍惚,正想再问时,浣儿才缓缓启唇,却不是答,而是反问:“你是在乎那区区赏赐?还是在乎那恐能得见天颜的机会?”
彤儿一惊,手中小铲“吧嗒”一声落进染着白霜的土里……她眼底慌乱,眼珠子颤动着乱转,舌头却像被猫叼走了般说不出话,脸上青白交错,一阵难堪。
浣儿冷冷勾唇,眼中随即淡漠,她垂下头去,手上继续挖土,口中却道:“我以为你不愿争夺,只想安生度日,便想着给个机会让她们嘲笑一番,也算是如了她们厌你的念头,出口小气,总好过她们真寻思那断你命的心思。却不想,倒是我坏了你的鸿鹄大志,真是对不住了。”语气淡薄,语中似聊表歉意,可言辞却又是那么讥讽人心。
彤儿捏起拳头,沉默了良久才闷闷的张口,眼眶却发了红;“我自想安生度日,可她们不会给我机会的,既然一心提防我妖媚祸主,我何不坐实了这罪过,被欺辱死了,也不算冤枉……”说着,泪珠砸进了冰凉的泥地里,混着满腔委屈,浸进土里,随即,彻底掩埋不见。
浣儿抿唇,须臾,才淡道:“好欺,便是薄欺,长欺,不好欺,便是重欺,狠欺,你要做那不好欺的人,只怕还不等你爬到皇上的眼前,你的命便要断在那早便设防你的有心人之手。”
“我……”彤儿张口欲驳。
浣儿却打断她,继续道:“攀龙附凤不是错,宫中女子有几个没有那份心思的?只是若无全然取胜的把握,轻举妄动,便只会自取灭亡,最后仍是一事无成,死不瞑目,皇上,也永不会知晓曾有个花样般的女子,为博他一眼,损心损命,最终香消玉殒。”说完这话,她抬起头,看着彤儿,眉目不动,只口气却轻缓了些:“记住,蹈光隐晦只是为了往后的一举图谋,没有计划的人,处事冲动无知的人,死了也不可惜。”
她话语虽轻,带着更像是谆谆教人的闲淡口气,只那言辞之间,却不知为何夹杂了粼粼肃杀之利,仿佛漫天猩尘的沙场,浓重的杀戮之风,透着果断精炼,凌厉得刺人骨血,似乎那无声无息,无波无澜的气流,便要扎入人心,从此无法拔根。
彤儿被她那似凌厉,又似清淡的一眼,看得心下剧颤,只觉得眼前之人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瑟缩如兔,娇羞怯懦的浣儿,以前的浣儿,没有这份凛厉到极致的霸人之气,这股气,就仿佛带领着千军万马的前线将军,她手持方天画戟,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