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
千顷寒 更新:2021-04-30 17:18 字数:4784
我猛然惊醒,狠狠摇了摇头,只觉得浑身湿淋淋,睡梦中流淌出一身冷汗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白色的一丛阴毛?阴道?哦,上帝。我的肚子翻搅起来,仿佛刚吞下12颗鹅卵石似的。我吓坏了,好一会儿睁着眼睛,茫茫然瞪着天花板,发起呆来。我鼓起勇气,打开心灵中那一只嘎吱嘎吱响个不停的水龙头,让那些阴森恐怖的意象慢慢流淌出来。刹那间,细流变成激流,激流转化为一场汹涌澎湃的洪水。我的脸庞嗖地涨红起来,浑身打起哆嗦。我慌忙跳下床来,弯着腰,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冲进浴室。
我打开水龙头,让哗啦哗啦的水声充满整个浴室,然后跪在马桶前,把肚子里的食物全都呕吐出来。气喘吁吁,我伸出手来抹了抹嘴巴。就在这一瞬间,我瞥见自己的手指头。宛如一股阴森森的浪潮,那些可怕的意象登时又涌进我的心头。跟随这股浪潮而来的是另一阵恶心的感觉。我跪在马桶关干呕起来,肚子空空,吐了老半天,只呕出一些酸鼻的液体。我噙着满眶泪水,紧紧闭上眼睛,不愿再面对那令人作呕的景象。
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呕吐出来后,只觉得整个身子软绵绵的,仿佛虚脱了一般。好久好久,我只能蜷缩在浴室地板上,半跪半坐,脸庞紧贴着冰冷的白瓷马桶。我终于撑起身来,把马桶里的秽物冲洗干净,打开水龙头冲澡。我把水温调高到滚烫的程度,发狂似地使劲擦洗身体,直到热水全都用光了,才停下手来。
关掉水龙头,筋疲力尽,带着一身爪痕从浴室走出来,抓起一条毛巾,踉踉跄跄走出水蒸气弥漫的浴室,钻进卧室,穿上衣服,然后又蹒蹒跚跚走回浴室,把毛巾挂回架子上。水蒸气已经消散掉一大半。我正要转身走出浴室,一抬头,却看见我的身影映漾在镜中。
霎时间,我整个人僵住了,两只眼睛愣愣地盯住镜中的影像。它驱使我一路向后退、向后退,一直退到心灵中的某一个角落;我的身体渐渐缩小、隐没。就在这时,有一个人向我迎面走来,擦身而过……一个小男孩。然后我发现自己伫立在远方一座山丘顶端,俯瞰着山下的风景。我忽然发觉,我已不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第二天早晨,我闻着屋子里四处飘散的烟熏肉香味,游魂似地走下楼梯时,瑞琪和凯尔已经起床,吃过早餐了。瑞琪正在洗碗。我……我们……走过她身旁时,她从洗碗槽中抬起头来,瞅了我一眼,脸庞上绽现出温馨的笑容。
“早安,卡姆。”她亲切地打个招呼。“昨晚你把热水全都用光啦,唉。雪停了。学校今天要上课,但汉克到现在还没过来帮我把屋前的积雪铲掉,所以今天早晨我就替凯尔请了假,让他留在家里。凯尔现在正在游戏室里玩耍呢。”
不知怎的,我发现自己突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游魂一般,我默默地从瑞琪身旁走过去,进入凯尔的房间。凯尔正趴在地板上,用“乐高”积木建筑一座城堡。
凯尔抬起头来跟我打招呼:“嗨,爸爸。”而我只是呆呆地坐在远方那座山丘上,一声不吭。我的手忽然伸出来,抓起一条墨西哥毛毯、一本素描簿、一盒蜡笔和记号笔。接着,我发现自己蹑手蹑脚悄悄钻进墙边灯光明亮的玩具橱柜,蜷缩着身子坐下来,把门打开一条缝。凯尔跟我打过招呼后,又自顾自玩起积木来。只要我陪伴在他身旁,凯尔就感到很高兴,根本不在乎这会儿他老爸正坐在他的橱柜里。
我的左手伸进笔盒,拿出一支红色记号笔,然后——就在我远远注视下——开始在右手上画一根连续不断的线条,环绕着手指的关节。接着,这只手举起来,伸到我面前不停地旋转着。这会儿,橱柜里的小男孩只是睁着眼睛,检视手上的那根猩红线条。我坐在远方山丘上,静静地、漠然地观看着。
接着,那只手拿起一支铅笔,开始在素描簿上画出一个粗糙的图形。画中,一个妇人赤条条站着,面对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背着身子站在妇人面前,略为靠向右边。妇人握住小男孩的右手,伸进她的阴道。除了拇指,其他四根手指头全都插进阴道中。旁边还有另一幅图画:小男孩举起右手,血淋淋,手指头全都被切断了,和手掌分离开来,这只手旁边搁着一把张开的剪刀,仿佛告诉大家,小男孩刚才就是用这把剪刀切断手指的。小男孩嘴巴旁边画上一个圈圈——就像漫画上的对白框子——里头只写着一个字:“不!!!”他面前那位妇人嘴里也冒出一个字:“嘘!”
控制我身体的小男孩开始画第3个图形。这回使用的是铅笔和红色蜡笔。画中,小男孩泪汪汪,睁着他那两只巨大的眼珠。他举起被切断手指的右手,让一滴滴鲜血滴落到地面上。这幅画的标题是:“悲伤的戴维”。
这到底在干什么啊?
忽然,我感觉到我左手的指甲插进我的左脸颊。我觉得有点疼痛,但却没法子让我那只手停下来。然后,我的身体和心灵就静止了。整个房间登时陷入死寂中,只听见凯尔一边建造城堡一边喃喃自语。
我听见瑞琪走进房间,问道:“你爸呢?”
凯尔伸出胳臂指着橱柜,“在里面。”然后自顾自趴在地板上继续玩他的积木。瑞琪打开橱柜的门,看见我,吓得脸都白了。我也吓了一跳。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我的身体激烈地颤抖起来,紧接着,我发现那个小男孩从我身旁走过去,忽然消失了。我又回到了现实中。抬头一望,我看到了瑞琪那张惨白的脸庞。她弯下腰身,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仔细察看腮帮上那一条条血迹斑斑的爪痕。她的手指碰触到我的脸颊时,我感到一阵刺痛,接着我看到她指头上沾着鲜血。我望望四周。我在哪里啊?我在橱柜里。怎么搞的,我竟然坐在橱柜里。低头一瞧,我看见了膝头上摆着的一本素描簿。三幅图画线条都十分简单、僵直,显然出自小孩的手笔。悲伤的戴维?“你到底在干什么呀?!”瑞琪忍不住发作起来。她从我膝头上拿起素描簿,瞧了瞧,一脸迷惑。
“爸爸躲在柜子里做……做什么啊?”凯尔问道。
“没做什么。爸爸没做什么。”瑞琪一面安慰凯尔,一面观看那3幅粗糙的图画。凯尔点点头,趴在地上又继续堆砌他那座城堡。
“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结结巴巴地说,伸手摸了摸腮帮,只觉得自己那张脸庞肿胀了起来,热呼呼的。瑞琪握住我的手,把我从橱柜中拉出来,牵着我走进浴室。我呆呆地站在镜子前,望着自己那张满布爪痕的脸孔,心中一片茫然。瑞琪打开热水龙头,拿一条毛巾,蘸着水轻轻敷按我脸上的伤口。所幸,我的伤势并不算严重,但左脸颊的上方血迹斑斑,仿佛我刚参加一场棒球赛,拼命冲向本垒板,把脸擦伤了似的。抖簌簌,我在马桶盖上坐下来。
瑞琪终于看到了我手上画着的那根红线。她伸出手来,指着我的手,“那是什么玩意?刚才我怎么没看见?”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嗫嗫嚅嚅地说。乍然听到自己的声音,我感到有点惊讶。“我真的不晓得我到底怎么了,只觉得很不对劲、很诡异。好像是一场梦……一种倒叙,就像电影或小说中的情节……或只是一个回忆。我真的不知道。一丛白毛。我外婆。我猜……也许……我外婆对戴维做出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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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琪把浴室的门关上一半,然后在我跟前蹲下来,压低嗓门悄声问我,“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告诉我,戴维是谁?”
我咬着牙打了个哆嗦。“我是个乖孩子。”我忍不住缩起脖子又打个寒噤,想说什么,但我的嗓子不知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手,心里感到非常羞愧,不敢抬头看瑞琪的眼睛。
瑞琪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柔声说:“我去打个电话给艾莉。”我点点头,咬了咬嘴唇。瑞琪把毛巾冲洗干净,挂到架子上,然后打开急救箱,拿出一些药膏搽在我脸上,这才走进钢琴室打电话给我的心理医生。蹒蹒跚跚,摇摇晃晃,我走回凯尔的游戏室,一头钻进橱柜里,用毯子把自己整个身子包裹起来,蜷缩成一团。瑞琪在艾莉的录音电话上留话,然后回到游戏室里,在我和凯尔中间坐下来。一阵冷风蓦地刮过来,把窗子吹得嘎嘎响。地下室里,暖气机兀自运转不停。
没多久,电话铃响了。瑞琪蹦地跳起身来,跑过去接听。
“哈罗?”
“嗨,瑞琪,我是艾莉?莫雷利。”
“哦,谢天谢地你终于打过来了。”瑞琪松了一口气。
“发生了什么事?”
砰的一声,瑞琪在钢琴旁边那张蓝白两色的双人坐椅上坐下来,把两只脚塞在屁股下,面对游戏室,一边看着在玩积木的凯尔,一边说着。她伸出手来把话筒捂住,以防凯尔无意中听到她们的谈话。
“情况不妙,艾莉。”
“哦?”
“卡姆今天的举动怪怪的。起床后,他就走进凯尔的游戏室,一头钻进橱柜里,坐在那儿画了几张怪异的图画。画中,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正在从事某种性行为。而且,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他在自己右手关节上画了一条红线。”
“在手指关节上画红线?”
“是啊!他还抓伤自己的脸呢。”
“用什么东西抓伤的?”
“手指甲。他拼命抓自己的脸,伤势虽然不算太严重,但还是流血了。看来他完全倒退到童年里了。我打开橱柜找到他时,他才惊醒过来。这时,他才告诉我他昨晚做的一场梦——”
“什么梦?”
“他说,他梦见他外婆对一个名叫戴维的小男孩,做出一件很不体面的事。”
“戴维?谁是戴维?”
“我不知道。然后,他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告诉我说:‘我是个乖孩子。’他的声调听起来很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艾莉沉默了一会儿。“你在给我留言后,他还有没有做出其他不寻常的举动呢?”
“没有。”
“现在他人在哪里?”
“在凯尔游戏室的橱柜里!他把身子蜷缩成一团,躲藏在橱柜角落里,就在……就在对面那个房间。他可能睡着了。现在我没听到他讲话。我心里好害怕哦!”瑞琪叹口气,忍不住啜泣起来。“艾莉,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唔,我想我知道。”艾莉安慰瑞琪。
“你以前遇见过这种现象吗?”瑞琪问道。“我晓得,你从没亲眼看见他做出这种举动,但是……你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吗?我真不知道,这种事情我是不是应付得了,艾莉。你一定要告诉我,你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哦,我一个人应付不了。他提他外婆。他说她老人家有一丛白毛。我猜,他画的那个女人就是他外婆。天哪!你该看看他脸上的伤痕和他手上的红线。天哪!”瑞琪伸出手指头,弄着她那满头蓬乱发丝。
艾莉问道:“他外婆!你认识她吗?”
“完全不认识。”瑞琪耸耸肩膀。“我只看过她的一张照片。她的头发确实是白的。卡姆很小的时候,他外婆就已经过世了。”
“那时卡姆几岁?”
瑞琪伸出脖子,望了望在对面房间玩积木的凯尔,又耸了耸肩膀。“好像是4岁或5岁吧?我不确定。卡姆在我面前从不提他的外婆。他母亲只说,卡姆的外婆喜欢打扮,身上总是穿着名牌衣服,但对家人和孩子很冷淡,从不曾好好照顾他们。”瑞琪压低嗓门,悄声问道:“卡姆梦中的那个小男孩是不是他自己?难道说,小时候,他曾经被他外婆性虐待?”
“我不知道,我们也别忙着下结论。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儿童遭受成年人的性虐待。”艾莉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卡姆今天早晨做出那种举动,背后总有个缘故吧。”
“可是,我总觉得,做出这种举动的人并不是卡姆。今天早晨,卡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另一个人取代他,坐在那个橱柜里画图画。你瞧,他画的那几幅图画看起来很幼稚,就像凯尔画的。”
“凯尔画过这样的图画吗?”
“当然没画过!”瑞琪一下子恼怒起来,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