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千顷寒      更新:2021-04-30 17:18      字数:4792
  飧鋈禾迕恳桓龀稍毙哪恐械母盖住?br />
  序曲
  从楼上卧室窗口,透过白茫茫一片浓雾眺望出去,我看见一团朦胧的影子伫立在一盏街灯下。眯起眼睛,仔细一瞧,我依稀看出那是一个人的身影。我迈出一步,倾身向前,双手扶住窗台,把额头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这个人到底是谁呀?
  他是个身材纤瘦的黑发男子,身上只穿着一件短袖运动衫和牛仔裤。他好像在忙着做什么事情。我看不清楚。我使劲揉揉眼睛,又把脸庞平贴在玻璃窗上,定睛一看。街灯下竟然摆着一个白色盥洗台。黑发男子面对盥洗台后面的那面镜子,左手仿佛握着一把尖刀。他到底在干什么呀?
  接着,我看到他的右臂沾满鲜血。滴滴答答,鲜血不断地从他手指尖掉落到盆子中。他抬起头来望望镜子,然后双低下头去瞧瞧自己的胳臂。我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只见他的臂膀裂开一道长达5英寸的伤口,鲜血不断地流淌出来。豆大的血滴,一滴接一滴,从他手里握着的那么短刀尖端滴落下来。他举起刀子,又在臂膀上划一刀。鲜血倏地冒出,沿着胳臂流淌下来,迸迸溅溅滴落到盥洗盆中。
  突然,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攫住了我。刹那间,我只觉得一个无声的真空吸住了我,黏答答地把我从窗口引出来,送到大街对面。这会儿,我就站在那个臂膀上沾满鲜血的男子的身后,看见他倾身向前,面对着盥洗台。他抬起头来望望镜子,一眼看见了我。就像一只装满黏稠液体的气球,我的身体渐渐膨胀,塞满他的身躯。我钻进了这个人的身体。低头一瞧,我看到了那只握着血淋淋刀子的左手,接着又看见胳臂上汩汩渗流出鲜血的伤口。两只眼睛凝望着镜子。我忽然领悟到,镜中那张凝视着我的脸孔是我自己的脸孔,握住刀子的手和流淌着鲜血的胳臂也都是我的。哦,我的天!灯光越来越强烈,刺痛了我的眼睛。我那张脸庞登时涨红起来。这会儿,仿佛有一只昆虫爬上我的颈背,钻进我的右耳朵,嗲声嗲气地对我说:
  “欢——迎——光——临。”
  哦,拜托,别再耍这一招了!到底是谁割伤了我?谁呀?是谁干的好事?
  不晓得从哪里冒出一个声音:“是斯威奇干的。”
  我抬起头来,瞧了瞧镜子里那双不属于我的眼睛。斯威奇割伤我的身体,肯定是这家伙干的。
  我看见我的左手把刀子放在盥洗台边缘。这时,我忽然感到内心深处涌起一阵哀伤,宛如一颗润湿的气泡,渗入我的眼睛,化成一滴泪水,渐渐膨胀,终于从我左脸颊流淌下来。斯威奇年纪那么轻,身心却遭受过那么大的伤害!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猛然惊醒过来:我必须把现场清理干净。我打开水龙头,让冰冷的自来水把盥洗盆里的一摊鲜血冲刷掉,然后拿起一叠卫生纸,把右胳臂内侧伤口的血渍吸干净。刀痕很深,暴露出脂肪和肌肉,但我却一点都不觉得疼痛,只感到胳臂上有一种轻微的刺痛的感觉,仿佛被蜜蜂螫了一下似的。我把卫生纸按在伤口上,不停地吸着,直到只有少许鲜血渗出才停下来。然后,我伸出两根手指,使劲拧拧臂膀上的皮肤,以确定我是否应该赶到医院急诊室,把伤口缝合,或干脆用家里的消毒绷带将就包扎一下。我拿掉按在臂膀上的卫生纸,伤口登时迸裂开来。妈的!我得马上把伤口缝合起来。
  我实在不愿意去医院急诊室。那儿的人早就认识我了。一想到这点,我就猛摇头。这副德性又跑去见他们,多不好意思啊!我得捏造一个连3岁小孩都不相信的谎言,骗他们说,我不小心被刀子或什么的割伤了臂膀。唔……那时我正在厨房更换铺在地板上的油布,没想到一个不小心,被刀子割到了。这样的谎言亏我说得出口。我尽可能说得天花乱坠,他们打死都不会相信。而他们也都知道,我知道他们知道我在撒谎。
  我扯起嗓门大吼了一声,把自己吓了一跳。全世界没有一个人的胳臂受过那么多次伤。只有我,瞧我右臂上的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刀痕,可不就像棋盘一样。急诊室那帮人看见我又跑进来,肯定会皱起眉头,面面相觑。我知道他们心里恨不得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狠狠把我修理一番,但我也知道他们不敢这么做,因为我太会假装了,外表看起来跟正常人简直没啥两样。这帮人只是急诊室见习医生和护士,并不是精神科大夫呀。他们对“多重人格”这种精神疾病,简直一无所知,而我的态度是那么的镇定从容,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拿刀割伤自己的精神病人。像我这种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除非遭遇某种意外事件,否则决不会无缘无故捧着一只受伤的胳臂,慌慌张张地跑进郊区医院的急诊室求医。我不相信他们敢拿我怎么样。
  可是,在凯尔面前,我怎样隐藏胳臂上的伤口呢?我得赶紧打个电话到瑞琪的办公室,告诉她,我又把自己割伤了。上回发生这种事,瑞琪跑进来,看见我捧着一只血淋淋的胳臂在那个发呆,心一酸,两行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那时,我们夫妻俩正准备出门,到隔壁参加晚宴。瑞琪狠狠啐了一口:“你自己开车去医院急诊室吧!”这回,我得赶在她下班回家之前,先打个电话给她,让她心理有个准备,这是我欠她的。
  我拿出一捆细纱布,把臂膀包扎起来,然后把血迹清理干净。一股深沉的、无奈的哀伤蓦地涌上心头。我听到脑子里叽叽喳喳,一伙人七嘴八舌正在争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都是我的“分身”。一路驱车前往医院,我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把急诊室那出戏给演好,千万别露出马脚。离开医院回到家里,我会感受到一种奇异的、但却十分熟悉的宁谧和安详,渐渐渗进我的身心——每回割伤自己后,我都会体验到这一份宁静。跟往常一样,我也会感到疲惫不堪——严格说来,感到疲乏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分身斯威奇。
  “从医院回家后,我们全都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我板起脸孔,厉声说。在空荡荡的车厢里乍然听到自己的声音,那种感觉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把伤口缝合、包扎后,回到家里,我会让自己整个人沉浸在安详宁静的状态中。但我知道——我和我的分身们都知道——对我来说,今天可不是一个美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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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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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伤心旅店
  第一章
  我仰卧在我们家客厅那张白色的柏柏尔名牌地毯上,手里捧着一本印刷精美、图文并茂的书《伦勃朗:人体造型与精神》,观赏这位荷兰画家的自画像。父亲生前,我和瑞琪曾送他几本珍贵的艺术书籍,这部伦勃朗画集就是其中之一。他老人家以59岁的盛年过世后,我固然感到很高兴,但父亲的英年早逝却也在我心中留下无限哀思。
  每回观看伦勃朗的自画像,我心中就会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和惆怅,就像观赏夜空下的一条空荡荡、冷清清的河流。我晓得我正在注视这个人的灵魂。不知怎的,每回翻看这一幅幅自画像,我就会觉得跟父亲更加亲近,尽管——我猜——伦勃朗可能比我更加了解我父亲。
  10月中旬,傍晚时分。白昼越来越短了。这时在屋外走动,你可以看到从你鼻孔呼出的气息飘漫在空气中。我们这栋坐落在面积达4英亩的山丘顶端、用粗石砌成的小屋子周围,那一株株树木的叶子已经染红了,不久就会掉落下来。到时,我们再也无法像蚕儿那样,享受茧居的生活——当初我们搬到这个老社区,就是受到这儿清幽、隐密的环境吸引。再过一阵子,透过屋外那一片光秃秃、瘦嶙嶙的树木,我们就可以看到最近的邻居了。他们的房子坐落在对街山腰,离我们家约摸600英尺。秋天已经降临新英格兰。
  这会儿,瑞琪待在客厅旁边那间灯光明亮的小厨房里。她正站在白色塑料贴面的操作台前,准备晚餐。操作台上堆满各式各样的比萨配料,令人一看忍不住食欲大振。(自制的比萨是我最爱吃的两种食物之一;另一种是配上香蒜沙司的意大利式小方饺。)生面团已经发酵,渐渐膨胀起来。瑞琪把它铺在穿孔的比萨锅上。香喷喷的酱料在火炉上熬煮,一大块白色意大利干酪躺在操作台上,旁边放着一块用不锈钢打造的、装有黄色柄子的礤床。黑橄榄、蘑菇和红艳艳的甜辣椒全部已经切好了。这会儿,瑞琪手里握着一把英寸长的“亨克尔斯牌”菜刀,在一块陈旧的、圆形的柚木砧板上——那可是我们12年前结婚时收到的礼物哦——熟练地切着一枚韦达利亚出产的洋葱。
  我37岁生日那天——其实那天是我们俩的生日,因为我和瑞琪是在同一天出生的——瑞琪送给我的那双簇新的“比恩”牌仿麂皮鞋,这会正躺在我身旁的地板上。5岁大的凯尔趴在我身边,身上穿着红蓝相间的蜘蛛侠睡衣,外加一件同色的披肩。他把我那只仿麂皮鞋当作一座城堡,指挥他手下的一群玩偶大兵发动攻击,这会儿战斗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凯尔在帝提供对白和音响效果。这小家伙口沫横飞,表演得起劲时,竟然把一口口水喷吐进我耳朵里。
  “凯尔,拜托!”我装出恶心的样子,耸起肩膀,擦掉耳朵上沾着的唾沫。
  “爸,对不起哦。”凯尔细声细气地向我道歉。父子两个眼瞪眼对望了半晌,忍不住格格笑起来。我放下手里捧着的那本伦勃朗画集,翻个身子,侧躺着,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
  “哦,这不算什么,”我说,“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才3个月大吧,有一天我朝天躺在地板上,把你高高举在手中,表演‘超人’——”
  在厨房干活的瑞琪举起手里握着的菜刀,指向我,点点头,又自顾自低头切起菜来。“对!这件事我倒还记得。”说着,她咧开嘴巴笑了笑。
  “反正,”我继续说,“那天我朝天躺在地板上,把你这个小家伙高高举在手里,一面唱着‘超——人——来——也’,一面把你兜来兜去,在空中飞荡不停。突然……你到底想不想听啊?你这小子二话不说,哗啦哗啦就在我面前呕吐起来,把刚吃进嘴巴的东西全都吐进我耳朵里!”凯尔一听,乐不可支,直笑得连鼻涕都流出来,挂在嘴唇上。
  “赶快去妈妈那儿,擦一擦!”我大吼一声。凯尔吓得跳起来,冲进厨房,一面跑一面笑,小小的鼻子窸窸窣窣不停地吸着,试图把黏答答的鼻涕吸回鼻孔里。瑞琪放下菜刀,抓起一张纸巾,捂住凯尔的脸庞,帮他擤鼻涕。
  “这个小家伙竟然在老爸耳朵里呕吐!”我忍不住格格笑将起来。
  瑞琪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操作台下的垃圾桶里,洗洗手,又拿起菜刀和另一颗洋葱。“凯尔, 你以为那就很好笑啊,还有更好笑的呢!”她倾身向前,从操作台后面探过头来对我说,“你告诉他吧,卡姆。”
  我点点头。听瑞琪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件事。做了12年夫妻,当了5年父母,分享过无数共同经验,我和瑞琪之间已经产生了一种近乎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猛一摇头,我笑着对凯尔说:“小家伙,我接下来要讲的这件事,肯定会让你笑破肚皮。”
  “爸,什么事呀?”凯尔蹑手蹑脚走回客厅里来,噗通,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自顾自又玩起麂皮鞋战争游戏。“什么事会让我笑破肚皮啊?”
  “听着!”我说,“那时你年纪更小,比你在我耳朵里稀里哗啦呕吐时还要小呢——”
  “稀里哗啦呕吐!”凯尔格格笑起来。“爸,你好夸张、好滑稽哦。”
  “别乱讲哦!”我模仿名小丑格劳乔的招牌动作,手里装模作样夹着一支雪茄,挑起眉毛瞪了凯尔一眼,“谁说我滑稽,我就修理谁哦。”
  现在轮到瑞琪格格笑了。话讲到一半,我停下来,好一会儿只管呆呆望着她。瑞琪一边抿着嘴噗哧噗哧笑个不停,一边挥舞菜刀,使劲剁着砧板上的洋葱。我喜欢看她眉开眼笑的模样儿。我喜欢听她的笑声。多爽朗的笑声啊!这个好女人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好朋友。瞧她那副身材,多迷人啊。老夫老妻了,我还是忍不住盯着她那副魔鬼身材多看几眼。37岁的女人,5英尺6英寸的身材,依旧保持得那么苗条。瞧那双修长的美腿,一头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