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1-04-30 17:17      字数:5114
  金色衣袍的男子的笑容更深了,神情也趋向淡然,道:“应是如此。”
  江子清目露怜惜,又道:“她是哑巴。”
  金色衣袍的男子倏尔微微摇头,道:“子清,看来你真的上心了。”
  江子清点点头,笑道,“没错,她是季元弘的妹妹。”
  金色衣袍的男子闻言,垂眸思凝片刻,背过身负手而立,面朝着墙面上书的一个大大的“忍”字,道:“今天到此为止,你们走罢。”
  “好。”江子清答道,令宛宛推他离开。
  宛宛连忙福身行礼,按照江子清的吩咐出了禅房,她有很多的疑问正待着机会询问江子清。
  29第 29 章
  宛宛关好禅房的大门,推着江子清的轮椅行至院子里的红色大门处。
  她环顾周边四处探看,皆未寻到秋分的身影,难免有些担忧。
  “塞德是被你的人骗走了罢,”江子清道,不是在问,而是平铺直述。
  宛宛不置可否。
  江子清似笑非笑道:“亏你能找着这里,还想法子引开了塞德,真是胆大包天,犯了死罪还不自知。”
  宛宛怔住。
  江子清微微叹道:“你可知方才与我说话的那位男子是谁?”
  宛宛垂眸,她不是没猜到,只是不敢想,令江子清也敬畏三分,且年纪尚轻,就有如此威严之势,非是当今圣上不可。
  江子清见宛宛的神色,知她已然明了,于是饶有深意的笑道:“我在圣上面前如此保你,你可不要辜负我一片痴心。”
  江子清目光灼灼,凝视着宛宛。
  宛宛不敢回应,撇开头,她忽而有些看不清明了,到底他是玩笑还是真心。
  江子清也一怔,本以为宛宛会如从前那般气煞不已,不给他好脸色看。这一次居然破天荒的什么回应也无。
  江子清立马收起了笑意,看着宛宛的侧脸,陷入沉思。方才宛宛的擅闯确实太过莽撞,即便他对宛宛那番深情之现,告知圣上季宛宛是他江子清的女人,也难以全消圣上的戒心。如若没有季元弘嫡亲的妹妹这重身份,圣上是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放过她的。季宛宛是个哑巴,确也锦上添花了,令圣上觉得宛宛不足为惧,总归也是自己人。
  在现今剑拔弩张的时期,圣上万事都谨慎小心,能放过宛宛已是天大的仁慈了,也不知宛宛是否有听清方才他与圣上的谈话。
  宛宛感受到江子清紧盯的目光,不知为何,竟升起紧张之感。
  江子清也有所察觉,望着宛宛那逐渐慌乱的脸庞,电光火石之间,他心中一直被刻意忽略的角落,有星星之火猛烈的燃起,有那么一瞬,照亮了他的胸膛。可惜更大的阴霾旋即就侵蚀过来,铺天盖地,遮住了所有的光亮。
  提醒着他,一切,只因季宛宛是季元弘的妹妹。
  仅此而已。
  江子清收回了目光,语气变得波澜不惊,道:“我们去找塞德罢。”
  宛宛点点头,道不清心里的那份小失落缘于何故。她推着轮椅,看着江子清绾起的发丝,暗自觉得其实他这个人嘴上不留情,心地确实不坏。至少,他能为了她,竟然欺骗了当今圣上。
  行走了半晌,穿过层层拱门,在要进入幽深回廊的地方塞德出现了,他的身后还跟着深深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秋分。
  宛宛注意到秋分的脸色,有几分薄薄的晕红。
  塞德再看到江子清与宛宛后,由惊讶转为尴尬,尴尬之后就是满面惭愧,道:“塞德失职,请少爷责罚。”
  秋分闻言,抬起头来想解释几句,看到自家小姐亦是静立一旁,忽觉人言微轻,轻轻叹息,并未言语。
  江子清面无表情,道:“先离开这里罢。”
  塞德听命,近前来道:“宛宛小姐,交给我吧。”
  宛宛知是推轮椅之事,连忙侧身让开。
  塞德便接手,缓缓推着轮椅朝着来时的幽深回廊里走去。
  经过秋分的时候,塞德微侧头,轻轻一笑。秋分见到后,脸色才稍加和缓,似乎心中大石落下。
  宛宛站在后方,自是觉察到这些蹊跷,暗道回府后要好生询问一番秋分才是,看看她与塞德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不跟上。”江子清忽而回头,朝宛宛说道。
  宛宛募地想起这回廊百转迂回,得有人带路才行,连忙拉起秋分紧随其后。
  一路无话,各自沉默,在幽静的回廊里只回荡着深深浅浅的脚步声。
  秋分记性不差,看出了回廊的方向不对,有些不似来时的路,但见自家小姐神色飘忽,显然心不在焉根本未察觉,于是斟酌着言语,细声在宛宛耳畔提醒道:“小姐,咱们出来的时辰差不多了,季老太太吩咐的求取姻缘签会要来不及了罢。”
  宛宛刚刚正在思虑着在禅房里看到当今圣上与江子清这回事。经秋分这一提,宛宛才收回思绪,恍然想起此行出门还有府里诸多之人,不知有没有去神泉那寻她,到时寻不着她人,也是个麻烦事。
  宛宛募地停下步子,望着秋分,暗忖季老太太何时吩咐过要她求姻缘签?秋分眼神闪烁,脸露焦急,悄然用手指了指地面。宛宛也狐疑地低头看了几眼,倏尔理解了秋分的意思,环顾了四周一圈,若她没记错,来时并不是这个方向。
  宛宛不禁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江子清。
  江子清未听到宛宛跟上来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看看宛宛出了何事,这一回头,碰巧与宛宛眼神相会。
  不同往日,这一对上,两人都下意识撇开了头去。
  “走吧,能出去的。”江子清淡淡地道,继续前行。
  宛宛迟疑了几分,就跟了过去。
  行了半晌,入了一扇古朴的雕花木门之后,进到另一座禅院里。在这隐隐还能听见隔得不远处的人声喧哗。
  有一位年纪三十上下的和尚就侯在此处,见到江子清一行人便迎上前行礼,道:“永安王。”
  江子清先是讶异,旋即点头,道:“明空,把神泉的路封了罢。”
  明空和尚脸色一紧,道:“遵命。”
  江子清看了几眼靠东边微敞开门的禅房,又问道:“慧远大师可在?”
  明空和尚回答道:“正在打坐,已知您将至。”
  江子清垂眸沉思了片刻,就道:“季宛宛随我来,其余人就地候着。”
  秋分闻言,不禁万分不愿,宛宛朝秋分投去安抚的眼神,秋分稍稍定心,但还是面露焦虑。
  “走罢。”江子清是对宛宛说的,目光却停留在东边的禅房,未看向宛宛。
  宛宛下意识近前意欲帮江子清推轮椅,手刚刚抬起附在轮椅之上,她又怔住了。
  她不太明白自己的这番举动。
  是谄媚的讨好永安王,还是怜悯惊才艳艳而又瘸腿的江子清?
  亦或是别的什么……
  以至于她久久未动身。
  “还不走吗?”江子清提醒道,又指了指东边的禅房,“去那。”
  宛宛恍然回神,不再胡思乱想,见江子清那手势,看来是真要她推轮椅了。
  虽然此为宛宛自发的帮忙之举,但是江子清那幅理所当然的受用样子,顿时令宛宛有几分不乐意了。
  当然,轮椅还是得推着。
  只是宛宛不懂,见什么慧远大师,干嘛要她陪同着一起去。
  同样不解的还有明空和尚,慧远大师以未卜先知出名,寻慧远大师之人皆是问个卦,算个命。永安王一向不信神佛,为何会要见慧远大师。然最为神奇的非慧远大师莫属,竟在永安王未来之时,就已提醒他去迎接。
  念及此,明空和尚顿生敬意,双手合十,默诵经文。他虔诚向佛,也为圣上效力,所作皆为国泰民安,再无战乱。
  30第 30 章
  入了东边的禅房,屋子宽敞,中央是一尊用石头雕刻的若大睡佛,金色袈裟披盖在其身。四周皆陈列着不同形态的罗汉。
  江子清指了指睡佛后方,宛宛推着他去了那个方向。
  在睡佛后面,还有一间略小的屋子,光线较暗,点燃了排排的红烛。
  就在这幽谧的光亮之中,一位面相慈和的年老和尚就静静坐在蒲团之上,单手拿着些面渣在喂地上的一只小灰鼠。
  听到了江子清与宛宛进来的动静,小灰鼠有些惧怕,跳到了老和尚的掌心。老和尚缓缓收回手,爱抚地摸了摸小灰鼠的绒毛,抬眼望向了江子清这个方向。
  慧远大师的目光只稍稍略过江子清,就停留在宛宛身上,神色微有震惊。
  面对慧远大师,宛宛有些躲避之感,总觉着这个老和尚洞察世事,什么也被看透一样。
  慧远大师起身站起,去到放有木鱼的几案边将小灰鼠放下,静静道:“过来罢。”
  江子清望向宛宛,朝她点点头。
  得到他的示意,宛宛推着江子清近前。
  慧远大师又深深的看了宛宛一眼,才把目光投向江子清,问道:“谁,求什么?”
  江子清对慧远大师十分尊敬,倾身答道:“是我身旁的这位姑娘,求姻缘。”
  宛宛一怔,给她求姻缘?宛宛狐疑的瞟了一眼江子清,忽而想起之前在回廊时秋分说起季老太太要给她求姻缘的事,难道他是因为此事,才特意带她来见慧远大师的吗?
  宛宛的心湖又渐起波澜,她琢磨不透,江子清为何如此……
  慧远大师朝宛宛道:“姑娘,右手。”
  宛宛迟疑了一下,缓缓将手抽出,摊开了掌心。
  慧远大师细细地凝视了片刻,神色起先是凝重,抬眸看了几眼宛宛的面相后,又低下头去,用指尖轻轻比划了几下宛宛掌心的纹路后,拿起几案上的竹筒,摇占了几下,平放出几枚古朴的钱币。
  他沉思了半晌,才缓缓道:“姑娘的福贵是天赐,非寻常人所能及,而姻缘本是已断,却绝地逢生,百转迁回后生出的柳暗花明,因是前几世所欠,今生来偿,虽略有坎坷,终究是命中注定的良人。”
  说完,慧远大师还饶有深意的看了几眼江子清,便不再多话,转身回了蒲团之上,闭眼打坐。
  小灰鼠见慧远大师离开,也叽叽喳喳的从几案上跳下,爬到慧远大师身上,找了舒服的位子匍匐着休憩。
  江子清道:“走罢。”
  宛宛点点头,推着轮椅离开。她时不时还会回头看几眼这位慧远大师,心中纳闷,慧远大师方才的话神乎其神,但总归都是些漂亮话。虽说听着愉悦,可是令宛宛觉得可信度不怎么高。
  摔破了额头,毒哑了嗓子,这哪来的福贵可言。
  行至睡佛边上,将要出禅房之际,江子清忽而道:“慧远大师是个妙人,算卜之神,令人叹为观止,我不信神佛,却也十分佩服他,他每日只算一人一事,得他卜算,你这一趟云来寺可没有白来。”
  江子清顿了顿,又道:“但今日,他为你所占之事,确实有些玄奥了,信不信并无所谓,你只挑些漂亮的告知你家人听便可,云来寺以求姻缘签为盛名,人多拥塞,你还是莫要去凑这个热闹了罢,一会我会令明空领你们出此禅院。”
  宛宛心思飘转,江子清这番所为,可否归类于“体贴”之上……
  江子清抬眸瞥了几眼宛宛的发鬓,表情有几丝不善,微微启口欲言又止。
  宛宛冰雪聪明,江子清朝她头上瞟,她就猜出了是何事,在永安府上他就说过,下次见面,令她戴那支梅花钗。
  此刻,她自是没戴,发鬓上是一只白玉簪,她怎会知晓在云来寺求个签也能碰着他。
  江子清略有踌躇,最终还是拗不过心之所念,吩咐道:“你以后每日都戴梅花钗。”
  宛宛怔住,不可思议的望着江子清,眸子里有纷杂的情绪,她真的很想问,却又绝不可能问出口。
  为何要强硬的令她戴他送的钗。
  为何要为保她连圣上也可以欺瞒。
  为何因侍女胡诌的姻缘签戏言就特意带她去慧远大师那卜上一卦,而又只是不想让她因家人的要求去人堆里挤。
  如果说最初船上的巧遇不过是为了抬举哥哥季元弘,那么现在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也是因为季元弘吗?
  宛宛忽而就分不清了,也许某些东西蒙上了她的心眼,令她有了执拗,她就这样望着江子清,眸深似海。
  江子清一接触宛宛的目光,就直接选择了回避,有细细的叹息从他嘴里发出,接着再也无话。
  他未唤宛宛帮忙,自己推挪着轮椅,缓缓出了禅房。
  宛宛静立不动,僵持了许久,倏尔微微发笑。
  笑自己怎地就突然跌进坑里,两世为人,还有什么看不穿的。
  无论江子清出于何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