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节
作者:尘小春      更新:2021-04-30 17:16      字数:4951
  一见的国色,又听她说话柔婉,一下下心头便痒了起来,嘿嘿笑了两声道,“到底是东家通情达理,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好不依不饶的。只是,看东家一位姑娘家,却如此明白事理,方才又说咱们这是有缘,既然有缘,不妨坐下来,陪咱们喝上两杯可好?”
  说罢,回头一阵大笑,那一桌子人也是跟着起哄笑了起来,一个个都露着不怀好意的模样打量着夕鸢。王富看的怒火中烧,一个箭步便要冲上前去,却被夕鸢伸手拦住,蹙眉同他微微摇了摇头。
  这群人不过是些地痞流氓,自以为是的,若要大打出手,伤了桌椅碗筷,未免心疼。
  夕鸢想着自己前阵子特意同楚离将那隔空打穴的功夫好好学了学,如今……正好可以用这群人练练手法。
  若是打不过,腰里还有楚离给的一包暗器,不会伤人,可一沾上便奇痒无比,难以消退,也够他们受的了。
  正这样想着,那人却仿佛不耐烦起来,扬眉喝道:“怎么着,大爷要你陪酒,那是看得起你,还扭捏起来了!”
  说着,便要伸手来拉夕鸢。手中正好握着茶杯,用着试试点穴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太大……
  夕鸢的念头在一瞬间成型,刚要伸出手去,谁知却见那人神情一僵,而后露出一抹极痛苦的神色来,“哎呀”一声捂住肩头,也没力气来碰夕鸢了。
  门口同时传来一抹清朗中带着笑意的嗓音,“本王的女人也敢碰,活得不耐烦了不成?”
  ------题外话------
  第九十五章 王爷来干嘛?千里寻妻!
  夕鸢听到那声音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朝门外望去。
  那人含着淡淡笑意,负手而立,抬眸亦向她望来。
  这……这是做梦了么?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却将那人的身形轮廓瞧得越发清楚,身上的黑色鹤氅是见惯了的,却衬得肤色愈发莹白,几乎如玉一样。
  他的头发以玉冠束起,却不经意的落下几缕,散落在脸侧。店门处正是风口,一阵阵凉风吹过,拂的鬓发轻飞舞动。
  脑中忽然闪过几句话来……如今眼前所见,真是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的模样了。
  怎么会呢,他怎么会在这儿呢?
  夕鸢全然怔在原地,脑子里仿佛一下子全空了,只知道愣愣的看着门外。
  那人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深了,竟有些促狭之意,“怎么,看傻了不成?”
  她下意识的轻轻摇了摇头,而后想说些什么,出口声音却很低,“你……怎么来了?”
  他轻叹一声,微微笑道,“怎么,就许你躲来苏州逍遥自在,不许我来么?”
  若不是身后还有人痛呼不止,四下也吵杂异常,夕鸢真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大年根底下的,他堂堂亲王,是必不能缺席年宴的,可他怎么跑到苏州来了?
  他已经受了太后苛责,如今再缺席宫宴,岂不更显得惹人侧目了。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是什么人!竟敢打伤我大哥,不想要命了么?!”
  身后人的恼火怒喝提醒了夕鸢,是了是了,店里还有事等着料理呢……
  那人语出不逊,几乎是吼出来的,宇文昊却只是一哂,走进店中解下大氅,随手放在一旁,又坐在了方才被他打倒的那人的位子上。他抬眼看着说话之人,不紧不慢道,“你说什么,谁不要命了?”
  受伤的大汉四下围了他许多同伙,而方才说话那人给宇文昊这样一激,便更是气恼欲炸,手指直指着宇文昊道:“说的就是你这小畜——”
  他话音未落,夕鸢便听到耳边又是惨呼一声,简直都不忍心去瞧了。看宇文昊手上还留着半截筷子,那另外半截,估计都插进这人手掌中了罢。
  酒楼里的客人早就惊吓不已,夕鸢见这边的情形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便先去同旁的客人赔礼,请他们先行离去,免得一会儿误伤了谁。至于酒菜钱,便只当她请了大家伙,都不必给了。
  众人都被夕鸢和王富护着走出酒楼之后,她才顾得上回头去看那一摊子,只见宇文昊好整以暇的坐在桌旁,面上的笑意云淡风轻,随意把玩着手中剩下的半截竹筷,“已经有一个不要命的,你竟还冒冒失失的闯过来,当真可笑。”
  被他打伤那两人都已疼的说不出话来,而剩下的几人见状,也不敢再口出不逊。他扫了几人一眼,随手将竹筷扔下,淡淡道,“往后若再敢来生事捣乱,可就不是受些皮外伤这么轻巧了,还不快滚?”
  那被打伤了手掌的人,哼哼唧唧的站了起来,一边朝着门外退去,一边压低了声音喝道:“你……你到底是谁?知不知道这苏州城是谁做主的,今日打了咱们,明儿个你还想让这酒楼做买卖不了?”
  宇文昊闻言勾唇一哂,恍然大悟一般点头道:“是了是了,你倒是提醒了我,这样放走你们,岂不成了放虎归山?看来还是应该先报官,让苏州知县来和你论一论,看看这苏州城到底是谁做主?”
  那人闻言变了脸色,捂着手掌的伤口,扬手招呼几人先走,临走前又撂了几句狠话下来,无非是要宇文昊与夕鸢小心之类。只是他一见宇文昊漫不经心的捏起筷子,便吓得连话都不敢说全,跳出门外便跑的不见了踪影。
  这样一场闹剧,到了如今才算告一段落,掌柜的见人可算走了,便招呼伙计都出来,将桌椅板凳,砸碎的盘碗杯碟一一拾掇起来。夕鸢吁下一口起来,同王富说,“你也先过去收拾收拾烤鸭台子,然而便去歇一会儿罢,我看到了这个时辰,大约也不会再有什么客人来用饭了。晚上的鸭子不必急着准备,今日之事回去也莫同染香她们提起,免得她们又担心。”
  王富点了点头,又见桌旁的宇文昊坐在那儿,心头不免有些担忧之意,“小姐,王爷他……”
  “无妨,你去歇着就是了,怎么说也许久不见王爷,我招待他就是。”夕鸢抿唇一哂,已经没了初见时那惊诧的模样,“去罢,王爷不会为难我的。”
  这句话,王富倒很是相信,方才若不是宇文昊出手相助,他与夕鸢还不知要如何应付那起子地痞流氓。再一想,怎么说也都是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自己这外人杵在这儿,确实也不大像话。便点了点头,又同宇文昊行了个礼,才转身进了弄烤鸭的隔间里去。
  此时正厅里空无一人,夕鸢上前去将店门掩上,且插了门栓,如此便不会再有人进来。她走到宇文昊身旁坐下,拿了个干净的茶杯,替他斟满一杯推到面前,“王爷请用茶。”
  宇文昊微微颔首,抬眸打量着这酒楼的四下,含笑开口道:“这么大个酒楼,全靠你一人撑着,会不会力不从心?”
  夕鸢没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怔了怔后缓缓摇头,“还好,其实这阵子一直都太平安稳,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忽然有人来寻衅生事。”
  “这些人你不必在意,今日稍晚些我便回知会苏州知县,要他去处理打点,必定不会再让人到你这儿来闹事。”宇文昊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眉梢眼角与夕鸢离去之时仿佛并无什么变化,“在这儿住着可还惯么?苏州与京城气候大不相同,我这一路过来,便已是感受良多。你自小在京中长大,乍然来了这儿,想必是有很多不适的地方。”
  他这样的温文关切,柔情语气,压根不像是两人已经和离。恍若是还在王府时,一起用膳叙话的光景。
  夕鸢听得心头有些颇不是滋味,只噙了淡淡笑意,“多谢王爷关怀,初时是有些不适,只是如今都过了数月,再不习惯也都惯了。”
  他若有所思,“是么……听你这么一说,才觉得确实过了许久了,本想着在你刚到苏州之时便过来见你,只是府中之事。接二连三的层出不穷,我也实在是分身乏术,就一下拖到了现在。”
  夕鸢随口问道:“王府中怎么了?”
  其实她也能够猜到一二,在她走之前,李氏所作之事便已经败露,宇文昊也曾说要找她爹来府中,再做惩处。他爹官高权重,又对这个女儿颇为疼爱,想必料理起来,是费了些力气罢。
  “你走之后,我便命人去将华音他爹请来府中,将她的所作所为都尽数告诉与他。以她做下之事,禀明太后发落也是应该,只是……我念及她在王府多年,又失了兰珍,便从轻发落,只说要休她回去。她爹开始也为她说了说情,后来见我执意如此,便也强硬起来,说要带她离府。谁知华音回府后的第二日,便传来消息,说她……自缢在家中。”
  自缢?!
  夕鸢不可置信,惊呼道,“李华音自杀了?”
  宇文昊眸中神情有些复杂,蹙眉叹道,“是,我没想到她性情这样烈,还留了书信给我,说是今生做不成夫妻,她还不如一死了之来的痛快。她爹痛心不已,冲来王府闯到母妃面前,将此事尽数说了出来。母妃本就气息奄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惊吓,那天晚上,便……”他的声音愈低,后面的话音终于有些说不出了,只是夕鸢却已经听得明白。
  一日之内,先是李氏自缢,而后太妃身亡,这对宇文昊来说,不知是何等打击。
  虽说他当初的所作所为,让夕鸢觉得有被骗之感,可不能否认,宇文昊终究心肠还是善良之人,他没有将李华音所作所为禀明太后,便是对她心存善念。更不用说太妃是他嫡亲的母妃,虽然曾逼迫他做下许多不愿为之的事,但终究母子情深,血脉相连。
  难怪他今日穿着白衣,这样的颜色本不是他惯穿的,大约是为了替太妃守孝,尽一尽心意罢。
  如此一来,夕鸢心头也不禁软下几分,低声劝慰,“人死不能复生,王爷也不必太难过了。”
  “母妃的病拖了这样久,如今走了,对她而言或许是个解脱。至于华音……倘若当初我执意不肯娶她,或许也不会耽误她至此,最终连性命都赔上。”他抬起眸子,静静的注视着夕鸢,“鸢儿,如今你是否还在恨我?”
  夕鸢缓缓摇头,“我一直都告诉过你,从来也没有恨过你,你有你的无可奈何,我也有我的。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替了罢。”
  宇文昊敛眸叹下一口气来,片刻之后再抬头时,脸上那般情愁便已经不见踪影,换了素日常见的温和笑意,“是了,你说的不错,那些事情都已过去,再提也是无用。”
  “如今都快到年下了,你怎么到了苏州来,不怕太后和皇上怪罪么?”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头的担忧来。
  宇文昊微微哂道,“离京之前,便已经同皇兄说了,至于太后那儿……当初她听说我休弃你时,大发雷霆,如今听说我要来寻你,自然没有比这更合她心思的了。当初那些事情,太后都是不知情的,皇兄并未与她老人家说过,所以太后是真心疼你,也是一心想要我好好待你。”
  夕鸢刻意避开他话中敏感之处,淡淡道:“可是王府里头毕竟还有旁人,你这样一走,让兰清怎么办,沈姐姐她们又该怎么办?大过年的,你要她们守着空屋子过么?”
  “那你呢,我若不来苏州,你就要自己过节么?”宇文昊语气忽然锐利起来,却又带着少许愁怀和自嘲,“你问他们该怎么办,怎么就不想想,我自己的心意呢?我从前一直为旁人活着,为皇兄做事,为母妃顺心,如今……也该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一回了。”
  夕鸢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闷闷道,“我说不过你,可你来这儿究竟想做什么?倘若……倘若是想让我跟你再回王府去,那我也只能对不住你了。无论是京城还是王府,我都绝不会再回去了。”
  宇文昊闻言不禁苦笑,“我只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哪里敢奢求要你与我回去呢。你总不会,连见到我的脸都不愿意了吧?”
  他这样的语气,带着些恳切相求之意,夕鸢只觉得自己若再冷然对之,仿佛显得有些太不留情面。
  但她很快的又想起另外一事,语气也不自觉提高了几分,“方才多谢王爷出手相救,只是有一点……王爷方才说的那话,为了威慑歹人也就罢了,往后可别再乱说了。”
  什么“本王的女人”,她压根也没有做过他的女人啊,从前在身体上就不是,如今连名份上都不是了,怎么他还这样去说……
  虽然,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她心头仿佛也有一瞬间的停滞。
  宇文昊却不经意的笑了起来,眸光盈亮,薄唇扬起的弧度显得心情甚好,“怎么,你还害羞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