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
车水马龙01 更新:2021-02-17 11:05 字数:4772
背后,苏逸清慌忙追了出去:“姐姐!姐姐!快命人备纱布,请御医!”凤仪宫。
越瑢女帝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大红袍,微眯上眼,看着身侧的玉石屏风,笑着对身旁的侍女道:“昨日听人说黄石庭院里的牡丹开了,个个花大甚好。今日若得了闲,妙音且随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只听前殿突然传来了侍女的惊呼声,接着哗啦哗啦有珠玉瓷盏落地摔碎的声音,只听侍女们哭声道:“殿下!殿下息怒!”
萧妙音吓了一跳,抬起头瞧来,只见两扇宫门哗啦一声被猛地推开,而皇太女殿下带着毫不掩饰的汹汹怒意直冲了过来,面庞发红,眼中含泪,直直冲到越瑢女帝面前开口就是一阵怒意:
“母亲!这是些甚么事情!明明是来迎娶长公主的,怎么转而又扯到我身上了!他东齐国难道没有女子许了亲就不能再嫁之说!辛辛苦苦筹备了一年的婚礼就这样算了?!”
萧妙音终于明白过来了。她看了一眼越瑢女帝,自己悄悄低下了头,不动声色朝后退了一小步。
越瑢女帝却不做声,只是悠闲微笑,只听宁赐兀自带着哭腔一行数落着:
“……且不说我好歹一国储君未及大婚变了君后,单单说温亦儒从十岁开始陪我如今已十二年!这十年里他对我的情意一分一毫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绝不能容忍他只做君妃!”
一幕幕往事跃上心头,宁赐的泪水掉了下来,却仍倔强的站着,直视着越瑢女帝,字字句句道:“他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妻,纵使今后封了君妃,此情不变!”
越瑢女帝微微一笑,示意宁赐安静下来,才淡淡地道:“我也还没答应,只是先请楚王殿下稍等。”
“等做甚么?等亦儒伤心?”宁赐没有听出女帝话中含义,只是十指绞尽了袖中随身带的玉簪,“我欠他良多,此事若再让他莫名其妙的担心,我如何安心?大婚就定在这个月,我亲自送苏荃出嫁,让宇文凌死心便是!苏荃样样都比得上我!”
越瑢女帝漫不经心的抿一口茶,慢条斯理地开口笑问道:“赐儿,你平日里对温亦儒都是不冷不热,为何如今肯为他跑来汹汹的和我大吵一架?”
“因为我天性怯懦,因为我自视愧对如斯男子,因为我……。因为……因为我知道…”宁赐喃喃自语着,泪水又掉了下来。因为自己知道,温亦儒是为了自己才被卷入到宫廷之中,像凤瑾君一样终身老于宫闱,才华抱负都化作纸上烟云,此生不能纵情山水快意人生…。
“愧对?”越瑢女帝皱了皱眉,却很快又舒展开,用一贯淡淡的语气道:“以你的人,倒也愧对不了他。”
“母亲不懂的…”宁赐闭上眼,转过身,话语中的哽咽仍有一丝残留:
“不说这个了。我只想知道,母亲究竟作何打算。”
越瑢女帝笑笑,叹了声:
“你选夫君,我又能有何打算?”
接着,她对着身侧的屏风笑道:“得了,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出来罢。”
一声惊呼,宁赐愕然转过身来,只见屏风后慢慢转出两个人。
依旧是风华绝代,温煦俊朗,水蓝长袍一如既往的俊逸不可仰视,只是眉眼间多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无限欢喜。他已在屏风后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此刻亲眼见这人来,一贯冷静明睿如他,也终于忍不住一步向前,虽未开口,欣慰眼神却胜过一切。而他身旁,静立着一袭白袍的宇文凌,仿佛刹那间沉寂了千年的伤寒。
宁赐的那些话,他自然也听得一字不落。
“我养了你这么个女儿,真是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越瑢女帝笑道:“明明心里爱的紧,却偏偏逼我出此下策,要不然,亦儒伤心透顶了。”
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温亦儒,宁赐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是如同炸开一半飘着自己方才情急之下说的那些话,他……他……居然一直都在,他都听见了……
想着想着,她突然张皇失措,慌乱后退,大叫一声逃了出去:“我,我先走了——”
“赐儿!”
温亦儒吃了一惊,连忙追了出去。越瑢女帝也起身,萧妙音扶她不紧不慢向外走去,还未到阁门,只听外边传来了苏逸清惶急的大喊:“母后啊,皇姐她——啊!”
“怎么了?”
越瑢女帝微一惊,几疾步走了出去,眼前的场景让她愣了一愣。宁赐与苏逸清俱摔倒在地上,连带着苏逸清身后的老太医和苏璧君几个侍女全躺了下去。看样子是来求情的苏逸清还没来得及进门就被飞奔出的宁赐撞到了,幸好温亦儒一步向前扶起了宁赐。只是未待众人松口气时,只听温亦儒轻声惊诧道:“赐儿,甚么时候手上都流血了?”
“姐夫啊!”
苏逸清干脆当面改口,待着哭腔:“姐姐今天是第二次被撞了…太医…太医快来…”
看着这一群人忙忙活活的,越瑢女帝只是悠悠一笑,继而温声道:“逸清,以后做事别这么毛毛躁躁。”
苏逸清羞愧难当,只是立在一旁,声音比猫还小:“知道了…”
“要记到心里去,别老是口上答应着。”越瑢太女帝吩咐道:“你和璧君送宇文公子回行宫罢。吩咐下人准备和亲大礼…。另外告诉苏荃公主一声。别让她老是惦记着。”
苏逸清眼睛一亮,看来是姐夫赢了!他连忙恭恭敬敬的清脆的答应着:“是!”
“亦儒,上好药就送宁赐回去休息着罢。”
越瑢女帝看着温亦儒,微笑,微笑。笑容里有一闪即逝的凌厉。
“我赐儿是痴心之人,你莫要负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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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少爷请慢用……
☆、二十一、人情难还
痴心之人…莫要负她…。
温亦儒静静坐在院子里的姬百合前,注视着眼前的花,一丝极轻极轻的笑容从俊颜上划过。黄昏的柔光照在他上好而精致的衣料上,泛着浅淡而温柔的晕光,衣袖处的金边百合花泠泠闪着光,恰如苍山托出月华,高洁的一尘不染。
“……温亦儒从十岁开始陪我如今已十年!这十年里他对我的情意一分一毫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绝不能容忍他只做君妃!……”
“……他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妻,纵使今后封了君妃,此情不变!…。”
“……我欠他良多,此事若再让他莫名其妙的担心,我如何安心?”……
清脆如珠玉的声音次第响起在耳畔,温亦儒微笑着轻轻闭上眼睛。当日在屏风后虽不能见到她发怒时的容颜,可如今想来也是分外动人的。只是不料平日里冷淡沉静如她,那一日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实在是让所有人都抽了口凉气,心里却又不禁暗暗佩服。
越瑢女帝也察觉到了…她有没有告诉宁赐?没有,如果有,那么宁赐怎么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轻轻闭上眼,感受温暖的夕阳照耀在身上的感觉,温亦儒微微笑了。
身后,黑衣侍卫如黑夜鬼魅般悄无声息的滑出身影:“殿下。”
温亦儒心情极好,居然顺口和属下聊起了天:“风起,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云风起大吃一惊,怔了片刻,这才醒过神来,连忙低头恭恭敬敬地道:“殿下对属下们恩深义重,属下粉身碎骨亦无法报答——”
“慢着,我不是要你来表真心。”温亦儒笑了,伸手轻轻触碰面前姬百合的花瓣,“我是说,我可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云风起这次不敢回答,只是恭恭敬敬侍立在他身后,抿紧嘴一言不发。只见他家少主子沉默片刻,慢慢露出一个微笑。笑容绝美,说出的话却让他冷汗直冒:
“风起……你不敢说。那是因为,我就是表里不一的人。”
云风起更加不敢说话了。终于,两人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对峙了良久,温亦儒轻轻叹了一声:“罢了…。东齐那边如何?”
“回殿下,一切都已就绪。”云风起一谈起正事来,尴尬的神色立刻转为肃然,“只待殿下一声令下,一切都可按计划开始行事。”
“需要多久?”温亦儒随口问道。
“最多三个月。”云风起目不斜视,“只需要三个月,属下有信心颠覆东齐皇朝。若要是江山易主,大越半年即可。”
“甚好。”温亦儒道,“可是三个月还是太长。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否则就要耽误登基大业了。”
云风起忍了又忍,可是终究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殿下要登基?”
温亦儒闻言,深刻地剜了他一眼。
云风起咳了一声,正色道:“是!两个月!殿下有令,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要是这件事上你还得死而后已,那么我真是白教你这几年功夫了。”温亦儒曲起修长如白玉的手指,敲着座椅扶手,有一下没一下得沉吟着,“两个月有些紧……。然而,若是用些手段,倒也不是难事。你切权按计划来罢——必要时候,我自会出面帮忙。”
“诺!”云风起肃然行一个大礼,渐渐隐去了。
温亦儒的心情依然很好,抬头遥望着远天浮云绚丽,夕阳艳红,他唇角的笑容就没有隐去过。
云北凌么……。倒是多谢你玉成。我怎能不回报呢?
越瑢女帝在位宁和二十年初春,东齐内乱。皇帝重病,俨然有不支之状。晋王泽趁机作乱,囚禁皇帝,废黜太子,率兵包围皇宫,与护国将军李卿相对峙。东齐皇后派心腹死士千里急召身在南越的皇四子宇文凌回朝。皇宫内局势紧张,战争一触即发。
千里之外的南越皇宫。
东齐的那位皇子自从接到消息之后就立刻着手收拾行装。人人皆以为他此去凶多吉少,却不料在出城的前一天黎明,他敲了敲皇太女殿下的门,站在窗下轻轻问了一句:
“宁赐,你七岁那年的冻伤可好全了?”
宫中诸人人人纳罕。皇太女殿下七岁时冻伤过?这位宇文凌皇子殿下是怎么得知的?
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在听了东齐皇子这句话之后,一贯冷漠淡定的皇太女殿下居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脱口而出:“你……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你如何知道的?!”
于是。
半个小时的密谈之后。
皇太女殿下下达了紧急命令,号令全体太子阁侍卫进入备战状态,追随东齐皇子一路北上,护送到南越与东齐的交界处,两两道别而回。表面上看来,南越似乎只是为了一尽地主之谊,护得宇文凌在南越地界上平安就好。而实际上——
“北凌,我幼时欠你人情,此刻该是还清的时候了。”
☆、二十二、天理昭昭
“咱们此去,从哪里下手好?”
一辆不甚宽敞的马车,一个挥鞭赶车的马夫,一匹有点干瘦苍老的马,映着夕阳的余晖缓缓出现在地平线上。
车厢内,暖意融融。
经过十天没日没夜千里疾驰,宁赐正蜷缩在这难得温暖的小车厢里,神色上一片倦意。她轻抬手,打了个哈欠,神色恹恹:“我说,你准备先去找谁?”
宇文凌端坐一旁,手中展开一幅皇城密道图,正瞧得出神。听到宁赐询问,他头也不抬:“洛丞相。”
“洛丞相不是中立么?”
“不。”
宇文凌抬起头,道:“等进了城之后,我们先找一家客栈休息。夜半时分再去找洛丞相询问近况。如今我所得知的消息全部来自于暗卫书信,尚不完整。我需要有人帮忙,将今日来朝廷局势完完整整描述一遍。之后……你去与墨如卿和御风汇合,我去找找混进宫里的法子。”
宁赐嗤的一笑,抬眼瞧着他:“你怎知洛丞相一定会帮你?”
映着她的目光,宇文凌顿了一顿,片刻,抚了抚衣袖,这才道:
“宁赐,如今既然已经把你牵扯进来,有些事情,我也瞒不得你了。”
隐隐看到了远处青灰厚重的城墙砖。他们这就快接近城门了。北风似乎有些不耐烦的吹着,突然一阵冷风灌进了车厢。宁赐无端打了个寒噤。
“我不是宇文煌的儿子。我的父亲是前世云氏皇朝最后一位皇帝,云哀帝。”
一言如平地惊雷。
宁赐被惊得霍然坐起,面上血色尽失:
“——你说甚么?!”
宇文凌平静的望着她:“我说,我是云氏皇朝遗孤,被当今皇帝宇文煌亲手掐死的那个襁褓里的小皇子,云北凌。”
宁赐怔怔的坐在那儿,不动不言,直如雕塑,呆呆的听着那一段被悠悠诗书岁月长河掩盖了的历史真相。原来当时云氏皇朝护国将军宇文煌叛乱时,亲手掐死的那个孩子只是个替身。而真正的云氏皇朝遗孤却被瞒天过海,偷偷抚养成人,成了如今的楚凌君。
“彼时宇文煌之所以能够亲手杀掉小皇子,全靠的是洛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