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车水马龙01      更新:2021-02-17 11:05      字数:4771
  ☆、十四、这是谁的女儿
  宫瑾园中,太医正在为宁赐施针。
  “凤瑾君,殿下可有宿疾?”
  “不知道。小时从树上掉下来摔伤过一次,或许是那时埋下了内伤。”
  “可曾治愈?”
  “尚未。从小到大,赐儿一直在喝太医院开的保养药。”
  “如此,应当不是片刻急病。”
  黑衫儒服的老太医手捻胡须,沉吟良久。凤瑾君坐在床侧,轻轻握着宁赐的手腕,凝视着沉睡中这俊俏尚幼的容颜,目光落到纤细脖颈上,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
  “太医且开一副保养药来。”
  许久,宫凤瑾缓缓开口,声音沉沉:“我有些家中自配的药,或许有用。”
  ——在下是分割线——
  一觉醒来,天竟然全黑了。宁赐恍恍惚惚坐起来,只觉得喉咙如火烧般疼痛,轻轻张了张口,喉咙里仍然有一丝半点的血腥气,那气味让她很不舒服。
  “璧君……”
  许久不开口,一开口声音吓了自己一大跳。沙哑而低沉,像是磨损了的砂纸,根本不是自己平日的声音。恍惚中没有听见苏璧君的声音,却见角落里凤瑾君长身而起,应道:“赐儿?”
  眼前烛光微微一黯,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姿已覆了过来,接着宁赐觉得身子一凉,人已经倚在了凤瑾君怀里,听的凤瑾君淡淡地道:“算算你也该醒了,把药喝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药碗,轻轻递了过来。宁赐嗅着凤瑾君身上清幽飘逸的木叶香,一时间竟出了神。凤瑾君似是察觉了什么,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宁赐眼中神色黯淡几分,默默喝完一碗又黑又苦的药汁,喉咙处火烧的疼痛大为减轻。凤瑾君随手递过来一盘蜜饯,宁赐却摇了摇头:“我要喝水。”
  凤瑾君似乎是微微一怔,随即笑了。吩咐门外苏璧君端茶递水,自己则起身,命侍女请女帝陛下和亦儒公子来。
  听到皇太女苏醒的消息,女帝陛下一把推开手上奏章,萧玉音连那声“陛下起驾”都来不及喊出口,就见她们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帝陛下兴冲冲的拂袖而去。慌得一干随行侍女急匆匆跟上,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走进宫瑾园。而温亦儒下榻之处在长信宫,听得消息匆匆赶来,反倒是比女帝慢了一步。
  进得寝阁,只见宁赐蜷缩在床被角落里,辈子裹得紧紧的,只露一个尖俏的下巴和瘦瘦的脸颊,浓黑的睫毛越发长了,覆盖住眼眸下的小半圈阴影。苍白的脸色昭示了她此刻身体仍然不好。女帝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伸手抚抚宁赐脸颊,问道:“赐儿,可觉得好些了?”
  “还好……”
  宁赐没有睁开眼,声音也依然有些沙哑。无意识的在女帝温暖的手心里蹭蹭,柔弱的小脸只有巴掌大小,模样就像是一只无依无助的小猫。女帝见状心疼不已,回过头来淡淡地道:
  “亦儒,下次陪赐儿练剑时小心些。她自小身子弱,该歇就要歇歇。”
  虽然心里明知道不关温亦儒的事,可是做娘的心疼女儿却是天经地义。幸好这几句责备的话也是语气淡淡,更如同做母亲的教育小辈一般。身后温亦儒深深一揖,应声道:“是,亦儒记下了。”
  一旁的苏逸清磨牙霍霍,心里颇为不满。狠狠瞪了一眼温亦儒,他径直走到宁赐床前,小声唤道:“皇姐!”
  宁赐长睫一颤,终于睁开了眼。那眼神本应当如秋水般澄澈透明,狡黠灵透,可此刻却是黯然失色,幽深晦暗。女帝轻声道:“要不要起来喝水?吃些东西?你都睡了一天了。”
  “不要,我不想吃。”
  宁赐摇摇头,轻轻地开口:“母亲,我此刻……五内俱焚…我,我似乎…我已经…”
  话音未落,她居然两眼一翻,又昏死过去。
  满屋俱惊,侍女们齐齐掩口,险险叫出声来。而女帝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连声音都刹那间变了:“赐儿!”
  眼见宁赐毫无反应,她一把抓住身旁苏璧君的手,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璧君两眼惶然,满是泪水:“这,这是怎么了?殿下方才还好……”
  就在众人皆惶然惊恐之际,凤瑾君一步向前,伸手放下了帐边的流苏,遮住宁赐的身形,随即沉声道:“诸位后退,皇太女似乎身中剧毒,不易接近,还请众位速速离开。”
  “中毒?!”
  越瑢女帝一把抓住凤瑾君手腕,眼中光芒满是愤怒:“你说什么?”
  “我说,皇太女殿下中了毒。”
  被越瑢女帝凌厉的目光一瞪,凤瑾君却没有半分慌张,毫不怯懦直直对视上女帝眼眸,语调依旧冷清:“本来已经服下了解药,不料这毒物激发了宁赐体内先前吞噬的毒药风合三酥,二者齐噬肝脏,宁赐本就体弱,能不能熬下来……还有待……”
  “你敢!”
  越瑢女帝不待听完,已勃然大怒,“咔嚓”一声,凤瑾君的手腕骨竟然被生生捏至脱臼。刹那间众人脸色齐白!
  “朕就这一个女儿!朕百年之后的皇位除了她谁都别想坐上去!这是我大越唯一的储君,若有个三长两短,朕这回连你和那凶手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如此阴狠的话语竟然从他们喜怒不动于色的女帝口中说出,其震怒可想而知。可凤瑾君忍受着剧痛,脸色微白,声音却带着明显的清冷和讥讽:“呵,你现在知道心疼她?你以为两句狠话就能救得了她?再不放手,她死活我不顾了!”
  普天之下,谁敢如此与皇帝对话?只有宫凤瑾一人而已。
  越瑢女帝冰冷的眼神狠狠地剐过眼前的宫凤瑾,瞧那模样恨不得将宫凤瑾拖过来狠狠剁上几刀方才解恨,久为上位者的说一不二,使她在权威面临挑战之时顿露杀气,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让所有侍女们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心中暗暗祈祷凤瑾君大人自求多福……
  片刻,只听头顶女帝狠狠的骂道:
  “滚!都滚出去,听后传召!”
  压抑沉闷的气息顿时散去。侍女们如蒙大赦,慌不择路连连逃离。不过片刻,屋内只剩下了怔立原地的苏逸清和不动声色的温亦儒。
  “咔”一声清脆的骨响,宫凤瑾接好自己腕骨,若无其事的瞟向越瑢女帝:
  “陛下请回避,我要为殿下治疗。”
  一听这句话,越瑢女帝刚刚压下的怒火又被撩拨起,清冷脸色开始变白,眼神让人不敢直视:“这是朕的女儿。”
  “我知道。”宫凤瑾冷冷一笑,“要是陛下会治病,那么陛下留下,我走就是。”
  短短几句话交接,空中立刻摩擦出火花,劈啪作响。周围气氛紧张之际,苏逸清唯恐女帝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做出什么事来,连忙一步向前拉住女帝衣袖,仰头劝道:“母亲,母亲!孩儿先陪您外出暂坐,容凤瑾君大人为皇姐医治吧!”
  他一边劝着,一边朝温亦儒使眼色。温亦儒会意,也是一揖倒地,从从容容得道:“陛下,凤瑾君大人的医术举世无双,必能解得殿下之毒,还请陛下宽心暂离,一有消息,亦儒立刻汇报陛下如何?”
  听闻此言,苏逸清瞪大了眼:莫非温亦儒也要留下来?
  不料越瑢女帝此刻脸色暂缓,似是沉吟了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声音也恢复了平日的淡定从容:“如此,便有劳二位了。”转过身,将苏逸清甩在身后,摔门而出。
  苏逸清苦笑,苦笑,转过身望着宫凤瑾,似是要说什么话,却终究只是动了动嘴唇,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临走之际,仍不忘掩好门。
  终于,所有人都走了。房中安静了下来。
  宫凤瑾松一口气,坐倒在紫檀木桌边椅上,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腕提起茶壶,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着,悠悠眼神穿过窗柩望向远方。估摸着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终于在氤氲茶气漂浮中,凤瑾君突然冷笑一声,悠悠开口:
  “——人都走了,还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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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你猜我会怎么报复?
  这时,躺在床上的宁赐突然动了一动,睁开眼,下一秒坐起身来,居然笑了。
  “——吖!被你看出来了。”
  凤瑾君冷哼了一声,不回答她的话。宁赐嘻嘻笑着,从床上起身,穿着睡衣跑到他前边,拉着他袖子可怜兮兮的抬头仰视着他:“凤瑾君莫要生气……我也没想到母亲会下手那么重。你手腕还疼不疼?我来给你吹吹。”
  她捉起凤瑾君的袖子,刚露出一段精致腕骨,雪白肌肤上手指红印宛然。宁赐凑过去方吹了一口气,却见凤瑾君触电似的猛地缩回手,拢到衣袖中,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皱眉道:
  “做什么来!回床上躺着去!”
  宁赐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怔立原地,喃喃地道:“嗯?”
  宫凤瑾又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口气刻薄:“叫你回床上躺着,莫非脑子不好使了?”
  宁赐撇撇嘴,拖着袖子悻悻然朝回走了两步,一瞥间看到袖手站在一旁的温亦儒,立刻又转而欢喜地扑了过去:“亦儒哥!什么时候再教教我别的剑法?”
  温亦儒微微一笑,接住她的小身子:“等你体内残毒清除干净之后。”
  “哦……”宁赐失望之色溢于言表,“那么我永远也等不到了……”
  温亦儒微挑一挑眉道:“嗯?”
  “废话少说。”
  这时,宫凤瑾放下茶盏,长身而起,一伸手提着宁赐的衣领,将她一路提到床前,毫不客气地扔了上去,语调冰冷:“中毒也装过了,女帝也惊动了,小道消息要不了几天就会传到百丽园。这下你如愿以偿了。说说听听,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好捏?!”宁赐扑在床上,怀抱枕头满意的蹭了蹭,恬不知耻的继续装傻充愣,眼中绿油油狼光却泄露了她的邪恶心思:
  “当然是,要好好招待那姐妹俩,连着一朵小菊花了~”
  是夜,宫内无人入睡。
  傍晚之时天已昏暗,不多时狂风大作,残叶飘飞,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惨白的墙金琉璃的瓦,翠绿的湖光山色,都被笼罩在一片暗淡云色中,昭示着这场暴风雨的不同寻常。宫女们大多留在自己屋中聚作一团窃窃私语,议论这天象可是在昭示什么朝野巨变,而侍卫们却坚守在宫门处,死死握着手中枪,承担保卫皇城的责任。
  夜已三更。
  百丽园。
  暗影朦胧的竹林,一个模糊人影嗖然蹿过。寝园门口侍卫打了个哈欠,立刻有人在旁边呵斥道:“仔细!这是大公主的寝园,出不得半点漏子!”
  侍卫们悚然收敛心神,神色肃然。
  四周一片阴森鬼色。
  寝园内,风雨如晦下的长公主寝阁,笼着一层暗惨惨的颜色。窗外高达半人的白菊花在暴风雨中来回摇摆,恰如人影憧憧,拉长了身形映在窗纸上,合着窗外叮咚雨声,与鬼魅来回游走。房间内一灯如豆,烛影细微跳跃,苏荃支肘坐在书桌前,凝视着眼前的油灯,一丝阴森的笑意从她的唇边浮起。
  算算日子,今天应当是她中毒的第二天了。据说,那个小丫头今下午吐血了?幸好自己在宫瑾园安插的眼线回报及时,这天象巨变是不是就昭示着,皇权要换人了?
  正在这里暗自得意,窗框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苏荃一愣,却以为是雨点打着窗框。并不在意,打了个哈欠起身,妖娆身段一闪,人已出现在了那张大床前,娇慵声音响起:
  “祈儿——过来给本宫梳洗!”
  “是!”
  人影一闪,小侍女祈儿推着门走进来,麻利的伺候着苏荃梳洗,一边伶牙俐齿的道:“公主,您听说了吗?东宫里的那位,今下午出大事了。连连吐血,看模样好像是不支了呢。”
  “这个,本宫自然听说了。”
  苏荃冷笑一声,伸手拆下自己头上的长公主冠,披散着一身的头发,凝视着镜中人如画的容颜,笑得妩媚而恶毒:
  “那丫头号称将是咱们南越第一美人,可是要死的人了,究竟还能美到那里去?”
  这要是宁赐在旁边听着,估计会郁卒的吐血——大姐,你从哪里听来这么个小道消息?!这是多么狗血的称呼啊……
  “就是就是,”一旁祈儿连忙道,“不过是一群庸夫俗子闲着聚在一起嚼嚼舌头。那些人只见过常年在外抛头露面的小丫头,哪里见过咱们长公主的花容月貌?要是见过,那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呼还能落到那个六岁的黄毛丫头身上?”
  这几句马屁拍得苏荃心花怒放。她的唇角勾起一丝妩媚的笑容,连说话也带着笑意:“就你是个知心知意的。比茗丫头那个闷葫芦好得多。”
  一想起苏茗那个畏缩的眼神,苏荃没来由心里一阵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