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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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4-30 16:15 字数:4831
几乎是本能的,明惠帝在看到雪花酪的时候下意识将视线望向了祁墨生,那张在阳光下温润如玉的脸,笑起来竟酷似他的淳妃。
可惜——可惜他的琰儿早就死了,否则他定要以为祁墨生就是楚琰。
若不是他被怒火蒙蔽了心神,若不是那一时冲动,淳妃不会死,他的琰儿也不会死!
明惠帝只觉得心中忽然被什么扯了一下,钻心的痛。
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失态,明惠帝转头对苏绯歆道,“坐下吧,今晚就当是家宴,不要过多在乎繁文缛节。”
苏绯歆大喜过望,福身谢旨过后就在俞长歌左侧坐下,眼角眉稍都带着笑意,显的一张如玉的脸庞越发容光焕发。
“墨生你也坐。”明惠帝顺手指了指梁柏秀对面一排沉香木矮几的位置,示意祁墨生坐下。
贤妃脸色倏地煞白,那个位置原本是属于楚煜的,现在皇上竟然随随便便让一个侍卫统领坐在那,分明是鸠占鹊巢,难道紧紧因为脸长的像那个贱人,就可以抹掉煜儿与他的血缘关系吗?
“微臣不敢。”祁墨生垂眸恭敬道。
“今晚吃的是家宴,朕不希望家宴都要讲究太多规矩。”明惠帝不容置喙的说。
祁墨生清浅的拉开一个微笑,如春风拂面般温柔,终于不再推辞,“臣遵命。”
贤妃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明惠帝的家宴二字直直的刺向她的心。盼了多少年的家宴,竟然要与一个奴才一同分享。祁墨生此刻的笑容让她惴惴不安,原本温润的微笑此刻像是充满了挑衅与宣战,她总觉得有什么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展开着。
饶是她再会伪装,此刻面对祁墨生也忍不住愁眉深锁。
一顿饭吃的各怀鬼胎,又维持着表面的其乐融融,看起来倒也融洽。
祁墨生虽然遵从明惠帝的旨意坐了下来,却依旧懂得挑了最末尾的位置,既没有抗旨不尊,又不会弗了贤妃的面子。
只是这位置恰巧对着苏绯歆,俞长歌忍不住打量,发现祁墨生浅褐色的眸子清明一片,平静无波。倒是苏绯歆,像是极力克制自己的视线,若是别人可能也发现不了,可惜俞长歌早就知道她对祁墨生的心意了。
“试试这雪花酪。”贤妃拾起托盘里镶嵌着翡翠的银勺,率先挖了一小口放进嘴里。
梁柏秀等人立马照做,吃完不住的夸口。
俞长歌拿起勺子看了又看,终于狠狠心吃了一口。从宫女端着透着凉气的碧釉鱼藻纹小瓷碗上来时,她的小腹就下意识的开始痛。红袖给的药方太猛,导致她这几天腹痛难忍,不用说是凉的东西,就连常温的水和水果都能让她痛上好一会,更不用说这原本应是夏日解暑的雪花酪了。
苏绯歆食不知味的吃了一口,跟着梁柏秀奉承了几句,心思却一直在祁墨生身上游走。上次俞长歌说祁墨生受伤的事情,让她担心了好久。现在看他仍旧是那副温柔却又疏离的模样,没有丝毫受伤的样子,想必也应该没有大碍。
小心翼翼的瞟了祁墨生一眼,意外的发现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竟透着丝丝担忧,苏绯歆迅速的低头,斜目却看向了俞长歌。果不其然看见俞长歌脸色煞白,愁苦的盯着眼前的雪花酪,像是在面对什么毒蛇猛兽。
心下想过百种念头,苏绯歆最后微微一笑,像一朵盛开的罂粟,危险迷人,“妹妹不是最爱吃甜了吗?这雪花酪想必正适合妹妹口味。”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厅中众人都听得见。
祁墨生仍旧温和的笑着,内心却忍不住担忧,目光也忍不住望着她越发苍白的脸。
俞长歌璀璨一笑,对上苏绯歆幸灾乐祸的笑容,憋着一口气让自己面色微红,方才开口,“这雪花酪乃世间珍品佳肴,又是贤妃娘娘特意为圣上准备的,谁又会不爱呢?”
明惠帝慈爱一笑,看着俞长歌那身淳妃的打扮,心中对她平添好感,于是吩咐身边的徐公公,“将朕这碗雪花酪赐给长歌。”
贤妃错愕不已,“皇上——”
“无妨,朕以后想吃就常来宁安殿。”明惠帝随口敷衍道。他本来就不想再吃这充满无限回忆的雪花酪,见到俞长歌喜欢竟莫名多了些欣喜。
原本心烦意乱的贤妃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眉开眼笑,这意味着明惠帝不会再像过去一样,十数年不曾来着宁安殿。
俞长歌在心中叫苦连天,她真的不敢想象将这些雪花酪吃下去还能不能走回王府。
硬着头皮又吃了几口雪花酪,俞长歌只觉得小腹痛的犹如刀割片片凌迟,彻骨的寒意从小腹传遍四肢百骸。思绪混混沌沌的,幸亏明惠帝还要回昭阳殿批阅奏折,才让她们早早散去,否则俞长歌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支撑住。
祁墨生奉命护送她们回去,再见到梁柏秀她们尽数上了马车,他忽然叫住了小芙。
小芙停下追随马车的脚步,疑惑的看着他,“祁大人?”
祁墨生微微一笑,笑容和煦,晃的小芙心肝一颤,薄唇轻轻柔柔开启,“县主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小芙愕然,“小姐?”她本来就是神经大条,方才又被一盘盘的美食吸引了全部目光,根本没注意到俞长歌晚宴上的异状。
祁墨生见小芙懵懵懂懂的样子,决定换个问法,“县主最近可有看过大夫?”
小芙摇摇头,“没有啊。”
祁墨生好看的眉头微蹙,忍不住疑惑起来。
忽然,小芙想到了一件东西,“药方?”
祁墨生大惊,“什么药方?”
小芙咬咬唇,想起小姐嘱咐她不能乱说的,摇摇头,她结结巴巴的撒谎,“没…没什么…”
“什么药方?”祁墨生温文诱惑道,周身却散发着强大的压力让小芙不得不抬头与她直视。
小芙嗫喏着,在那双威严的视线中下意识将她记住的药方上的药名念了出来。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喝的?”祁墨生紧张不已,僵硬的问道,甚至连县主的敬称都忘记说。
“大…大概是新婚那天…”
“荒唐!”祁墨生忍不住低喝,往日的温柔荡然无存,声音也不复往日的清朗,俨然有了一丝怒气。
小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是谁说祁统领温文尔雅的,可吓死她了,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从宁安殿回来之后俞长歌再没心情和力气与苏绯歆她们虚与委蛇,楚煜这几天会在绍宗处理瘟疫的事情,她总算不用喝那些痛苦的中药了。心里忽然忍不住烦闷起来,用这种方法逃避与楚煜同房,时间久了可能她连小命都没了。红袖说的对,这种伤害身体的方法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该想个万全之策来应付以后的生活了,而在这之前,她要做的就是先养好身体。
俞长歌原本打算好好休养几日,暂时不和梁柏秀、苏绯歆有正面冲突,没想到不过隔了一日,贤妃身边的郑公公就带着若干金银首饰造访王府。
郑公公是奉贤妃娘娘的旨意前来派送赏赐之物,让俞长歌没有想到的是苏绯歆竟然也有赏赐,而且赏赐的东西竟然与梁柏秀以及自己的差不多,这代表着贤妃是在一视同仁。
苏绯歆在王府根本没有地位,原本贤妃不应该主意到她,特别是赏赐这种事情,无功无劳,无缘无故就给了她这么多赏赐,这让俞长歌怎么都想不通。她明明已经让贤妃觉得苏绯歆是个有心计的女人,按理说贤妃不可能做出养虎为患的事情,可是赏赐这件事情,又分明是打算收用的苗头。
俞长歌疑惑不已,但也没有过分惊讶。重生之后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总能很快的冷静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逆天改命才是她今生的性格。而且贤妃给的赏赐多是金银珠宝,对爱钱的她来说怎么都算是一件好事。
这一天过的平静无波,时间像沙子般在指尖流淌,转瞬即逝,夜很快就来了。
小芙弯腰在床边铺着软垫,俞长歌已经在一旁开始脱外衣,就等着一会上床睡觉了,却意外迎来了梁柏秀。
梁柏秀披了件淡紫百花迎蝶薄披风,衬得她肌肤若雪,面色更加端庄素雅,随便往那一站周身就散发着高贵的气场。一旁的丫鬟奴才将灯笼吹灭,站在一旁侍候。
俞长歌心里虽然不喜欢她在这个时候打扰,面上却展颜一笑,声音越发甜腻,“姐姐怎么来了?夜寒露重,快进来坐。”
梁柏秀婷婷袅袅的进来,优雅的坐在上座的梨花木雕太师椅上,“睡不着,就来看看妹妹,姐姐没打扰你就寝吧。”
小芙小心翼翼的将热茶奉上,忍不住偷瞄梁柏秀,这个王妃看起来好优雅,可是她总觉得怪怪的,这种优雅好像是刻意装出来的,不像祁统领,自自然然的几个动作,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优雅高贵的气质,像是与生俱来的高贵一般。
“怎么会,姐姐到访我很开心呢。” 俞长歌在梁柏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亲昵的说道。
闲话了几句家常,梁柏秀像是不经意的想起什么,忽然问道,“皇上寿辰妹妹打算怎么表现呢?”
终于问了,俞长歌莞尔而笑,像皇族家宴这种聚会,女眷们展示自己的才艺已经是大楚默认的规则了。
早晨郑公公来送赏赐,顺便带来了贤妃的口谕,让她们准备十八那天明惠帝的生辰。本来皇上生辰是要举国同庆的,可惜锦州瘟疫,民不聊生,明惠帝爱民如子,本来不打算庆祝生辰,在众位妃子与大臣的极力拥护之下才改为晚宴——只有皇族众人参加。
从郑公公带来消息那刻起,俞长歌就知道梁柏秀必然会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她会挑这个时间来而已。
于是她状似尴尬的笑笑,面色微赫,为难的说,“妹妹琴棋书画样样不懂,舞蹈剑术更是一窍不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话她倒是没有撒谎,身为庶出,从小在柳如烟的打压之下怎么可能学习这些东西。
“妹妹放心,你想学什么姐姐找个师傅教你就是,离皇上生辰还有数天的时间,教不会全部,教点皮毛拿的出手还是可以的。”梁柏秀满脸春风,微微一笑,其实她原本也打算从琴棋书画中挑一个,可是皇上生辰那天那么多女眷,琴棋书画拿得出手的女眷如过江之鲫,自己若不能出奇制胜,怎么能够引起明惠帝与贤妃的喜欢。
听到她这么说,俞长歌欣喜不已,连忙点头,“那长歌就多谢姐姐了。”
梁柏秀端起茶杯,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轻轻啜了一口,她缓缓开口,“妹妹可知道绯歆妹妹拿手什么?”
俞长歌摇摇头,颇为疑惑的望着她。
梁柏秀似笑非笑,温婉的看了她一眼,诱惑的感叹,“绯歆妹妹多才多艺,若是她肯教你,说不定你能快速学会琴棋书画中的一点皮毛呢。”
俞长歌抬眸,眼中晶光璀璨,煞是好看,连忙开口,“真的吗?明天我就去问问绯歆姐姐,说不定姐姐那有什么简单的东西可以让我学学呢。”
梁柏秀嗯了一声,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其实才是她来的真正目的,自始至终她的目标只有苏绯歆一个而已,剩下的,还不够资格。
俞长歌装作没看到梁柏秀眼中一闪而逝的轻视,笑容越发甜美,几个念头在心中游荡,一个想法在这些念头的冲击下产生,让她忍不住笑的更加灿烂。
夜幕笼垂,空气中仿佛沾染了夜风的凉气,沁人心脾。
将梁柏秀送走之后俞长歌就躺在床上,身心双重疲惫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轻轻的附在玉般无暇的眼睑上。
小芙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自说自话,后知后觉的发现没人搭理她,转头才发现俞长歌已经躺在了床上,面色在烛火的照耀下有些苍白。下意识想到祁墨生的话,她忍不住担忧的问道,“小姐,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啊”
俞长歌不禁莞尔,随后又有些心惊,连粗心大意的小芙都看得出来,那王府其他人不是都看出来了?原本身为侧妃来月信是要被记录的,她之所以瞒着任何人,连衣服都是让小芙悄悄的处理,为的就是怕别人知道她的日期,这样下次再用这个方法阻拦楚煜时就会被人怀疑她月信不正常,继而大作话题,甚至会牵出她服药左右月信的事情。
到时候她非但不能报仇,反而会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赔上性命。
藐视皇家威严可是不大不小的重罪。
柳眉忍不住拧起,她睁开清明的眸子,对上小芙担忧的脸,如往常一样闲聊般的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刚忽然看到小姐面色好像不太好,而且祁统领也问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