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冬冬      更新:2021-04-30 16:09      字数:4830
  楚焱趁隙瞥了眼阮凝湘,见她自多宝阁里取了一把团扇随意扇了几下,便收回视线笑着问傅婕妤:“你们两拿什么当赌注的?”
  傅婕妤满脸诧异,“皇上怎么知道嫔妾和她对弈会下赌注?”旋即想到皇上既然知道阮凝湘的出招路数,想必两人早就切磋过的,便无奈地苦笑:“阮凝湘把我宫里的吃食都给赢去了,她说往后她来临月居,嫔妾就要尽职尽责地包吃包喝。”
  皇帝朗声大笑,“当年朕也不幸被她坑蒙拐骗过一回。”
  阮凝湘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他居然敢说不幸,最后吃亏的到底是谁?
  忽然她凝眉看向唇际含笑的两人,今天的傅婕妤好像特别健谈,她原本以为傅婕妤和皇帝私下相处,应该会很冷场,事实却是两人相谈甚欢。
  阮凝湘就凑上前,只见棋盘上黑白子错落有致。论到围棋两人旗鼓相当,还在伯仲之间,但是五子棋的话,傅婕妤对付阮凝湘还绰绰有余,面对皇帝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很显然,为了在爱妃面前表现绅士风度,皇帝故意放水了。
  阮凝湘心里很不平衡,皇帝跟傅婕妤比试的时候心慈手软,跟她比试的时候就赶尽杀绝。
  傅婕妤当然看出皇帝放水,淡淡一笑道:“皇上跟姐姐下的什么赌注?该不会也是吃食吧?”
  楚焱立刻抛给阮凝湘一个警告的眼神,阮凝湘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神色,笑眯眯地对傅婕妤说:“谁输了就学狗叫。”
  殿中响起一阵低低的窃笑。
  阮凝湘别过脸去,心情豁然开朗,你叫啊,你倒是叫啊,让你言而无信,让你出尔反尔。
  一偏头却见清影正笑着收拾被阮凝湘翻乱的多宝阁,顺手竟抽出了那本手抄本,阮凝湘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夺过来藏在背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请辞:“嫔妾告退。”
  楚焱紧步上前,将她逼在多宝阁角落里,狠狠抽出她藏在背后的手抄本,一把举到她面前,眼神闪过嗜血的红,嘴角带着狰狞的笑,咬牙切齿道:“爱妃,作何解释?”
  阮凝湘知道在劫难逃,便耷拉着脑瓜,识趣认错。
  俯视着面前这个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女人,楚焱眼神几欲喷火,她还委屈起来了,到底是谁该委屈?
  皇帝背对着她,傅婕妤看不清两人间的沉默,只好出言解释:“嫔妾很欣赏前朝张云亭的风骨,对这个手抄本爱不释手,故而央求姐姐送我的?”
  楚焱压下胸腔间的怒气,平复片刻,回身冷笑道:“反正她一窍不通,给了她也是暴殄天物。爱妃也欣赏张云亭?朕的书房还有一些他的拓片,回头让顾长顺送过来。”
  “谢皇上赏赐。”傅婕妤神色欣喜,“他的字气势蓬勃,不失清隽洒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上了书法。
  阮凝湘忽然有种电灯泡的感觉,便捋了捋被他压皱的裙衫,请辞回宫。
  走在路上,阮凝湘恍惚就明白了后宫女人争风吃醋的原因,就是她对这个皇帝无感,看到他和傅婕妤亲亲热热地在一起也会有种不爽的感觉。
  锦瑟以为主子伤心难过,故意逗她:“主子你看,御池里的荷花开得多美。”
  阮凝湘转头看向那一池荷花,叹道:“花开得再盛,也终究越不过这宫墙去。”说着一路辣手摧花,编了花环顺手戴在锦瑟头上,无限感慨:“真漂亮,锦瑟不知不觉都成大姑娘了,过两年也该找婆家了。”
  锦瑟脸上红彤彤的,眼神却很坚定,“奴婢哪也不去,永远跟着主子。”
  阮凝湘伸手为她理了理额前的发丝,“你主子这辈子算是困在这道宫墙内了,难不成你也陪着我老死宫中?”
  锦瑟冷着脸,斩钉截铁道:“犯忌讳的话不能说,反正奴婢不嫁。”
  阮凝湘摇头失笑,又问身边的冰梅,“冰梅你呢?可有心上人?”
  冰梅拧着眉头,若有所思道:“禁卫军统领秦禄?”
  禁卫军统领秦禄其人,玉树临风,潇洒俊逸,据说每逢他入后宫公办,总能引起一群少女的争相观望,堪称一枚宫女杀手。阮凝湘不曾想往日沉稳内敛的冰梅对爱情这么坦白,当即拍拍她的肩膀,赞赏道:“一表人才,要是家世清白倒也算是良配,冰梅你眼光倒是不差,改日……”
  “主子你想哪去了?”冰梅羞红了脸,手足无措道:“奴婢的意思是他无端端怎么会在御花园出现?”
  阮凝湘转身看去,果然禁卫军统领秦禄领着一队人急匆匆往这边过来。
  “参见阮婕妤。”
  阮凝湘示意他们起身,笑着问:“秦统领这么大阵仗是要往哪去?”
  秦禄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阮婕妤,又多留意了一眼锦瑟,抱拳道:“臣公事在身不便多言,阮婕妤若是无事还请早些回宫去吧。”
  阮凝湘往他们去的方向看了眼,那个方向好像是麟趾宫的方向。
  忽地锦瑟一声尖叫,“主子你害惨奴婢了。”说着甩了头上的花环,一路跑回了吟霜阁。
  阮凝湘顿时忍俊不禁,却无心跟她玩笑。
  看来宫中又不太平了。
  回到吟霜阁,阮凝湘想叫安贵来问话,却发现他不知所踪。
  富贵上前躬身道:“安贵听说麟趾宫出了事,命奴才守在宫里,他就打探情况去了。”
  很快,安贵匆匆赶回吟霜阁,脸色极为难看,“主子大事不好,麟趾宫那里查出沈良媛提前分娩时间不是偶然。”
  阮凝湘有些闹不明白,按照当初傅婕妤的分析,丽妃不可能会沈良媛下催产药才对,况且大半年过去了怎么想着这时候来旧事重提?难不成是皇上要对丽妃动手了?
  谁知安贵又抛下一个重磅炸弹,“根据现在的情形,背后主谋的最大嫌疑人是主子和傅婕妤。”
  “什么?”阮凝湘满脸震惊,她就奇怪方才御花园中巧遇秦统领,当时他看她的眼神总觉得哪里不对,缓过神来后催问道:“你把你在麟趾宫打听到的,都事无巨细跟我讲一遍。”
  原来沈良媛难产死后,丽妃便命宫女们把从前沈良媛住过的东殿收拾干净。当时负责收拾的是两名麟趾宫的宫女,她们把该扔的都扔了,只除了两盒上等胭脂,那胭脂在宫中极为稀罕,遇水不化,后宫嫔妃也只有几人有,她们便悄悄私藏了起来。
  今年入夏后天气热起来,她们把胭脂擦在脸上,经常出入麟趾宫,菱香闻到她们身上香味独特,言辞逼问下,二人才供出是年前清扫东殿时私藏起来的。按说这也算不得什么,问题就出在皇上也赏赐了丽妃这样一盒胭脂,菱香又是丽妃的贴身丫鬟,一下子就闻出了不对劲,丽妃娘娘的那盒胭脂味道远没有宫女私藏的这么香浓。
  她当即禀报丽妃,丽妃请了太医过来验,还特意让禁卫军来搜宫作证,果然查出两盒胭脂里头掺了大量檀香和微量麝香,这两样东西都会导致孕妇提前分娩时间。
  拷问之下,从前服侍沈良媛的宫女回忆起,两盒名贵胭脂分别是阮婕妤和傅婕妤赠送给沈良媛的。
  阮凝湘当然记得这件事,这种遇水不化的名贵胭脂,南越统共进贡了四盒,皇上分别将她们赏赐给了丽妃、赵修媛、傅婕妤和自己。
  去年沈良媛诊出喜脉,后宫嫔妃都送了贺礼,她想着送吃的太危险,反正她不爱涂脂抹粉,这个胭脂又那么稀罕名贵,便当作贺礼送给了她。
  傅婕妤平日对胭脂水粉也不大上心,想来当初也和她有了相同的想法,她们还真是心有灵犀,这下着了有心人的道。
  按理说此事牵涉极大,往重了说是谋害皇嗣,该将她和傅婕妤严刑拷问才是,皇帝却下令将她们禁足。阮凝湘暗暗叹了叹气,恐怕若不是此事牵涉傅婕妤,皇帝绝不可能禁足彻查这么简单。而且证据确凿,还需彻查什么?
  48章
  两盒胭脂的的确确是傅婕妤和她送给沈良媛的,这一点无法推翻,那么问题只能出在两名宫女身上。
  禁足之后,阮凝湘只能派安贵随时打探事情的进展,虽然皇帝已经介入此事,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皇上此番派秦统领亲自盘查拷问,将那两名宫女分开收押,严刑逼供的结果是两人口供出奇的一致。”安贵单膝跪地,肃容道。
  显然不是两人早就对过口供,就是两人所言属实。
  阮凝湘眉间不禁一皱,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圈套实在毫无破绽,心里就是一阵胆寒,宫中居然潜伏着这么一位高手,更糟的是她对背后之人毫无头绪。
  此事无外乎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有人想要谋害沈贵人胎儿,在两盒胭脂里做了手脚,这样即便被发现了也可以推到她和傅婕妤身上。岂料一直并未被人察觉,直到如今东窗事发。
  还有一种可能,有人察觉了皇帝想要扳倒赵氏提拔傅家,故而故意设计陷害傅婕妤,令皇帝和傅家离心,而她阮凝湘运气太背躺着也中枪,又或者那人想将她也一并除掉。
  第一种假设的主谋绝不可能是丽妃,第二种假设的主谋最有可能是丽妃。
  绕来绕去,阮凝湘脑子都快绕成了一团浆糊。
  但是无论哪一种,她和傅婕妤算是在劫难逃。倘若太后尚未回宫事情倒还有转圜的余地,虽说后宫事务都由皇后处置,但是如果皇帝执意将此事一揭而过,以皇后绵软的性子绝不敢拂逆他的意思。凭空出现一个刁钻的太后,偏偏皇帝对她极为敬重的,这件事就只能尽量秉公办理了。
  想来皇帝此时的压力也不比她们少,他应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傅婕妤背上这个黑锅的。
  但,人证物证俱在,即便皇帝有心袒护,此事也容不得他随便含混过去。
  安贵抬眸看了看满脸愁容的阮凝湘,压低声音道:“主子,要不要奴才去趟未央宫,赵修媛和主子交情颇深,请她在皇后面前帮主子美言几句。”
  阮凝湘摆摆手,苦笑道:“要是从前她的话兴许还能左右皇后的想法,今时不同往日,况且太后都发话禁止她与我来往了,恐怕她是有心也无力了。”不说太后,便是皇后跟前,有了那对娇艳艳的姐妹花,哪里还有她的用武之地?
  赵修媛有心无力,蕙妃无能为力,她唯一能够指望的傅婕妤也自身难保。
  特么,众口称羡的左右逢源,到了关键时刻,都成了浮云,最后还是得靠自己。
  阮凝湘沉默半响,水光滟潋的桃花眼中迸射出一道光芒,看来只能另辟蹊径,来一招以退为进。
  事情是越来越偏离她最初预想的轨道了。
  为了生存,她可以和后宫女人为盟,整个皇宫她最不想和皇帝发展除了床伴以外的关系,眼下却不得不与虎谋皮。
  有了想法,下定决心,阮凝湘当机立断道:“冰梅,去小厨房做一盘翡翠酥,送去养心殿。”
  午膳过后,一名婢女掀帘进入内室,对榻上的宫装丽人道:“主子,经手此事的人都再也不能开口了,两名宫女根本不知晓两盒胭脂早被人动过手脚,所以皇上怎么言行逼问也查不到咱们头上的。”顿了顿,那名婢女若有所悟道:“早就想到皇上会有动作,倒不曾想竟是这位不显山露水的傅婕妤,现在细细琢磨从前皇帝对她的厚爱也有迹可寻,后宫的赏赐晋封从来都少不了她的份。”
  “我倒觉得说到不显山露水,阮婕妤当首屈一指。”宫装丽人坐到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拆下满头珠翠。
  那名宫女略略思索,顿时也对这位阮婕妤刮目相看起来。谁都知道近来阮婕妤和傅婕妤两人来往甚密,阮婕妤挖空心思与傅婕妤攀上关系,定是早就察觉出皇帝即将重用傅家。
  “皇上再宠爱,她再左右逢源,倒头来还不是主子的手下败将,不过这次倒是让丽妃平白占了大便宜。”
  宫装丽人轻轻地抚摸着镜中的容颜,淡淡道:“但愿此番能一举扳倒她们两个,也挫一挫皇上的锐气。”
  正如阮凝湘所想,皇帝此时也是焦头烂额。
  养心殿中,皇帝揉着眉心,闭着眼眸听秦禄禀告,两名宫女那边还是一无所获,两盒胭脂又是去年赠送的,时隔一年,想要寻出些蛛丝马迹来,简直难如登天。
  楚焱心情烦躁,挥手将面前的碧玉雕青龙笔筒摔了个粉碎,后宫那些勾心斗角的算计他向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如今他的女人胆敢算计到他头上了。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丽妃在设计栽赃陷害傅婕妤。丽妃跟他这么久,她有几斤几两,他心中还是有数的,凭她那浮躁的性子,却绝不可能做到这么天衣无缝的地步,那么到底是谁?
  秦禄一走,顾长顺就端着一盒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