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节
作者:
扑火 更新:2021-04-30 16:09 字数:4774
三年了,准确地说是一千三百七十五天。这些日子,他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暗卫们三五天便会将边关的消息传递到的他的手上,看到一切平安的消息他虽然欣慰不少,但心里的碎痕却是一日复一日地变得更深更长了。他多么想要亲耳听一听她的声音,亲眼瞧一瞧她如今的模样,但却是无能为力。谁让自己当年抛弃了她。又说出那么多伤人又自伤的话来,想来,这一生,她都不会再愿意原谅他了吧?
至于华笙公主,他确实没料到自己和她会走到这样一步。想到当时迎接华笙公主时。他也曾下定决心为了两国的关系尽力维持表面的恩爱,起码也是相敬如宾。却没想到,新婚当夜华笙公主却突然开声。一定要逼问他与柳长宁之间是否藕断丝连。李正煜一忍再忍,却抵不过他对柳长宁的侮辱与诋毁,最后的结果便是他拂袖而去,将华笙公主一个人留在了空荡荡的新房里。再往后,他也曾经尝试着弥补两人之间的隔阂,但每一次见面的结果总是不欢而散。他已经记不清从何时开始两个人便已形同陌路,只知道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没有踏入过华笙公主的寝殿。而华笙公主也再也没有让陪嫁的嬷嬷来找过他。他平日不是在书房便是在暖阁之中,更多的时候也是宿在宫中,连王府都不回了。
华笙公主找不了李正煜的麻烦。便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了府中侍女太监的身上。更有一回,若不是他得到暗卫的密报及时赶到,连芳若都几乎要被华笙公主拿来祭了家法。他平时对于她的种种做法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一日却终于忍不住当场发作,直言若是她再这样胡搅蛮缠,自己便同她恩断义绝。而华笙公主的回答却更是决绝,因为后商与胡国的关系,只要两国一日不开战,李正煜便一日不能与她反目,所以就算他不想再见她一眼,这个楚王妃之名除了她却没有旁人能够得到。
闭上眼来,李正煜觉得当时声嘶力竭的争吵的情形历历在目,只是那时虽然心中愤恨,如今想来也不过像是过年吃错了东西,胃里憋得难受,却没有什么心痛之感。又或许是因为,当那个人决绝离开的时候,这颗心便已经空了,在经历什么事,也只余下麻木与空虚了。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芳若的声音透过雕花木门传了进来:“王爷休息了么?奴婢有一事想与王爷商讨。”
李正煜听见自己的声音惨惨淡淡,黯哑得仿佛是垂暮的老人:“孤醒着,有事进来说吧。”
芳若进了殿,才晓得李正煜将灯烛全都熄了。她能看到李正煜的位置,却瞧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她字斟句酌地开了口,声音亦是淡然:“王爷,属下前来便是想问问,后商与胡国开战了,王妃她又该如何处置?”
李正煜似乎是笑了笑,但芳若并瞧不见他嘴角的弧度,只是从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光芒里读出了这一点。他的音量不高,更是言简意赅:“事到如今,那就只能除之而后快了。”他俯身在芳若的耳边絮絮说了许多话,芳若淡淡的眉眼忽然就露出了惊惧的神情,连声音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这……这……”
李正煜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却柔和下来:“也唯有如此,才能将此事顺利解决。
两日后,果然听到快马加鞭赶来报信的士兵说道,边关起了狼烟。这狼烟乃是战争时用来传递信号或者呼吁救援的方式。忻毅在以往的战争中从来不用,但这一场仗,刚开始打,他却已经用上了,显然,战事的进展让他有些束手无策了。
李正炽接到了来报,自然是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来。他询问了在场众人的看法,也不出意外地遭到了朱长贵的强烈反对。然而这一次,他却并未像过去那样隐忍,反倒有些一意孤行的气势:“朕心意已决,宰相莫要多言。这些年朕也算是卧薪尝胆,好不容易等到兵强马壮、粮仓禀实,此时再不反击,更待何时?更遑论那特提单于虎视眈眈,这次出兵打的旗号便是要与后商争一争霸主的地位。就算朕有意谦让,他也绝不会罢休,到时除了生灵涂炭,又会有什么别的好处?”他的脸上忽而显出几分狡黠的神情,凤眼也是眯着,仿佛带着点笑意:“宰相进来好像颇为胡国说了不少好话,朕心中一直有些疑虑,宰相可否为朕解答一番?”
朱长贵不由呆了呆,今日李正炽的表现,就像是平日温驯的猫忽而发狂,他实在料不到这些年来从来不曾违逆自己的小皇帝在这件事上怎么会态度坚决至此。过了许久,他才有些嗫嚅地开了口:“皇上既然心意已决,老臣也实在是无话可说。”他说完便撩起袍摆退回到身后的一班大臣之中。
但李正炽的视线却一刻未曾离开他的脸,他的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他果然没有猜错,朱长贵如今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分明就已经坐实了他的猜测:朱长贵与特提单于之间必然是达成了某种私下的联盟,因为只要自己每一次在朝堂上做出对特提不利的举动,朱长贵必然要提出反对。他曾认真地想过,朱长贵是何时投向特提的,却总是苦无头绪,因为这个老滑头在朝堂上永远都是一副忠心耿耿、直言进谏的样子。至于朱长贵为什么要同特提结盟,答案却是显而易见的。他就算不敢龙袍加身,也是要选个娃娃皇帝做傀儡,而他自己则是后商真正的主人!
李正炽光是想想便觉得不寒而立,他的声线不由得拔高了些,语气也是不容置疑:“着令大将军王坐镇商胡之战,即日出发。”
李正煜仿佛是排练过的一般,李正炽话音未落,他便拂一拂袍袖,施施然地拜倒下来:“臣遵旨。”
或许是求胜心切,或许是事态紧急,除了李正煜谁都未曾发现事情一步步顺其自然地发展到现在,早已与当年一般无二了。至于柳长宁,仍旧是不免投身到战争的洪流中去,免不得同那苍梧决一死战,她的命运也早已不在自己的手上,而是要仰仗那虚无缥缈的天意的成全。李正煜却是心细如发,他自知柳长宁心意已决、不容更改,便在时间上争取到了主动。当年柳长宁是在那场决胜战役中遭冷箭射杀而身亡,自己虽然不远千里赶了去,见到的也不过是一具还残留着温度的尸体。这一回,只要踩着时间点早早赶到,说不定便能从死神的手中救回她。至于“反噬”一类,他想着若是柳长宁得以幸存,遭受惩罚的便是自己。到时候是生是死,是求生不得还是生不如死,却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第二百十一章 万水千山总是情
或许是求胜心切,或许是事态紧急,除了李正煜谁都未曾发现事情一步步顺其自然地发展到现在,早已与当年一般无二了。。至于柳长宁,仍旧是不免投身到战争的洪流中去,免不得同那苍梧决一死战,她的命运也早已不在自己的手上,而是要仰仗那虚无缥缈的天意的成全,其他书友正在看:。李正煜却是心细如发,他自知柳长宁心意已决、不容更改,便在时间上争取到了主动。当年柳长宁是在那场决胜战役中遭冷箭射杀而身亡,自己虽然不远千里赶了去,见到的也不过是一具还残留着温度的尸体。这一回,只要踩着时间点早早赶到,说不定便能从死神的手中救回她。至于“反噬”一类,他想着若是柳长宁得以幸存,遭受惩罚的便是自己。到时候是生是死,是求生不得还是生不如死,却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芳若收拾行装是替他找出了那枚柳长宁亲手赠予的护心镜。时光荏苒、沧海桑田,李正煜只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然老了几十岁,然而这枚护心镜却仍旧是当年的样子,物是人非,更让人唏嘘。他握着那枚护心镜呆了许久,终于还是将它搁在了几案之上。若是那个赠镜之人已经不在了,他又这般惜命做什么!
李正煜在天刚蒙蒙亮时便已经带着手下的暗卫部曲踏上了漫漫征程。他将御林军都留在了京防上,又召回了刘得远亲自守卫。朱长贵的态度颇为暧昧不清,李正煜有些弄不清他会不会孤注一掷、趁乱造反,因而绝不敢冒险将李正炽一个人留在城中。前头扬起一片尘沙,金色的落叶在风团中四下飞舞,深秋的日子总是如此。他伸手拂去了肩上的落叶,眼睛不由得微微眯起。长年以来的军事生涯,让他养成了敏锐的直觉。而如今。这种直觉告诉他。。这风沙之后酝酿着巨大的危险。而他和不到千人的队伍却是整个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身边没有任何的遮挡物,视线也只能看出几米的距离,若是在此处中了埋伏,能够逃出生天的几率便是小的可怜了。
他当下便用手势示意,四周恐怕有埋伏。一边又朝着前方坡地上的小村庄指了一指,暗示身后的人跟着他朝村庄的方向前进。
血手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此时见到他的暗示,便低声道:“若是敌人藏身在村庄中,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因为自幼习武。他的声音便透过风沙传了过去。
李正煜却是摇了摇头:“若是小队人马,以我们的战斗力根本无需惧怕,若是大队人马。也没法藏身在这样的小村庄里。我们如今别无选择,只有以此为据点找寻脱身之策。”
血手还在问着:“要不要放一支鸣镝,好叫御林军来解困?”
李正煜却是置若罔闻,一夹马腹,直接朝着村庄的方向而去了。
李正煜到了山坡之下。却并不急着上去,而是示意众人匍匐在暗处,静待情况变化。一千人的队伍,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在山坡下形成了松散的包围圈。李正煜到了这时才终于开口说道:“传令下去,见到孤的白羽箭便动手。”
他的话仿佛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所有人迅速地进入了屏息以待的状态。天色一点点暗去。那些人的心里却没有了最初的焦虑与惊惧。一支白羽箭升上高空,原本安静得如同死城一般的村庄忽而沸腾起来,窗口中射出无数支剑,仿佛纷纷扬扬的剑雨一般。
这样的危急关头,李正煜却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昔日有草船借箭。。今日孤倒不需要借箭,只要将他们的装备都耗尽了。自然就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
在他的一声令下,早已等待许久的暗卫们就像是下山的猛虎一般冲上山坡。空中的剑雨早已没了开场时的气势,连速度似乎也减慢了不少。那些暗卫本就是经过长期的训练考验的,只见他们灵巧地闪避腾跃,那些箭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从他们的身边避了开去。约莫一顿饭的功夫,战斗便渐渐进入了尾声。
李正煜低头瞧见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脸上的神情便有些复杂难辨。一个敌人尚未死透,身上的伤口汨汨地流着血,他却是恍然不知,只是一个劲地挣扎着朝着李正煜的方向爬了过来。
暗影抱着拳道:“王爷,要不要属下将他打晕带上。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便逼问他是何人指使?”
他满心以为自己的方案毫无漏洞,却不料李正煜却是摇头拒绝道:“他都已经成了这幅模样,便是华佗再世也是回天乏力,你还是给他一剑,让他痛痛快快地解脱算了,其他书友正在看:。至于幕后之人,哼哼,不用猜孤便已经知道了。”他见暗影还在犹豫不决,便率先转身往后走去:“时间紧急,孤带着人马先行离开。你处理完了这里的事,便快马加鞭赶来会合吧。”
暗影明白李正煜的心思,晓得他这是心软了,但又不愿意承认,于是应道:“好,属下留几个人,将我方的尸体埋了,处理完这一切便尽快上路。”
旌旗飘扬,西风猎猎,这支队伍可以算得上是李正煜从军以来带过的人数最少的队伍,却也是最与他血脉相连的队伍。方才那一场遭遇战中,他损失了九十名精兵,这些人平日里又跟他身边的暗卫,也有自幼在郭家庄园里长大的部曲,这种情分不仅仅是主仆之情那么简单,更是那种心灵相通的兄弟之情。他心中难过,握着马缰的手不断地抖动着,但是脸上的神情克制地刚刚好:“过了前面那个山头便原地整修一夜,等到暗影追上了,明日一早便赶路。孤估摸着,差不多还有两天的时间便能够抵达边关。”
这一日柳长宁与忻毅同样没有闲着。他们原本屯驻的军营在城墙之外,这一日却赶在胡军赶到之前将大部分粮草物资运进了城内。城墙上堆上了沙袋与草垛,守城的士兵早已经持着武器整个带丹。留在城外的士兵被柳长宁分作两队埋伏在胡军的必经之路上,至于原来的军营里则堆放了许多穿着铠甲、栩栩如生的稻草人。
一切安排妥当以后,柳长宁便有些出神地立在萧萧寒风之中。
忻毅见她神色有异,便走上前去问道:“今日的这番布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