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扑火      更新:2021-04-30 16:08      字数:4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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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伸出枯瘦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着:“这病养养就好了,父皇还等着玲珑生个艳冠天下的小皇孙呢。”
  李玲珑撇撇嘴,仿佛是不屑:“男孩子长那么好看又有何用,总需要家世才华才可以一抒自己的抱负。”
  韦一平和朱长贵珠玉在前,仗着自己摸透了皇帝的心思,就可以在朝中横行无忌。李玲珑又岂肯落在人后,她自然清楚自己要在皇帝面前扮演机敏可爱又与世无争的形象,再加上不世出的美貌,皇帝对她简直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皇帝宽慰道:“玲珑如此聪明,闫友亮又是众口一词的才子,你们俩若是有了孩子,那定然……定然出色的。”
  李玲珑幽幽地叹了口气,拿出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可惜明光家境清贫、朝中无人。”明光是闫友亮的字,两相对照倒正像是他人生的写照,前途一片光明。
  皇帝又道:“八字没一撇的事怎么又伤心了?闫友亮如今已经是给事中,他年轻有为,将来前途亦是不可限量。”他眼珠一轮,笑容更甚:“你若是真有了,朕定然要把最好的都给这小皇孙。”
  李玲珑开怀一笑,因为心中高兴,这笑容的感染力也就比平日更甚许多。仿佛是得到了新奇玩物的小孩子,她有些激动地摇着皇帝的袍袖,一双眼睛像小鹿般晶莹闪亮。
  徐长海听着殿中父女的对答,唇边牵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城阳公主纵然聪明机敏,总归是输了定力,太过于张扬了。他的脑海中仿佛走马灯般闪过不同的脸来,凭着多年来养成的敏锐嗅觉,他总觉得最后的赢家却还在暗处蛰伏。
  ☆、第四十九章 及笄之日
  这一日柳长宁悠悠醒来,却见郑玉儿穿戴整齐、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的床边。她疑惑之心大起:“玉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郑玉儿笑得开怀,本来极冷淡的一张脸如今却像是三四月的春风一般。她的一双清水眼无辜地睁着:“长宁,莫不是连自己的生日都忘啦?”
  柳长宁嘴角一撇,噫,她还真是望了。镇国公府还未倒时,母亲总会在她的生日这天做一大锅长寿面,同家里人一道为她庆祝生日。只是因为她生在四年才有一次的二月廿九,许多人都觉得这日子不大吉利,所以并未大张旗鼓地办过生日宴。
  她一拍脑袋,做出恍然大悟之状:“可不是,最近出了那么多的事儿,倒把这一桩给忘了呢。”
  郑玉儿做认真思考状:“长宁今天是满十六了吧?怎么说也要好好庆祝一下。”
  柳长宁豪爽地挥挥手:“生日而已,何必大费周章。待会我们去外头吃顿饭庆祝一下,我知道一家酒楼,做崇州菜最是地道。”她托着下颌若有所思:“不如待会你给我梳个髻吧,怎么说也到了及笄之年了呢,时间过得真是快。”柳长宁这一世刚刚过到十五岁,上一世却活了二十五年,说起来这个生日也是她的第二十六个生日了。她无端地想起许多回忆,脸上就多了几分落寞。
  郑玉儿叹道:“长宁好歹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呢,怎么连个及笄礼都没有。”
  柳长宁无奈:“这种繁缛节我最是不喜欢,办不办都是排场罢了。再说了,我父母兄长都不在了,还有谁能给我主持的?”说着她便去拉郑玉儿的手:“就这么说定了,你再摆着一张臭脸,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郑玉儿破涕为笑,伸手去解柳长宁发上的丝带。一头瀑布般的青丝披散下来,隐隐透出珍珠般的光泽。她眼中满是羡慕之情:“长宁这一头头发真好,古人说乌发如云,也不过是这样吧。”她从梳妆盒取出一支象牙质地的梳子,在柳长宁的发上一下一下地梳着。
  柳长宁感受到头皮上传来的阵阵酥麻感,便无端地想到了郭婕。那一日,她用银篦子给自己梳头,也说了许多的话,关于自己的,关于李正煜的。那时候,因为介怀过去的事,并不曾认真地同她说话。没想到,这一日便会是她的死期。柳长宁感觉到被自己死死压抑着的愧疚与后悔一下子冲了出来,将一颗心震得生疼。她幽幽地想着,若是能够重新回到那个时候,就算是虚情假意,也一定让她安心。
  她心中凄恻,便叹气道:“那日进宫,贞顺皇后也曾这样给我梳头。”
  梳头的手微微一滞,却听到身后好听的男声说道:“原来那一日母后留住你,是为了替你梳头。”
  柳长宁向工艺极佳的铜镜里头望去,却见李正煜穿着一身素服,头发用白色的发带绑着,松松地垂在脑后。那容貌更见清癯,一张脸骨骼分明,刀削斧刻般的轮廓便现了出来。这些日子他已经从少年蜕变成了男子汉了呢。
  柳长宁心中思忖,这时候提起郭婕难免会让李正煜触景生情,便不着痕迹地将话题移了开去:“王爷可知今日我为何一大早便让玉儿梳发?”
  李正煜顺理成章地顺着她的思路说道:“为何?”
  柳长宁微微一笑,眉梢眼角都带着喜色。李正煜见惯了柳长宁淡然大气的样子,偶尔见她露出小女儿的情怀,心跳没由来地漏了一拍。
  柳长宁卖乖一般地说道:“今日是我十五岁的生日,王爷竟然不知道。”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眼睑微微地垂了下来。
  李正煜从背后拿出一把金光闪闪的短刀交到柳长宁的手上:“前日大食国进贡的短刀,喏,赏你了。”
  柳长宁低头去看那刀,刀鞘刀柄皆是金光闪闪,掂在手上分量亦是不轻,大约是赤金打造的。那刀鞘上镶着十来颗五颜六色的宝石珠子,颗颗皆有指甲盖的大小。刀柄顶上镶着一颗大珍珠,色泽莹润,泛着幽幽的光泽。她本对珠玉宝石没什么兴趣,如今见了这把刀,脑袋却是一空,口中还兀自强辩:“好恶俗的趣味。”
  柳长宁此时穿着薄薄的中衣,一头秀发披散开来,本不适合见外客,李正煜却没半分不自在。他立在门边,透过铜镜去看她的表情:“大食国最喜这金碧辉煌的玩意儿,据说国王为了取悦新王后,连寝殿的台阶都是用纯金打造的。啧啧,看起来不管是哪朝哪代、古今中外,总会有人一掷千金为美女。”
  柳长宁恍若未闻,右手微微一用力将短刀从刀鞘中拔了出来。方才见到这刀的外观,她心中便认定了不过是虚有其表的装饰品。如今见到刀尖上凌冽的寒意和薄如纸页的刀刃,心中却是一阵惊喜:“没想到竟是摧金断玉的好刀。”
  李正煜仿佛颇为愉快:“长宁不愧是将门虎女,使得一手好剑不说,眼光也是一等一的。”
  柳长宁一个早上被李正煜夸了两次,心中总觉得奇怪。这时候到底忍不住,便问道:“王爷是不是有事相求?”
  李正煜定定地瞧着她,语气仍是讨好:“今日是你的及笄之日,然我终究不是你的长辈,不方便替你办及笄礼。不如这样,我在崇州酒楼替你设一桌宴,以慰你的思乡之情。”
  柳长宁苦口婆心地劝道:“如此不妥,王爷如今在热孝之中,若是叫人看到了,怕是要说三道四了。如今多事之秋,处处都要小心为上。”
  李正煜不防她说出这样一段话来,倒显得自己失于严谨。当下有些讪讪的:“既然如此,你稍后去找近思取些钱,也算聊表我的一片心意。”
  柳长宁闻言回过头来,铜镜昏黄,只可以瞧出她出色的五官。如今乍见她白如冰雪的肌肤和浓淡相宜的妆容,李正煜又是一呆。
  却听得她淡淡地道:“王爷要长宁做什么,开诚布公就是了。”
  ☆、第五十章 朝堂觐见
  李正煜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变,瞧不出一星半点被拆穿后的尴尬。他缓缓道:“原本也不想瞒着你,皇长姐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吧?”
  柳长宁脑中浮现出李玲珑平时飞扬跋扈的样子,心中颇不以为然。她微微点头,示意李正煜说下去。
  “咸宜公主自请废位那日,皇长姐进宫见了父皇。这几日来一直没传出什么风声,想来她也该等急了。我估摸着今日是你及笄的日子,进宫见见父皇原也是应该的。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替皇长姐说两句好话。”
  柳长宁对李正煜的手段最是了然,他的行事风格同棋艺最是接近,没有一步错棋,也不会有一颗余子。她想了想又道:“皇上近日闭门养病,除了咸宜公主与城阳公主,谁的面都是不见。咸宜公主自请废位是不得已而见,至于城阳公主,本就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我这么冒冒失失地去了,说不定连宫门都进不去。
  李正煜仿佛胸有成竹:“这事儿我岂能没有安排?前两日我便托徐公公传了话,今日一早他便遣了个小太监来传旨,让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见父皇。”
  柳长宁有种被暗算的感觉,心中大是不快,口气也沉了下来:“既然王爷都安排好了,差人来通传一声也就罢了,何必屈尊纡贵自己跑来同我说。”
  郑玉儿被她的话下了一跳,手上力度一重,扯得柳长宁的头皮一阵疼痛。柳长宁龇牙咧嘴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一张脸上带着恐惧,心中倒有些愧疚了。
  李正煜好脾气地笑笑,腆着一张俊脸:“此事若是办成了,于你于我都是好事一桩。你若是怪我算计你,到时候我亲自给你赔不是可好?”
  柳长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拿腔拿调,李正煜不加怪罪已是包容了。原来……原来他安排自己做些什么都是应该的。
  她嗫嚅道:“王爷要真是给我赔礼,真是折煞我了。方才是我得了便宜还卖乖,王爷吩咐的事情,自然会尽力而为的。”
  李正煜见到她眼里的光芒暗了下去,心中便有些难过。可这样的情形,说什么都是错的。他长长的手指抚着白色的玉带扣,只道:“稍后我让近思给你送件衣裳过来,你若是穿了去,父皇必是喜欢的。”
  柳长宁本来估摸着李正煜送来的总是艳丽无匹的华服,没想到却是一件碧色衣裙,那浅浅的绿色里透着盈盈的蓝,就像是山中清泉一般清新爽利。她看着极是喜欢,便让郑玉儿替自己穿了起来。虽不是全新的袍子,做工面料却是极好,穿在身上更是柔软得不可思议。那大小也像是夺身定制一般,长短肩袖无不合身。柳长宁对着镜子转了三四个圈,自然也是十分满意今天这身装扮。
  至于李正煜为何会送来这样一身衣服,她虽不明就里,却知道李正煜这番苦心总不至于害她。她让郑玉儿给自己挽了个惊鹄髻,在鬓旁斜斜地簪着一对金镶白玉嵌宝石发簪,白玉透薄如纸,光线很容易从面上透了过去。形状是五瓣的梅花,用金丝的宝石做成了花蕊花心。远远望去,素雅中透着灵巧,美得不似俗物。
  她见郑玉儿一张脸仍自一阵青一阵红,伸手在她的肩上轻轻拍着,缓言道:“王爷最是豪爽大度,岂会把口舌之争放在心上?”
  郑玉儿犹豫半晌,终于重重地点下头来。
  柳长宁心中却有些恍惚,对郑玉儿的这番话是脱口而出,心中则是认定了李正煜无论如何都不至于伤害她。这样的笃定却不知是从何而起?
  柳长宁到了宫门前,才确定李正煜的计划必是万无一失。徐长海显然已在宫门前等候多时,见到柳长宁只是谦和一笑:“县主这边请。”
  软底的锦鞋踩在地面上,声音细不可闻。柳长宁低着头计算着自己的步子。当年百无聊赖时她也曾这样数过,从宫门到承乾殿的距离总共是三千七百五十六步。
  殿前的小太监见到徐长海极是恭敬,又见一旁的柳长宁,便高唱道:“宁婉县主觐见。”
  皇帝睡得半梦半醒,听见外头通传,兀自转不过神来。沉重的紫檀木门被轻轻地推开,只见一双穿着浅碧色锦鞋的脚稳稳地迈了进来。再往上看,仍是一色浅碧的袍衫。那衣服多年未见,他却一眼就认了出来。室内的光线极暗,那女子本就背着光,脸看不大真切。却见她妆容清淡、发髻皆是简淡,自有种清逸出尘之美。口中便喃喃地叫了出来:“婕儿。”
  那声音细如蚊蚋,落在柳长宁的耳里却显得清晰无比。她心中一惊,转而却已了然,李正煜之所以笃定自己可以成功,便是算准了皇帝能一眼认出自己身上的袍子。
  她快步走向贵妃榻,双膝跪地,恭敬地说道:“臣女柳氏长宁,惊扰圣安,还望恕罪。”
  她的音调不高,也没有莺莺燕燕的脂粉气,反倒带着点凛然的剑气。皇帝眼中神情闪烁,沉吟半晌,方才道:“起来说话吧。“
  柳长宁斜坐在脚凳之上,气质娴雅,神情恭顺,看着倒像是仕女图上的闺阁女子一般。
  皇帝仿佛颇为高兴:“宁婉县主怎么想到来看朕?”
  柳长宁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