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
笑傲网络 更新:2021-04-30 16:08 字数:4747
就必须由我来完成。”
初秋夜晚,悠扬的男中音在习习微风里飘荡,悦耳之极。在公在私,为他自己还是为天下苍生,他都要这个皇帝位,是吗?
重玥亲昵揽了我的肩头,低笑道,“溶儿小时候,应该也有宏图大志吧。”
忆及少时往事,我不禁莞尔,“我曾向父亲夸口,说长大后定然要率军夷平突厥,我要大唐雄霸天下,四方臣服。”
桃花眸盈满喜悦,重玥纵声大笑,“说的好。古有秦始皇统一六国,汉武帝大破匈奴,如今,溶儿与我携手并肩,也一定可以创造一个史无前例的大唐盛世!”
凝眸看过来,他笑吟吟的轻吻我的脸颊,“好在溶儿是女孩子,可以做我的皇后。否则,我真不知怎么办好。”我一怔,因为我是女子,所以他不再疑心我想做皇帝,是吗?
“溶儿,收手吧,对所有人都好。”他温言说着。我茫然。
重玥,也许你真的可以让大唐走向万世辉煌。可我知道,东宫一直在追查宫女采莲的下落。一旦找到她,皇后中毒的真相将会一清二楚,水家势必在劫难逃。自小,我便答应过父亲,会竭精殚智保护水家。所以,无论谁做皇帝都好,只有你,绝对不能掌握至高皇权。
所以,重玥,原谅我的自私,我无法帮你实现理想。我要的是远离权势争斗、是纵情山水的无拘无束,你若不肯放弃,就由我来帮你决定吧。
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我淡淡一笑,“殿下心怀天下,志向高远,水溶受教了。水溶必定让重瑁为大唐万世基业和百姓福祗,尽心竭力。”
“为什么?”重玥沉声道,优雅的眉目却漾了丝丝受伤的痛意,“溶儿真的认为,重瑁比我更适合做皇帝?”我无言以对,转身就走。
手臂,陡然被他抓紧,耳际是重玥长叹,“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溶儿如此固执?为何宁可帮表哥,也不肯帮心爱的人?莫非——是另有隐情?”
我心一惊,仓惶回望,他不会猜到什么吧。
重玥一瞬不瞬的注视了我,郑重言道,“溶儿不想我做皇帝,是讨厌三宫六院?你放心,我的身旁,只会有你一个人的位置。至于政事,你想不想参与,我都不会勉强你。你若喜欢游山玩水,我自然会陪你去。”
凝望那诚挚的水眸,我胸口一窒。他,处处为我设想,对我一再迁就,可我却要摧毁他的理想?就算我勉强他放弃帝位,让他陪我四处游玩,他也不会由衷快乐的吧。
恍惚间,十万威烈军战士斗志昂扬的身影,自眼前掠过。我定了定心神,拿开他的手,“玥,对不起。”是我策划的兵变,我必须为所有人的前途负责。
“明知自己是错的,为什么还不醒悟?还要坚持?”
重玥的连声质问,惹得一阵烦躁猛袭至心头,我脱口而出,“因为李建成根本不应该做皇帝!”此言一出,我自己也被惊吓着了,额上已是冷汗涔涔而下。
为何我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重玥曾认为我是李世民的转世,此刻,他会因了这话,误会我兵变的真实目的,是自己篡位!
重玥脸色未变,目光深邃,轻描淡写的接口,“那谁应该做皇帝?李世民?还是转世后的李世民?”
我莫名有些害怕,情不自禁过去握紧他的手,喃喃道,“玥,我一时胡言乱语,你别当真……”
桃花眸深不见底,重玥笑得灿烂无比,“昔日秦王东征西伐,战功赫赫,号称战必胜、攻必克,谋略出众,当世无双。溶儿若假以时日,必定也能象他一样叱咤风云吧。”
“你无需诸多猜忌,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对皇位绝无企图!”他的手,依然温热如昨,可我却感不到一丝暖意。放开他,我认真答。
重玥悄然敛了笑意,缓缓抽出佩剑,“水溶,其实我不想和你动手。”
雪刃,如狂风暴雨,扑面而来。
怔怔看他,胸口仿佛有大锤重重击下,一瞬间毫无知觉,那痛感却又慢慢复苏、加剧,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昨夜,这个男人,还曾与我那般温存缱绻,可此刻竟要白刃相向?是否,爱情在权势野心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更没有存在的价值?!
38、变故
银月,森冷如万里飞霜,与纵横剑气势均力敌。
迅疾攻守间,重玥似有所保留,剑锋每每刺近又偏转开。可一旦我试图撤身离去,那剑招又连绵不绝,纠缠过来。
心念电转,他出剑的目的不是制服我,而是拖住我?
眼角余光四下察看,果然见郭仪搀了奶奶,战士们层层护着一动不动的父亲和四大将军,正从大理寺狱里一路厮杀出来。不远处,一个玄衣僧人拳风虎虎,碰者立倒,势如破竹般逼近他们,显然是重玥的人。
“我父亲他们怎么了?”惊骇难当,我好怕父亲已遭遇不测。
“没什么,暂时被迷药弄昏而已。”重玥平淡的语声让我略略安心。
该死!威烈军战士虽素来英勇矫健,但面对真正的武术高手,仍是节节败退,我确实低估了重玥的实力。
“让开!”连续变换几种身法,从屋顶转到地面,我一步步靠近奶奶他们,却依然走不出重玥滴水不漏的剑气圈子。
重玥不语,桃花眸中跳跃着志在必得的火焰,似乎在说“溶儿,不管怎样,我都会阻止你。我知道,你此刻最大的弱点,就是你父亲和奶奶的性命安危。”
瞥见玄衣僧人所向披靡,顷刻间,离奶奶只有三尺距离,我心急如焚。
如果奶奶他们被重玥控制,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我将不得不放弃今夜的计划!我若不放弃,就会立刻失去至亲至爱的家人。可我若放弃,父亲通敌叛国的罪名又岂会那么容易洗脱?今夜之事,重玥真能一手遮天,让李建成毫无所知?还有,此时追随水家兵变的十万将士,重玥日后必定会设法一一剪除治罪,岂不都是我的罪过?
怎么选,都是我输!
银月嗡嗡作响,辗转回旋处杀气暴涨。一咬牙,我完全无视重玥强劲的剑气,转身扑向玄衣僧人。
重玥的剑,仓促撤回,他终究不肯刺伤我。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跟着冲过来,挡在我和玄衣僧人之间,还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是迅速排除重玥这个障碍,及时阻止玄衣僧人?还是眼睁睁看着奶奶和父亲被玄衣僧人抓获,然后所有策划付诸流水,水家和十万将士不得不输得一败涂地?
电光火石间,念头转了又转,我只能有一个选择。
“让开!”银月低鸣,凄厉清泠,如闪电惊悚,直刺进重玥的左肩。坚韧的肌肉,细腻的纹理,我真切感受到那阻力。第一次,银月如此沉重,沉重得我几乎拿不稳。
那双水眸,不敢置信的望着我。他肩头,殷红的液体,触目惊心,刹那间渗透了那眩目明黄,现出可怖的血晕。
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丝线狠狠勒紧,每呼吸一下都是窒息欲死的痛。我在做什么?难道他不是比任何人都重要吗?难道我不是宁可自己受伤,也要他安然无恙吗?
那一刻,体内一股骇人的冲动急欲寻找出路。我只想抱住他,我只想赶快给他包扎伤口,我只想听他大声责骂我。
然而,周围,是威烈战士关切注视的眼睛。他们忠心追随的水少将军,绝不会对重玥心慈手软,不会和他亲密暧昧,更不会为他伤心痛哭。所以,我全身僵硬着,动弹不得,只看到自己的手背惨白得毫无血色。
重玥忽而浅笑若迷离烟岚,悄声道,“溶儿好狠心!也罢,当日在后苑狩猎,我硬拉你替我挡毒箭,如今我让你刺一刀,我们算扯平了……”
双目中,有什么灼热得难忍,却是一片干涩。隐隐然,有人在心底不可遏制的哭泣。
看重玥身后,玄衣僧人已成功钳制奶奶和父亲,威烈战士投鼠忌器,纷纷住手。我知道,这局博弈我输了!不是输给重玥,是输给了自己!
欲成大事者,绝不能让这世间有任何东西影响、改变自己,为求目的达到,必须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道理我一早明白,可我做不到。就算重玥是故意用苦肉计,来动摇我的心志,我也认了。
这一生,我和他注定有丝萝藤缠般的牵绊,是缘,是劫,我已无法逃脱。
当下,重玥去处理伤口,命少林武僧带了我奶奶他们到大理寺狱的前厅。我示意所有战士留在外面,也跟了进去。
许久不见,奶奶虽略显憔悴,但步伐仍稳健,让我放心不少。
“跪下!”奶奶冲我怒声喝道。
“奶奶——”我呆了呆,无声跪倒。
奶奶痛心疾首道,“你可记得你爷爷的遗训?”
“记得,是——水家子弟,须尽心竭力效忠大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他们冤枉爹私通突厥……”
奶奶打断我的分辩,“住口!皇上圣明,是非黑白自有决断。何况水家累受皇恩,无论圣意如何,都是龙恩浩荡。”
“是不是就算皇上下旨要水家抄家灭族,我们也要叩谢?因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终忍不住反驳。
“水家对皇上赤胆忠心,皇上自然明白。你率军攻打大理寺狱,是陷水家于不忠,水家世代清白会毁在你手上!还无法无天到刺伤太子,那是以下犯上的死罪!溶儿,唉,都是我们平时纵容你……”
我做顺服状,低头一声不吭。奶奶向来愚忠,我伤了重玥,在她看来,是等同弑君,罪该万死吧。其他事,跟她辩解也没用,我也无谓再惹她老人家生气。
“臣妾水门章氏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须臾,听到奶奶恭敬无比的声音。
一抬眼,重玥正缓步进来,一手搀了奶奶,不让她拜下去,“免。”转而走到我面前,似笑非笑,“适才在外面听水溶说君臣,不知水溶以为何谓君臣之道?”
他虽神态如常,但唇色如残月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所致。一时间,排山倒海的心痛汹涌而至,我竟说不出话来。
听得奶奶焦急的轻咳声,我勉强定了定神,“孔子曾在《论语?八佾》篇中有云‘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水溶以为正是如此。”
“还有呢?”
“所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孟子所言,诚不我欺。”说罢,我猛地惊觉。该死,我怎么说实话了呢。在公,重玥是储君,我是臣下,我这么回答,在所有人看来,是目无君上、大不敬之罪啊。
“好一个‘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重玥安静的笑了,“那经学大师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中说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水溶以为如何?”
“他是对孔孟先贤理论的进一步阐述,自然是正确的。”我低眉顺目答着。董仲舒提出的“王道三纲”,是说君对臣、父对子、夫对妻有绝对的支配权力,而臣对君、子对父、妻对夫则是绝对服从的义务,我一向视为谬论的。只是,此刻是非常时期,我还是敷衍重玥为上策。
祥瑞紫云纹,精美夺目,重玥的衣袂,在我眼前逡巡片刻,霍然停下。
大约是重玥脸色不善,就听奶奶惶急说着,“殿下息怒。臣妾的孙儿年少无知,胡言乱语,今夜更是行事鲁莽,罪在不赦,但恳请殿下念在水家世代忠良,从轻发落……”
“夜深了,带水老夫人去休息。”不等奶奶说完,重玥已淡淡吩咐道,修长的手指在我眼前勾了勾,“过来。”如今奶奶他们受制于人,我只得乖乖随他进了偏厅。
“关门。”我依他所言,回身关门。
意外的,炽热气息猛的包围过来,我猝不及防被重玥环勒了腰,扳转去和他面对面。他滚烫的唇狠狠印上我的。他的舌,强硬的、近乎粗暴的在我口中恣肆冲撞。他的双臂,异乎寻常的大力,似惩罚似占有,仿佛要把我彻底的揉开碾碎,一点点融入他体内才甘心。
不舒服,非常不舒服,我下意识要推开他。然而,我看到他漂亮的双眸,如幽深湖水,隐约有什么,如夜鸟轻掠湖面,飞逝而过,只在水面上留下凄凉孤单的倒影。恍惚,我又看到许多年前牡丹丛中那高傲少年,倔强的把脆弱深藏在心底。
伸手回抱他,我不想挣扎,适才那一刀是我太自私太过分呀。
良久,他渐渐平静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有时,我真怀疑你是哪里蹦出来的。”我一呆,这话怎么说?
“从小就聪敏得可怕,驯马的方法骇人听闻。满脑子离经叛道的想法,居然敢召集人马谋反,还敢当面对我说忠君是有条件的。明明是个女子,偏偏不遵从‘夫为妻纲,出嫁从夫’的古训,坚决要为难我。”
“象个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