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节
作者:
花旗 更新:2021-04-30 16:07 字数:4950
“舅舅啊。”红衣一脸担忧,席临川抬眼看了眼郑启,又问她:“他揍谁啊?”
“父亲啊!”
“……不会。”席临川淡定道,“他不高兴是因为别的事。至于我父亲,他要揍早就揍了,还用等到今天?”
“……”
好有道理,淄沛可是郑启的妻子的封地,想收拾席仲舒太容易。
于是见席临川没主动解释郑启为什么不高兴,红衣也就不加追问。片刻后新郎新娘到场,同牢合卺礼仍是庄重肃穆,礼成后,又一并离席敬酒。
二人自先到了席仲舒面前,席焕先作揖道了声“爹”,小萄亦红着脸随之一唤。
下一瞬,席临川猛地呛了口酒,红衣微惊之下忙看过去,席临川清着嗓子连连摆手说:“没事……这席焕,突然会照顾人了。”
她茫然地望向他们,这才见小萄空着手站在旁边有点窘迫,席焕手里却拿着两只酒杯——大概是怕小萄喝得不舒服,所以自己抢过来替她饮了。
想想席焕刚到长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红衣啧嘴道:“啧啧,成了家就是不一样了。”
“嗯……”席临川点头,她一睨他,又说:“你当时都没替我挡酒呢!”
他面色一沉,再扫向席焕的目光符合了三个字:有杀气。
二人很快就到了他们面前,席焕尚不知自己方才“得罪”了席临川,恭敬一揖:“兄长。”
小萄屈膝一福,也道:“兄长。”
接着,他们转向红衣,席焕说:“嫂嫂。”
小萄也说:“嫂嫂。”
然后席焕转过头,要从婢子捧着的托盘中拿酒盏来敬酒,定睛一看——托盘竟是空的。
一时愣住,他正不解,这厢席临川也回了头,从自己身后婢子的手里拿了两只盛满酒的碗来,碗口足有两掌大小。
其中一只往席焕手里一递,语气豪气万千:“来,你我兄弟畅饮——”
“……”席焕顿时傻眼,小萄在旁脸都白了,红衣怔了三秒后想到了原因,顿时笑得栽在席临川肩上:“哈哈哈哈……”
那日,满座宾朋都知道,这位席焕公子在长阳的时日不长,从前宴饮的机会少些,酒量不敌他兄长。
自那日之后,满座宾朋都说:“唉……席公子也忒惨,宴席刚开始没过多久,被骠骑将军一碗酒灌下去,还得硬撑着继续敬酒。”
红衣私底下埋怨了席临川好久:“那是你亲弟弟哎!下手真狠!”
“没有,明明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席临川没脸没皮地驳道。
她美目一翻:“呸!你就是仗着这是自己的府邸,敞开了欺负他!”
“对,难得当一把地头蛇。”席临川悠悠笑着承认了,将红衣揽在怀里,在月色下的府中小道上走得怡然。
红衣又道:“新婚之夜啊!这么灌他……你就不怕影响人家芙蓉帐暖……”
“不会的。”席临川平静摇头,“喝点酒还助兴呢。”
“……滚!”红衣一喝,同时一声轻拍声传来,“不许乱摸!”
。
从此日之后,席府里便从“一双夫妻”变成了“两双夫妻”。
小萄如成婚前一样规矩极佳。席焕在时她和席焕在一起,席焕入宫给六皇子伴读时她就来陪红衣,奉茶也好帮别的忙也罢,弄得红衣第二日就受不了了。
傍晚,没精打采地躺在席临川榻上,什么也不干,理由是:“发现自己太不贤惠,正在破罐破摔。”
席临川坐到榻边,浅含笑意地摸摸她刚勉强能看出点弧度的小腹:“别摔,你现在是个套娃。”
……套娃1?!
你才是套娃!!!
红衣狠一瞪他,拽过被子睡觉,以无声表示抗议!
第三天一早,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小萄又在。
“……”红衣睡眼惺忪地看着她,“今天不是你归宁的日子么?早去早回,我不差你这一个礼,真的。咱以后都是一家人,你能不能别这么客气……”
她说得很诚恳,小萄低垂着首踌躇了一会儿,却道:“我今天……大概不用归宁了,我父亲来席府了。”
……啊?
红衣愣住。归宁又称“回门”,说白了就是新娘子回娘家,据说礼数还挺复杂,娘家还要备宴什么的。但她在现代时没嫁过人,穿越后的父母皆不知是谁,自然也省去了这一步,自己并没有体验过。
但、但说什么也不应该是娘家人一早上过来啊?!
“我跟他说了,兄长和夫君都不在。”小萄仍低着头,咬着嘴唇嗫嚅着,“他就说想见见嫂嫂。我……我劝不住。”
单看她这神色,红衣也能觉出这是有什么隐情。仍是假作未觉地一笑,回说:“你刚嫁嘛,家里怕你受委屈也难免。他想交待什么,我去听听就是,等我梳妆。”
她笑睇着小萄,眼见小萄的神色在她应下后陡然变得更加复杂,眼眶微微一红像是要哭出来。仍未直接追问,她挑了身合适的衣服、又叫婢子进来梳了个略华丽些的发髻,才带着小萄一起,往正厅去了。
。
一路缓缓而行,离正厅还有几丈远的时候,红衣抬眸扫了一眼:正厅中一身形微显佝偻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正走来走去东张西望,偶尔还笑着对候在厅中的婢女说几句什么,那笑容让红衣浑身不自在。
蹙眉挽过小萄的胳膊,二人继续往里走去。至了门口,小萄轻声一唤:“爹。”
正往另一边踱步、恰好背对着她们的中年男子回过头来,目光看向她们,小萄垂眸介绍说:“这是我嫂嫂。”
“哦……将军夫人。”那人陪着笑拱手一揖,这一揖看着也端正得很,却还是让红衣觉得别扭。
“您坐。”她勉强蕴笑道。又与小萄继续往里走去,理所当然地在主位落了座。
再度抬眸,却见他未落座,小萄低覆着羽睫站在她身边,也没有坐下的意思。
红衣稍沉口气,平静地看向面前的中年男子,抿笑道出的话语又客气、又客套:“今天该是小萄归宁的日子,想不到您先来了。将军和席焕皆不在,您有什么事,跟我说便是。”
☆、第165章 气结
中年人作了个揖,仍旧维持着那副让红衣不自在的笑容,先行自我介绍道:“在下田汇,是小萄她爹。”
红衣亦笑容未变,缓一颔首,示意他继续。田汇便又道:“哎……正如夫人说的,今儿该是小萄归宁的日子。不过在下想着,席公子平日都忙,回了府来小萄不在,也不合适。所以我过来看看她便是了,就不用她走这一趟了。”
这理由听着多有点牵强——红衣直觉得他就算扯个“家中贫寒,设不起像样的归宁宴”听着都比这理由说得过去。
但牵强归牵强,真挑错也不好挑。她便又点点头,附和道:“您说得是。小萄和席焕成了亲,日后两家也得多体谅着。”
“哎,是这个理。”田汇的笑容又添了几分,话语停了片刻,又说,“按规矩说,女儿嫁人,我这做爹的得给她备嫁妆,不过家里实在……”
他说着干笑一声,遂又续言:“还多亏席公子肯费心,聘礼不少,嫁妆竟也一起办了。我这心里过意不去,但也实在没什么可拿来当回礼的……”
田汇的话到此再度顿住,打量着红衣,显然在等她应个话。
红衣也听出这是快说到重点了,偏不应话,神色清淡地端了手边的香茶来饮。
田汇面上尴尬了刹那,只好兀自继续说下去:“倒是小萄有个妹妹,叫小茉。今年十四了,什么活都会干,我便想着,让她到席府服侍夫人您来……”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红衣犹未搁下茶盏,浅抿了一口,悠悠续道,“席府不缺人手,纵使小萄嫁了,我身边人也够用。”
田汇似是料到她不会答应,一听这话便又要开口,红衣淡一扫他,语气稳当,出言却比他快:“再说了,这事也不合适。”
她缓缓一笑,视线落在手中瓷盏上,将那淡青的瓷盏稳稳地放回了手边矮几上:“小萄的妹妹搁我身边当婢子,若出了错,我按不按规矩办?若不办,席府的规矩就坏了;若办,我这不是让小萄难堪么?”
红衣的话点得明白,田汇低头略作思忖,连连点头:“是、是,这我倒没想到。那……不让夫人难办,让她在她姐姐身边,服侍她姐姐和少公子。”
“‘服侍她姐姐和少公子’。”红衣当即神色一凌,扬声重复了一遍这话,笑而打量着田汇,口吻不咸不淡,“您这重点,是‘她姐姐’呢,还是‘少公子’呢?”
气氛一滞。
红衣目光中半点退缩都没有,心下只觉这种明明他在想什么却还不便直接戳穿、只得看他自作聪明的感觉真是憋屈。是以她主动挑开的这么一句,实在是不耐至极的做法。
田汇怔了怔,竟是笑道:“夫人您聪明!”
红衣面色一僵,心中大呼:真不要脸!!!
循循地沉了口气,她压下心里呼之欲出的嘲讽:“哦……您这意思,是让小茉来给席焕做妾啊?”
——一边说一边觉得或许不该这么直白,但那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她又实在不怎么拿手。
田汇一作揖:“我是想……能多个人陪陪小萄、也把少公子服侍得更周到。”
红衣一阵反胃。下意识地忍回去之后,又有点后悔:就该不忍!当着他的面吐个爽快!然后美其名曰“我害喜”!
“嗯……”她把这想恶意吐槽的心思静了静,继续心平气和,“这事吧……席府的事,我虽是大半做得了主,但席焕纳妾的事,我这当嫂嫂的做主给他纳妾也不合适。倒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可以跟您说说——您知道么?两女共事一夫的事搁在贵族世家里是丢人至极的事,当然,让陛下看上选进宫去的另说。其他的,若姐妹二人嫁给同一个人,一个做妻、一个为妾,娘家会觉得很丢人的。”
她觉得这话说了就应该够了:我都说这样是丢脸了,你总不能还明目张胆地不要脸吧?
孰料,这田汇……还真是个顶不要脸的!
“我们田家也不是那样的‘贵族世家’。”田汇又堆起笑来,“这些面子上的事,我不在意,能合席公子的意就是。”
红衣黛眉一挑,内心暴躁得有点想打人。
轻声一咳,她淡声说:“您要是这么说,我还真没辙了。这样吧,小萄是席焕明媒正娶的妻子,您跟她商量。”
她说罢抬眸睇向小萄,田汇笑意未变的也看向小萄。
小萄今日着了一袭水粉色曲裾,颜色和暖温雅,仍带着几分初成婚的喜气。眼部的淡淡妆色也是偏粉一些,但目下眼眶一红,离得很近的红衣还是明显能看出来。
“我……我没意见。”小萄死死低着头,刚呢喃着道了一句,田汇便接口道:“您看,她没意见!能嫁给席公子是她的福分,岂会计较这些事?”
红衣有些意外地凝视了小萄好一会儿,思量着其中纠葛。终于目光挪开,哑声一笑:“得,我算是明白了。”
这事要搁她身上,别说是亲爹的意思,就算是皇帝下旨,她也绝不接受。和旁人分享一个丈夫已有违三观,这人要还是亲妹妹……还得天天见面粉饰太平,恶不恶心啊!!!
但小萄到底不是她。
此前,红衣也多少有所体会,小萄就是个在封建制度下长大的普通又“传统”的姑娘。一方面,礼数仪态端庄,没什么可说的;但另一方面,“三从四德”必也在脑海里根深蒂固,从父、从夫、从子什么的,打小就觉得男人比天大,现在让她奋起反对自己的父亲绝对是不可能的。
但是,要红衣什么也不管地任由这事成了,然后看小萄天天不开心、甚至连席焕也别扭,她也是做不到的。
红衣有点郁结于心,连续深呼吸三次后,她看向田汇。面上的笑意一分分地敛去,视线也愈显冷意:“您这是早先跟小萄谈过了是不是?她刚成婚三天,逼她答应这种事,您可真是亲爹啊!”
田汇略一僵:“您这是什么话……”
“我什么话您听不明白啊?”红衣微扯嘴角,露出了点要撸袖子叫板般的痞劲儿,“小萄和席焕感情怎么样我比您清楚。您这非要再塞个女儿进来、竟还能让小萄先行点头的做法……啧啧,让我猜猜,您是怎么干的?跟她说‘男人三妻四妾都很正常’还是告诉她‘若不答应纳妾就是犯七出’?够狠的啊,让她先点了头,席焕不答应让她妹妹进府,就成了不给她这正妻面子了,是吧?”
她快语如珠、抑扬顿挫地说着,一时甚至有了点眼前是个屏幕,自己正在微博上义愤填膺的感觉:“如意算盘打得真好——两个女儿进了席府,您收两份聘礼不说,日后月钱也是双份。至于她们两个过得好不好,您一点都没考虑是不是?我一而再地表示不肯让她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