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节
作者:花旗      更新:2021-04-30 16:07      字数:4964
  “应是就没事了。”聿郸说得并不确信,眉头微皱,斟酌着说,“药效过去……该是就能醒来了才是。将军注意着些,我与琪拉可在长阳多留几日,若有甚变数,兴许还帮得上忙。”
  “多谢君侯。”席临川深一欠身,听出聿郸想就此告辞的意思,自己也无什么想继续问的,便吩咐下人送客。
  随着聿郸的离开,仿佛整个正厅都冷得像是一座冰窖。
  若细细想来,他大抵是没有资格觉得这样的事奇怪或可怕的——现下,他自己的存在便已是一件奇怪而可怕的事情。但“借尸还魂”这样听起来便阴森可怖的事……
  席临川打了个寒颤,抬头望向远处门外的夜色,试着一唤:“红衣?”
  “公子。”是婢子的声音传进来,那身影在门口一福,说,“方才御医离开,娘子送御医去了,奴婢去请?”
  “不必了。”席临川摇摇头,径自起身往外走。踏出门槛,凉风吹得他陡添清醒,沉然不言地朝府门口迎去,走至一半,果见红衣正回来。
  “……夫君。”红衣上前两步,看看面色微白的席临川,“我看到聿郸刚走,怎么样了?”
  “嗯……”他忖度着,觉得自己这重活一世的人尚被那“借尸还魂”的说法惊得够呛,还是不说出来吓她为好。声音微沉,他说,“有些事……打个商量。”
  “你说。”红衣一点头,等着话。
  他说:“在这事弄明白之前……你暂且别离府了。竹韵馆那边不急一时,但这事毕竟……”
  “这事毕竟关乎安危。”红衣薄唇一抿,敛去笑容,“你不用解释那么多,我知道轻重,这些日子我不出府就是了。”
  每逢出了什么大事,他对她说话时小心打商量的口气,偶尔会让她有些责怪自己可能太要强,所以他总担心他的“干涉”会让她不快,但她……她其实也没那么不讲理嘛!
  一壁思索着一壁上了前,红衣稍侧过头,侧脸贴在他胸口上,双手环向他的后背。觉得他微微一僵,便也将她反环住。
  “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里,哪儿也不去。”她承诺道,他却摇头:“不……”
  红衣轻怔。
  “我去上朝的时候,你随我一同出门吧。我送你去舅舅府上,你和舅母一同待着,待我下朝……再接你回来。”席临川轻颤着说着。知道这样的安排必定让她觉得诧异、也多少会给敏言长公主和郑启添麻烦,但又不得不这样谨慎地保证万全。
  那药的背景太过诡异,若真是小萄则还罢了,万一不是,席府便不是他们所以为的那样安全。他只觉得此时她能少吃一口府里的东西都是好的、半刻都不离开他才算稳妥……
  既然早朝不能带她进宫,那么,把她放在长公主身边,应是比府里安全。
  “好……”红衣犹豫着点了头,见他薄唇紧抿,便识趣地未多作追问。复同他讲了几句方才御医交待的注意事项,二人一并回了他的广和苑。房中一如既往地安安静静的,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好像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
  于是,接下来两天……红衣觉得自己过得像是在“回忆童年”。
  回忆的还是考前加紧复习需要早起的日子。
  睡得正香呢、梦都没做完呢,就被人拍着肩头叫醒了。这个“人”或是席临川或是府中下人,总之叫得毫不留情,直到把她拍醒为止。
  睁一睁眼,下意识地把被子往脸上蒙,虽然知道铁定睡不了回笼觉,也很想再多眯一会儿……
  而后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再度被惊醒,直接从锦被里拽出来。
  拽她的这个“人”,肯定是席临川。
  “起来,去上朝了。”他带着笑对眼都睁不开的她说这话,实在太像儿时听父母说“起来,去上学了”!
  “救命……”红衣悲愤无比地赖着,脑中晕晕乎乎,纵知他有正事要做想配合他,也还是睁不开眼睛。
  于是这“一个拽、一个赖”的情状总会持续一会儿,府中下人佯装没看见的躬身静立,只让席临川自己应付。
  “快起来。”他撑在她肩头上的双手晃一晃,半坐起身的红衣被晃得清醒一点,费力的抬起眼皮一瞧她,“咣”地一栽,又卧进他怀里。
  “……”席临川挑眉看着她,她艰难地抬手搭在他肩上,用力顶着,显然也在很努力地想让自己起身。
  这起床起得……也算“剧情丰富”了。
  待得他下朝回来,她也每天都是一样的情况。
  眉眼带笑地向长公主和大将军施礼告退,姿势规范仪态端庄,用长公主私底下跟席临川说的话,那便是“没想到,还真是个将军夫人的样子”。
  然后……
  在他们的府门阖上后,红衣就瞬间垮了。
  不管不顾地往他怀里一栽,满是委屈地三句话里绝对有一句“好困啊……”
  席临川就半扶半抱地把她弄上马车去,再看着她在马车里睡得昏天黑地。
  第三日,自清晨起又是这般的过程,待得二人回到府门口时,车帘揭开,却是齐伯亲自等在外头。
  他禀说:“少公子醒了。”
  席临川目光一亮,怀中的红衣也立刻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笑道:“太好了……”
  “在下跟少公子说了说这几日的事,他非得追问是谁下的毒,在下就如实告诉他还在审小萄。”齐伯说着,面色犹豫起来,观察着二人的神情续道,“然后他说他想四处走走,后来……去了南雁苑的正屋,也不知是看见了什么,一直急等着见公子。”
  南雁苑?
  那是红衣的住处。
  红衣微锁眉头。虽则她本来就是待在广和苑的时间更多,自那天之后的这三日,更是一直和席临川在一起。但那天的家宴却是在南雁苑设的……他看见了什么?
  二人一同入府,席临川面容沉肃,睡了一路的红衣精神也好了些,看上去皆是肃穆的样子。
  推门进了南雁苑正屋,目光一抬就见席焕站在床边,低头看着紧阖的窗户,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得门响,他蓦地回过头来,拱手一揖:“兄长、嫂嫂。”
  二人皆一怔。
  这是他头一回叫席临川“兄长”,席临川迟疑着应了一声,温声道:“如何了?”
  “没事了”席焕颔首,歉然道,“感觉就像睡了很长一觉,什么不适都没有,倒是听说……让兄长和嫂嫂担心了。”
  “无妨。”席临川略一笑,舒了口气,问他,“找我何事?”
  “兄长您看……”他向侧旁稍退了半步,让出了原被他挡在身后的一方矮柜。席临川与红衣走近了,他咧嘴一笑,又说,“我问了,那天家宴时,备好而未呈上的菜会先放在这里。”
  席临川一点头:“这我知道。”
  “嗯……托盘大概这么大。”席焕一边说,一边伸手在矮柜上放了个方形,又续言,“如是兄长和嫂嫂各一份的,就在同一个托盘里,左边一盏、右边一盏。”
  他又点头:“这我也知道。”
  席焕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案桌:“那天兄长坐在右边、嫂嫂坐在左边。而放在这里的汤,婢子端起后因需转个身,便是左边的给兄长的、右边的给嫂嫂的。”
  “……”二人听得同时不解起来,红衣挑眉,迎上他那和席临川故意吊人胃口时如出一辙的笑容,催促道,“别卖关子,快说。”
  “嫂嫂看这里。”席焕一边说一边稍欠□□,手探向身边的窗子,伸到窗棂一处叶片图案背后。
  红衣依言凑过去一看,乍见那背后的窗纸破了个洞。
  “这地方刚好正对着暂放嫂嫂汤盅的位置。”他说着,手指在木叶背后轻一沾,伸到席临川面前,“我觉得这白色的粉末可能是那□□的药粉,兄长如是方便,请御医来验一验?”
  ☆、第147章 失踪
  席临川便找了御医来验那药粉的残迹,御医仍是验出里面有蜡瓣花,确是导致席焕中毒的药无疑。
  走出南雁苑,红衣蹙着眉头想了半晌,抬头问席临川:“夫君觉得如何?”
  “我们冤枉小萄了。”他道。语中微顿,又说,“席焕么……刚才突然改口叫我‘兄长’了。”
  红衣点点头:“我也注意到了。”
  “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席临川轻挑眉头,却未再多说什么。心下止不住生了一个有点可怕的念头,担心席焕是不是还是被换了魂。
  诚然,也可能有另一个解释——那便是并无这么多弯弯绕绕,席焕只是因为得知他们对他的担忧,是以一下子在心中拉近了关系,故而改了口。
  不想也知小萄这三日过得艰难。
  红衣没有让她来见自己,只吩咐下人送她回房,等了一刻工夫,听婢子禀说郎中已离开,才去看了她。
  虽然她那日着意说了一句不伤她性命,但既是“问话”,受伤还是难免的。推门便见趴在榻上的小萄脸颊肿着,听得门响睁开眼来,望见红衣,怔怔地向里缩了缩。
  “那个……”红衣在离床榻尚有三五步时就停了脚,愧疚到尴尬,“对不起,我那天……我……”
  不知道该怎么道这歉,她僵了一会儿,踌躇着又向前了几步,见小萄没有反应,才在榻边坐了下来,喃喃道:“我只是觉得那汤是你端来的所以……今天才知是从窗外下的毒,也听齐伯说了,连问了三日,你确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很抱歉。”
  “娘子……”小萄的声音轻颤,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那天,奴婢听到您特意问了御医,公子的汤中有毒无毒……御医说没有,然后您说、您说如是赫契人,不会只害您一个——但您为什么觉得奴婢会有意害您?”
  红衣冷吸了一口凉气,被她微红的明眸逼得心虚。
  “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奴婢倾慕公子,所以才……”小萄直言说了出来,嗓中笑音嘶哑,“奴婢是倾慕公子,可是……可是奴婢没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红衣喉中噎住,扭头避开她的视线,心慌不已:“我没有那个意思。”
  “奴婢知道您对公子有多要紧,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小萄又为自己辩解了一句,看一看红衣紧皱的眉头,静下声来,踟蹰了良久,问她,“奴婢还……能不能留在席府了?”
  红衣轻讶,回过头来重新看向她,怔了一会儿,点头道:“自然。我……没想过因为这个赶你走。”
  小萄轻轻地松了口气,又静一会儿,有所不放心地又说:“娘子如是……嫌奴婢在跟前碍眼,让奴婢去做别的就是,奴婢也不会擅自去见公子的。只要能留在席府,怎样都好。”
  只要能留在席府,怎样都好……
  这不是小萄头一次表露出这样的执著,红衣也不是头一次为她这般执著而觉得讶异。为小萄盖好被子,她便起身离开了。一连受了三日的苦,若说小萄全然不在意谁也不信,是以自己还是少在她面前晃悠为好,这点自知之明红衣还是有的。
  。
  亦是在这日下午,听闻“儿子出事”的席仲舒终于赶到了长阳。
  齐伯亲自到书房禀的话,说暂且请他去正厅歇息了,各样情状皆暂且未提。彼时席焕也在书房中,神色紧张地望向席临川和红衣,二人同样回看向他,而后席临川一笑:“请他来书房吧。”
  三人的心思各不相同。
  红衣只道席临川是既想见见父亲又怕尴尬,所以索性和席焕一起见;席焕则因席临川也在,有些不知该怎么同父亲说想说的话;席临川则最是“不怀好意”——甚想通过一会儿的见面,看看席焕到底“正不正常”,有没有被“换魂”什么的。
  片刻工夫,书房外传来了脚步声,然后听得齐伯轻带催促地道了一句:“您请。”
  三人同时望去,等了片刻仍不见有人进来,席临川无奈一笑,站起身在红衣肩头轻一敲,示意她一同出去。
  夫妻一并迎至门口,入目所见,齐伯正蹙着眉头耐着性子继续“请”着,两步外风尘仆仆的中年人则神色紧绷,死低着头,狠不下心提步进去。
  二人相视一望,席临川轻咳后拱手一揖:“父亲。”
  仍淡看着那边的红衣清晰瞧见,席仲舒骤然一僵。
  他面有几分错愕地艰难抬头,红衣也垂眸福下身去:“父亲万安。”
  就没见过这么尴尬的父子相见!
  席仲舒神色挣扎不已,气氛寂静了许久,他才终于向前挪了半步。脚下却陡一个趔趄,无力地跪了下去,神色黯淡:“大司马。”
  这倒是真把席临川和红衣都惊了一跳。
  席临川夺上前去搀扶,席仲舒却以忍不住哭了出来,席临川眉头倏皱,忙向屋内一唤:“席焕!”
  席焕也赶出来,见状亦是一怔,忙上前一同扶他,磕磕巴巴地劝道:“爹、爹……您别这样,反让兄长为难。”
  于是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