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节
作者:花旗      更新:2021-04-30 16:06      字数:5010
  席临川敛笑颔首,郑重“夸赞”:“姑娘你糊涂一世,聪明一时啊……”
  ☆、第63章 邀请
  红衣的心绪被搅得一团糟。
  原本以为自己跟席临川掰扯清楚了,现在看来,也许是掰扯清楚了,但席临川俨然不打算因为“清楚了”就放弃。
  长声叹息后,红衣决定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工作中去!
  让他看到她毫不为之所动且是个工作狂,他兴许就不会再扰她了。
  诚然,就算她不想当工作狂,竹韵馆也够让她忙的了。
  逢一、逢五开门接待散客的时候不必多提,再也见不到从前门可罗雀的时候了,每一次都是全场爆满。
  而那每个月编一套、每一套最多跳三次的接受预定的“限量版演出”,在短短十几日里,已然排期到了次年四月。
  本就是走高端定制路线,谨淑翁主的定价一点也不含糊,看一场白银一百两,订金三十两。若客人反悔或者有事不能来看,订金不退。
  二月初,第一位预约的客人来了。
  这一摊事都非红衣亲自打理。竹韵馆有多余的伙计,专门应付这些,红衣也没问过。
  是以直到这人来了,她才傻了——怎么她不想见的人,都格外喜欢在她面前转悠呢?!
  他进了正厅目光四下一划就直奔她走来,珀色眼眸中的笑意像是要溢出来。她就是傻,也看得出他这不止是为观舞而已,多少都有专程来找她的意思。
  平复心神,红衣屈膝一福:“聿郸公子。”
  “好久不见。”他垂首微笑,凝视着她又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红衣静了静,复衔起笑来,“公子坐,我去着人备茶点来,舞姬片刻就到。”
  她说着,已然稍向后退了一步,表明自己不想多做停留的意思。聿郸便没拦她,笑而点头,任由着她离开,径自落座。
  红衣一整晚没再露脸。
  她坐在正厅外的回廊下,听着屋里传来的歌声乐声,心里很是忐忑。
  ——为了充分利用上元首演在长阳城掀起的热度,这首支“高端定制”演出的舞还是以战为题,有意留了首演的影子,打出的广告也是“让您一观上元首演之精华”的意思。
  所以她全然没想到这看过首演的人还会来,心里担心他因看过一遍而觉得不好看,更担心他这赫契人看到她们屡屡对赫契这般不善会生出不快。
  这借舆论炒作做生意的方式……也有自己的难处啊!
  。
  歌舞散尽,聿郸悄声问了红衣身在何处,便举步从后门走了出去。
  刚踏出门槛,就见她在回廊下环膝而坐,没精打采地倚着旁边的廊柱,目光无神、面容黯淡……瞧着跟做生意赔本了似的。
  他背着手踱到她面前,站了好一会儿她都仍无反应。聿郸颇是无奈地一笑,弯下腰伸手在她面前一晃。
  “……嗯?”红衣猛回过神,定睛一看,忙不迭地站起来,面红耳赤。
  “按理说……不应该啊。”他微眯双眸,笑容和煦。
  红衣一愣:“什么?”
  “竹韵馆生意这么好,你还发愁?”聿郸面带探究。
  ——咳,这不是怕你看了舞不高兴,我心虚吗?
  红衣心里默默地这样答了,一舒气:“公子找我有事?”
  聿郸一哂:“我听绿袖说,你们今晚是要回敦义坊住的?”
  红衣点点头,不知他问这个干什么。
  “巧了,我近来也住在敦义坊。”他朗然一笑,“马车就在外面,同回?”
  “……”
  红衣郁结于心,大感席临川也好、聿郸也罢,都将这“话说一半”的文字游戏玩得炉火纯青——先发个问让你主动说出你接下来要干什么,而后再说他打算和你一起,连想找理由拒绝都不方便。
  不过对他,红衣还是拒绝了:“不了,我们一贯走着回去,就当活动活动腿脚。”
  “哦……”聿郸了然地一点头,干脆地道,“那我也走走。”
  “……”
  红衣险些一口血呕出来。
  。
  他说到这个份上,她就没有再坚持拒绝到底了。这般执著地要“同走”,显然是有什么事要同她说,还是听听为好。
  添了分警惕,借谨淑翁主的口找了个坊中武侯盯着她们同回。一则是为安全,二则是知道禁军都尉府正严查和赫契人勾结的事,她得主动找个证人证明他们没说什么。
  这日天阴,白日里便觉得满眼灰暗。到了夜里更有点阴森,既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
  四下安静,几人的脚步听上去空落落的,武侯走在前头,手里打着的灯偶尔一晃,那光晕便乱一阵,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苍凉。
  “我听说上元那日的舞,从头到尾都是你编的?”
  同走了许久,聿郸才轻轻地问出这样一句话。好似怕惊扰什么似的,一点波澜都寻不出。
  红衣点点头:“是。”
  “那舞很好。”他淡笑着赞道,“我向来不喜欢你们汉人的舞,觉得看起来柔弱无力又尽是悲春伤秋强说愁,但这回的……不一样。”
  红衣颔了颔首:“多谢公子喜欢。”
  “你愿意跳给赫契人看吗?”他这样问道。红衣微滞,遂即有些不解:“公子就是赫契人……”
  他不是已顺利看过了吗?
  “不是说我。”聿郸哑一笑,夜色中,他的神色有些暗沉,“我是说……假如有人肯出高价,你能不能让她们单为赫契人跳一遍那舞?”
  这要求很奇怪。红衣一时蹙了眉头,不知他是喜欢得狂热是以极度想“安利”给旁人,还是压根没看懂那舞、压根不知那舞就是针对赫契人的……
  聿郸见没有回应,侧头看向她,对上她眼中的疑惑,缓言解释:“我认识一些赫契贵族,该让他们看看这个。”
  “为什么?”她发问很快。
  “我想让他们停战。”他反问得也很快。
  红衣哑住,略有愕色地望着她,绿袖在旁同样吃惊:“但这……怎么可能?且不说那一舞能否让他们停战,便是公子这念头便……很荒谬,这许多赫契贵族同来长阳,谁知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聿郸停下脚步,目光在二人间一荡,话语沉沉:“所以我才要着意询问你的意思——因为他们不会来长阳。”
  红衣惊了一跳。
  “你若愿意,我可去央谨淑翁主,让她许你带人随我去祁川一趟。路上一切开支皆由我出,至于舞的价格……”他吁了口气,神色坚定,“你定便是,只要你肯去,多少钱我都照付。”
  红衣简直被他吓傻了。
  之前只觉得谨淑翁主这大夏土豪有钱任性,和眼前这位一比,显然是这赫契土豪更任性!
  “公子……何必。”她神色僵硬地问道,“那只是一场舞而已,帮不上公子什么忙……”
  黑暗中他别过头去,红衣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得长长一叹。
  “王廷愚蠢!”聿郸微厉的声音带着愤慨,“他们认为汉人软弱、认为打得狠了,汉人就会低头。有何袤郑启屡胜赫契不够、有席临川以少胜多也不够,他们仍旧觉得有取胜之日!”
  聿郸快语如珠的,指责之意分明。显然是对赫契持久以来的狂妄自大和冥顽不灵忍无可忍。
  红衣静听着没敢吭声,安静一会儿后,听得他再度一叹:“我已劝过数次,皆不管用,但你那舞……”
  他低哑而笑,口吻中全是无可奈何:“你那舞也许能让他们发觉想让汉人服软是不可能的。他们会知道,就算是在远离战乱的长阳城、就算是和军人半点关系也无的舞姬,都对此十分愤慨,他们一再挑衅,只是在激得所有汉人一齐反抗而已。”
  “可以吗?”他恳切地再度问道。那双眸子在夜色中分明显得很黯淡,却好像有不同寻常的光彩透出来,“就一次、成与不成都无妨,我只是想尽力一试。”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倒是绿袖打了个哈欠,借着懒意,拒绝得直白:“太远了,不想去。”
  。
  而后一路都没有再说话。红衣维持着安静,聿郸也不催她作答。
  直至走进了敦义坊,离她们所住的地方很近了,聿郸才显出些焦急,沉然一唤:“红衣姑娘。”
  “抱歉。”红衣在离住处还有十几丈的地方停住脚步,垂首稳稳道,“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不知道怎样才是对的。”
  她犹豫着,抬眸看向院门口,曾淼正坐在门前石阶上等她——自从席临川说让曾淼保护她之后,他就每天都这样尽职尽责。
  红衣微微一笑:“所以……我明白公子的心思,但此事太突然,我实在不敢自己拿主意……”
  “你不想让战争尽快停止吗?”未等她说完,他便急切地问道。
  “我想。”红衣点了下头,笑意未减,解释得缓而分明,“但我和聿郸公子不同,您知道赫契王廷要做什么,所以您可以随心地去做您的安排。”她语中微顿,轻轻一喟,“但我并不知道大夏的朝廷要做什么,我不能擅作主张帮着公子做事,万一不小心扰了什么朝中大计呢?”
  换言之,她不能因为一厢情愿地想停战而反帮倒忙。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红衣循循说着,垂首一福,“公子若真觉此事可行,大可先与谨淑翁主一议。告退。”
  ☆、第64章 刺杀
  红衣言明自己的想法后,犹含笑意的面容沉冷下来,回绝的意思清楚明了。
  黑暗的寂静中,她听得一声沉重悠长的叹息:“那我……”
  “姐姐!”
  没等聿郸把话说完,一声稚嫩的唤语传过来,红衣侧过头去,曾淼阴着脸一扫聿郸,上前一拉红衣的手,抬头道:“姐姐,天很晚了。”
  “嗯。”红衣噙笑,朝他点头,复又看向聿郸。
  聿郸这才得以把方才的话说完:“那我先去问谨淑翁主的意思,若是翁主答应,你便肯随我去一趟么?”
  “公子先问了再说吧。”红衣眉头稍挑,而后笑容一松,缓和着气氛,“我就是在竹韵馆寻差事谋生罢了,这样的事,自该谨淑翁主做主。”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须臾,短促一笑,却是手搭在胸前朝她一鞠躬,行了个赫契人的礼:“多谢。”
  。
  二人先后沐浴,绿袖回到房中时见红衣躺在榻上仍还未睡,便一壁继续擦着头发,一壁问她一句:“若谨淑翁主答应,你当真要跟个赫契人去祁川走一趟不成?”
  “谨淑翁主才不会答应呢。”红衣平躺着,双手枕在头下,翘着二郎腿悠悠道,“翁主又不傻,到底是藩王的女儿,必定知道这个轻重。平日里在长阳,做生意不拒赫契人算正常事,可差大队人马去祁川可就不一样了。”
  她说着发了个身,打着哈欠又道:“再说现下还有那镇抚使大人潜逃的事,禁军都尉府严查着,她不会这个时候搅混水的。”
  所以她跟聿郸那般说,就是打个太极罢了。毕竟聿郸权势皆有、她无权无势,这样直接拒绝的话,还是谨淑翁主来讲合适。
  好一会儿都未听到绿袖的回音。
  红衣目光看过去,她面对着妆台坐着,只能看到个后背。却能觉出她是愣在了那里——连手里持着的梳子都僵着未动。
  “……绿袖?”红衣唤了一句。
  “嗯?”绿袖蓦回过神,肩头微一颤,又继续梳头了。叹了口气之后,她的语气听上去很烦躁,“那镇抚使也是的,在大夏朝做官做得好好的,干什么跑到赫契去?惹出这样多的事,扰得不相干的人都不能好好做生意。”
  。
  是夜,微风渐起,拂过树叶花枝,卷起些许沙石。
  迷蒙梦乡中,有缕缕清香萦绕,温和淡雅。红衣睡得迷糊,觉得黑白交映的梦境混乱一片,好像是梦到搬家,又好像在逛集——总之就是最常见的说不清剧情的梦。
  似乎是燕儿正在一个小摊前挑着香囊,小姑娘的笑得开心,挑了半天后举起一个给她,问她:“姐姐喜不喜欢?我买给姐姐!”
  “不用啦。”红衣蹲下身,一摸她的额头,而后说……
  “将军给我买过一个一样的。”
  好像看到燕儿嘟了嘟嘴,又要说什么,她却听不到了。看着她的口型,耳中只充斥着“咣咣”声。
  红衣紧皱着眉头睁开眼,借着烛火微光,看到绿袖也正揉着眼坐起身。
  那“咣咣”声仍在继续,是有人在猛敲院文。绿袖打了个哈欠,问她:“这么晚了,谁啊?”
  “不知道啊……”红衣烦躁地一叹,忍着床气站起来,打开衣柜扯出件大氅,一边穿一边往外走,踏出房门就扬声问道,“谁啊!”
  外面持续了许久的敲门声骤然停了。
  俄尔听得一句回话:“禁军都尉府北镇抚司总旗,岳驰。”
  红衣绿袖刚走到一半,脚下狠狠一顿。
  ……三更半夜的,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