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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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 更新:2021-04-30 16:02 字数:4851
点不夸张,但当皇帝亲政以后,这谦虚自抑、谨慎韬晦的精神,也和太后一样,受到了朝臣的大力褒扬。虽然没有明说缘由,但当天子以颇受贵太妃教诲缘由,给徐家提升了俸禄以后,这样的声音也就多了起来。就连宫妃们,对太后是尊重,可对太妃却也不冷落,三不五时都要过去问问安,包括太后都是时常将她接来说话——甚而有时自己就闲步去清安宫坐坐,反正两宫距离近。相扶相持了这些年,从前做后妃时留下的怨恨,留存下来的已经不多了,更重要的还是这些年同舟共济的情谊。
“还未曾听说。”贵太妃摇了摇头,眉峰也聚拢起来。“是顺德那里的信吗?”
自从皇后入宫、皇帝亲政以后,皇帝这批子女的小名儿就彻底退出了舞台,在皇后跟前,连阿黄都是以封号顺德来称呼了。
太后点了点头,神色也有几分抑郁,“今早长公主府来送了信……现在还不敢告诉长安宫那里。”
“还是别说的好。”贵太妃也是摇了摇头,“胡姐姐听说了,一着急,就更不会好了。”
太后点了点头,扭头又吩咐皇后,“我们老人,去探视也就罢了,你可别为了孝心进长安宫问安——那是会过人的疫病,可不是玩的,连那些妃子们,都不让她们去长安宫。”
“是。”皇后不敢多说什么,低眉顺眼地就应了下来——其实,为怕太后忌讳,后妃们几乎是从来不进长安宫打扰胡仙师清修。
“从去年到今年,一连流行了好几波疫情,前几波都躲过去了,还以为能平安无事呢,没想到最后一波反倒是十个病了九个。”贵太妃叹了口气,“不过胡姐姐都撑到这时候了,也许就能撑过去了也未必。”
她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上个月京里流行的伤寒,宫里有数人染上了,其中病情最重的是刚被封妃的田氏,根本还没临幸就重病去了,其次是几名宫女,如今倒是都渐渐痊愈,病到现在,熬不过去的几乎都已经死了,即使不死,也就是和顺德长公主般,拖日子而已,胡仙师病情一直是时好时坏,还算是有希望的,她还不知道女儿已经得病的事,知道自己得的是疫病,口口声声便是不要女儿探视,所以到现在两边也都还阻隔着消息。顺德长公主不着调母亲病了,胡仙师也不知道长公主府里的事。
今早长公主府里送来的消息,就是长公主只怕已经有下世的征兆了——从昨晚开始,排出来的都是血尿,吃什么吐什么,御医也是束手无策。太后当即就遣人告诉了天子,相信不是今日就是明日,天子也会下令给长公主府加食邑,长公主两个儿女加官,有冲喜的意思,也有让长公主能够放心上路的意思。皇后来请安时,却还不知此事,此时听太后说起,也是凝眉长叹,一阵黯然。“儿女还小呢,和驸马又是天作之合……”
她年岁还小,心肠又好,待长辈一片纯孝,御下的才能虽然差了几分,但在从小的教育,以及身边女官的帮助下,也算是把宫中诸事处理得井井有条,相信历练几年以后,只会更为老成。——不过眼下终究还是年轻了些,虽然和顺德长公主也就是见过几面,但听说她快不行了,依然是泪光盈盈,大有伤心之态。
年轻人未经过多少生死,遇到这样的事难免都勾动情肠。可太后、贵太妃入宫这些年来,经过多少事情?早已经是心如止水,远的不说,就是近的,太皇太后去世时,贵太妃都是古井不波,没有半点涟漪——是真正不觉得爽快也不觉得惋惜,仿佛看一朵花开花谢一般自然。如今也再难做什么儿女之态,为顺德长公主的去世大发伤春悲秋之叹——这辈子,她实在是见过太多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突然地消逝,留下一个突兀的断章,别说儿女,甚至连遗言都未来得及交代。这种命运跟前的无力感,她是早习惯了。
“虽说你孝心可嘉,但眼下毕竟疫病也不算完全过去,还是少出门为好。”她想着便叮嘱皇后,“连着诸妃子,无事也呆在宫中,别出来走动了。那些内侍们,也别每日都出宫去,外头肯定病患是要比宫里更多……”
正说着此事,见皇后脸色有几分有异,徐循一顿,“怎么了?可是有话要说?”
皇后小心翼翼地说,“方才过来前,在宫门处遇见了陛□边的小内侍,听他说……陛下是又出宫去了。”
亲政以来,皇帝闲时就很喜欢出宫,他自幼就是太子身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几乎从未出过宫闱,后来登基为帝,也无人敢于带他出宫玩耍,现在自己当家了,三不五时就要出宫半日,有时到晚方回。连郕王都被他拉着出宫冶游过好几次,还好,据郕王回宫说起,也不是往那等烟花之地钻,只是更偏于体察民情、观察百业,还有去码头看行船,去商铺里买东西的。这也算是了解世情的一种,因此即使是阁臣,也就是旁敲侧击几句,都并未多说什么。
不过眼下疫病未平就贸然外出,是有些莽撞了,徐循听说,怔了一怔,便拿眼去看太后。
太后倒是行若无事,不过淡淡一笑,“皇帝行事,自有分寸,你也不必多担心了。想必此去是不会在街面多加逗留的。”
自从皇帝接过大政以后,太后的态度与其说是放权利索,倒不如说是不闻不问。皇帝初初秉政,有时不免有些细节上的疏失,此时正是太后提点教导的时机,但太后却从未说过皇帝一句不是,今日皇帝疫病未平就出宫游玩,太后还是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皇后倒也习惯了太后做法,闻言歉然一笑,“媳妇也就是白担心,想来,陛下自然是有分寸的。”
太后都如此说了,皇后绝对也不会直言劝谏什么,她并不是这样的性子——纵使这半年来,后宫中万氏、周氏都十分得宠,但她也未曾摆过什么正宫娘娘的威风,虽然免不得明里暗里受些淡淡的委屈,但也是因此,和皇帝感情亦是极好,并未受到冷落。
因为顺德长公主的消息,宫中的气氛一直都没好起来,皇后又坐了坐,也便告辞而去。贵太妃待她走了,方才说道,“皇帝此时还要出宫,难道不知疫病未完,并不适宜吗?听姐姐意思,难道他在宫外是养了私宅?——不至于这么没出息吧?”
万乘之君,要什么女人没有,宫外养私宅,简直就是笑话,皇帝虽然年少慕少艾,在宫中所幸不少,但应该也不是这么好色的性子。
太后摇了摇头,也露出一丝讽笑,“也不至于如此……他应该是去王振那里。”
贵太妃顿时高高地挑起了眉毛,“王振?”
“亲政第二个月就去了,从此以后,政事上遇到烦难,总要过去一次两次。”太后淡淡地说,“我倒是早知道了,怕你心烦,也就没说。”
听她语气,是并不打算去管了,贵太妃有些费解,也不旁敲侧击,“当日在仁寿宫中,先太皇太后遗诏,是有些过火,但那是老人家的意思……依我看来,这一年多,皇帝对姐姐还是很尊敬的——还记得当日遗诏一颁布,他也立刻就来清宁宫拜见了不是?”
“又何止如此,要说尊重,也还有许多事情,我都举得出来。”太后明显不欲多谈,望了贵太妃一眼,又低低地叹了口气,“只是他这么做是何用意,我也清楚,此子忍耐多年,正是一朝得势、随心所欲的时候,我就是说了,他又能听我的吗?倒不如不讨这个没趣得好。”
她又嘿了一声,“我不说,他多去王振那里几次,自己也就知道收敛了——王振当日出宫是忤逆两宫之罪,宫中谁人不知?要接回来就是落我的面子,他也未必会做到这一步。嘿嘿,若是我说了……”
若是太后说了一句,皇帝也许便反而非要把王振弄进宫里来了。贵太妃也是深悉皇帝性子,闻言不觉诧异,反而释然——过去一年间,皇帝的表现,实在是和她印象中的不符,听了太后这一番话,才觉得合理。
“他现在倒也正是用人之际。”贵太妃道,“本以为能和西杨好聚好散——八月出宫就是四五次,九月闹病没出宫,这才十月末而已,又出去了……看来,毕竟是难以忍耐。”
“能忍一年,倒算他长进了。”太后淡然道,“皇帝自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是苦出来的,如今正是好时候要来了,又怎会容许旁人碍着他行快意事?——不过,这话也不必提了,横竖按祖训,你我不能干涉政事……”
说到这句话时,到底是忍不住流露出了深深的恨意,她调整了一下语气,方才冷笑续道,“你和我只站干岸看好戏吧,反正,这把火可烧不到我们身上。”
贵太妃呵了一声,摇头道,“朝堂上的事,我是连戏都不想看了,现在就是忧心着胡姐姐……顺德这一去,只怕胡姐姐就是挺过来了,知道真相以后,也难再坚持多久……”
不论是她还是太后,经过这些风风雨雨,也都算得上是世事洞明。她们二人的预测,都没有大错:当晚,顺德长公主病逝,此事为胡仙师无意间所知,仙师病情,当晚就立刻转重,也不过多坚持了一个月,一样撒手人寰。
到了第二年开春,西杨之子在乡里累杀十数人的大案,也摆到了台面上,尽管百官回护,但受此不肖子弟牵连,首辅亦是只能黯然告老还乡,南杨大人经过近二十年时间,终于熬到了首辅位置上,只是他素来寡言少语,能力亦不足以慑服百官,威望不足、年事已高,和西杨大人的强势,却是再不可同日而语。风光了十年之久的内阁,至此也是风流云散,再不复往日的辉煌。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咯~
277、快意
冷清了十多年以后,宫里终于又热闹了起来;打从皇帝大婚第二年起;婴孩的哭声就没有断过——头两个小公主虽然不幸夭折;但这样的事情,在天家也是屡见不鲜,起码皇帝子嗣很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和他父亲比起来,皇帝似乎是传承了罗妃好生养的天赋。宫中时常有两人以上怀着身孕,虽然滑胎、难产的事不少,但如此旺盛的生育力;也使得内廷、外廷对于继承人的担忧;已经是消化于无形。
在这样的情况下;周妃产育的皇长子,所受的关注就少了几分。并不比皇帝当时出生时,还在襁褓中,便封为太子的风光,更由于几代皇帝的传承,都强调‘既嫡且长’,对嫡出的重视,亦不下于长子。说得那什么点,虽然人人都知道有猫腻,但如今的官方说法里,懿文太子、秦愍王、晋恭王、文皇帝,可都是高皇后的嫡子,乃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也所以,在懿文太子去世后,这继承权,应当是名正言顺地一路传递下来,随着秦王、晋王相继去世,落到文皇帝身上。——文皇帝到底还是要脸面的,抬举自己出身时,也没忘了顺便粉饰两个哥哥的出身。
说到底,文皇帝起兵时,已经是事实上高皇帝的长子了,就这样还要粉饰一层嫡出身份,可见国朝对于嫡出的看重。当年太后收养皇帝以后,章皇帝便少进太后寝宫,一方面是因为太后的确身子不好,一方面也是顾虑到皇帝的嫡出身份,乃是粉饰得来,万一万一,若弄出个真正的嫡长子来,那便难以收科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还时常在坤宁宫中留宿,可见生嫡子的心思并未熄灭,周氏虽生了长子,但还是未得嘉号,和万氏、刘氏一样,都还是庶妃。自然也就不敢骄人,反而要比生儿子以前更小心些,也不那样常跑清宁宫、清安宫请安了,得了空,都在自己宫里带儿子。至于万氏,倒是更为得宠,尚未得子,才刚是有孕而已,现在就在商议着给她封妃上嘉号的事了——也不知是谁的主意,这封号还不是国朝后宫固有的那些嘉号,明明皇帝后宫里,都是没嘉号的庶妃,却非得是捡了个宸妃的嘉号出来,要给万氏册封。
宸为紫微别称,历代得此封号的妃子,也就是两位,一位武宸妃、一位李宸妃,此二人一位后来自立为帝,就是做妃嫔的时候,也是厉害角色,丰功伟业都不必多说了,后宫女子哪个不是耳熟能详?另一位宋代李宸妃,那是仁宗生母,虽然在世时未有相认,但也是身份尊崇,多次晋封。就是这样,这宸妃封号,还是在她重病时才遣人册封的,多有冲喜用意在。万氏得此封号,个中寓意为何,能不惹人深思?
善化长公主入宫探望母亲时,也是好奇地问起了此事,“难道真就定了这嘉号?”
“圣旨都下了,难道还能当假的不成?”贵太妃漫不经意地说,抱着外孙女掂了掂,“可比上回见你又沉了,是不是呀?”
善化长公主也成亲有七年了,生了有一子一女,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