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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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 更新:2021-04-30 16:01 字数:4800
徐循记得很清楚,钱嬷嬷教她的那些话也说得很清楚,她进宫就是为了服侍太孙,让太孙开心的。现在太孙不愿意睡她,她逼着太孙和她睡,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她就从太孙怀里退出来,站起来给他行礼,到底还有点气,话说得硬梆梆的。“那我走了。”
太孙着急了,一把又把她拉回来坐着,“你别走啊你——”
说着,就弯下来看徐循的脸色,“生气啦?”
徐循感觉这又是一个哭的机会,这会委屈一点,太孙心里说不定就能对她落下点歉意了。但她脾气就是倔,硬顶着不哭,只是问太孙,“您不喜欢年纪小的,那当时就别选我呗。您不选我,我这会都嫁进赵举人家了……”
太孙有点哭笑不得的样子,但也被问住了,他想了想,说,“那时候看着你,没觉得小啊。”
说谎,徐循那时候才十三岁,只有更小。徐循刚想回太孙的嘴,忽然就从眼前银杯上,看到了一张人脸的倒影。
不是鬼故事,只是屋角站着的一个宫女,脸被映上去了。
徐循忽然就想起来,这屋里除了她和太孙以外,还是有好几个会喘气的大活人在的,她们虽然不说话,但可不是聋子。
再想想最后一次阅看时候太孙的语气——虽然是几年前的事了,但那么大的事,徐循当然把细节都记得很清楚——想到张贵妃娘娘的话,徐循有点明白了。
感情最后一次选秀,太孙压根就没上心啊……没娶上孙玉女做太孙妃,他正和长辈们闹脾气呢吧……
当然,这话太孙是绝不会说出来的,徐循也就没有追问,她哦了一声,坐在太孙身边看自己的脚尖。过了一会,太孙又问,“赵举人是谁啊,你们家邻居?”
他话里确实带了几分好奇,徐循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瞒人的,就告诉太孙,“是我们雨花台的大地主,可有钱了。”
“多有钱啊?”太孙问。
“雨花台一带三成的地都是他们家的。”徐循说,“又有举人功名,可厉害了。从前我们家还高攀不上他们家呢,不过,我进了最后一次阅看,出去以后肯定身价倍增,听说最后两次阅看被刷下去的姐妹们,都是媒婆盈门,谁家都着急来娶。我要是没中选,说不定也能做赵举人儿子的续弦。”
“续弦?”太孙提高的声调,“他从前死过一个?”
“说是续弦,也和初娶差不多了。刚过门的时候伤寒去世的,正经给守了三年孝呢。”说起这些乡间八卦,徐循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都说赵家少爷仁义,满了三年孝,说亲的媒婆可多着呢。不过,我中选以后,他们家就说了我妹妹。”
太孙哦了一声,也听得津津有味,“这下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徐循点了点头,忍不住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敢出声儿,仗着太孙把她给遮住了,才做个叹气的样子。不然,在太孙跟前叹气,传出去,要被嬷嬷们责罚的。
“怎么,”太孙看着她,又有点被逗乐了似的,“还惦记着赵家少爷啊?”
“那倒不是。”徐循赶忙摇了摇头,这个她还是懂得的,“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呢……就是说着家里的事,有点想家了。我妹妹现在应该也已经成亲了吧……”
等级不高的妃嫔,是不能和外头互通消息的。太孙婕妤这种身份,除非特别受宠,想要和家里人传消息都是非分。太孙唔了一声,好像也体会到了徐循的心情,他沉默了一会,从桌上取了一个碟子来问徐循,“吃吗?北边带回来的奶干,南边很难买到。”
徐循以前吃过一次北方人卖的酸奶酪,算得能把人牙酸掉了,太孙碟子才一端,她就往后一缩,脸反射性皱起来。“肯定很酸吧。”
“不酸,好吃呢。”太孙看徐循将信将疑的,便掰下一块放到她手上,“你们这个品级的,还吃不到呢。”
侍寝无望,徐循破罐子破摔,现在是真的活泼起来了,她瞟了太孙一眼,试探性地把奶干放到唇边上,碰了碰,又舔了一下。
果然,淡淡的酸味后是扑鼻的奶香味,她咬了一小块尝尝,只觉得味道馥郁香浓,就一点点已经能品上好久。徐循不禁叹了口气,赞叹说,“真是好吃,这怎么能做得这么好吃啊。”
太孙还真的认真地想了想,才说,“我也不知道。”
他干脆把整盘都端给徐循,“确实是不多,我和祖父去北边的时候看着他们进贡的,统共就拿了一个小箱子。”
徐循一听这么珍贵,吃了一片就不敢再吃了,的确也有点腻味。喝了半杯茶,和太孙说了说闲话,见太孙去看屋角的时漏,她就站起来说,“那我走了……”
太孙好像也松了一口气,“你去吧……好好睡啊。”
徐循就这么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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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屋里的两个嬷嬷当然都没有睡,坐在灯下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见徐循就这么衣衫整洁发鬓油亮地回来了,一看就知道她根本连衣服都没脱过,两个嬷嬷的脸色都严肃了起来,却先不说什么,而是张罗着让徐循梳洗过了,又吹了蜡烛,三个人坐在油灯底下说话。
徐循把太孙屋里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两个嬷嬷,从进去看斗蛐蛐开始,半点都没有保留,等她说完,都过三更了。两个嬷嬷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孙嬷嬷叹了口气,轻声说,“这年岁小不要紧,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太孙看来还是疼您的,您可别往心里去。”
再强打精神,她的语调也是有点沉重,李嬷嬷拿肘子顶了她一下,又说,“这没什么,贵人别往心里去,太孙殿下那绝不是因为您才这么着的……”
她犹豫了一下,又把声调压低了一点,“都说是被那次事儿给吓着了,如今看来,倒是真不假。”
徐循倒的确没有身边这几个嬷嬷失落,一听有故事,精神就来了,连声追问,“什么什么,什么事儿?”
“那是在您选秀之前的事了。”孙嬷嬷也没瞒着她的意思,不过,也是把声音放得很低。“太孙殿下那年才十七岁,咱们都还在各处当差呢,没聚在一起服侍贵人。隐约听说,太孙看上了一个宫人子……”
这种事是非常正常的,十七岁的太孙,身边肯定会给安排一两个美貌又温顺的宫女,好像徐循刚才去正殿,太孙屋里也有一个特别会打扮些的宫人在站班。这种事只要有郎情就没有妾不意的,徐循听得很入神,嗯嗯嗯地直应了几声。
“就是看上了,”李嬷嬷看来是比孙嬷嬷清楚些。“十四岁的小姑娘,纤纤巧巧的,我还见过一面。结果……太孙第一次,手生……那一个也不晓人事,不知道该怎么教……竟没放对地方!”
孙嬷嬷倒抽了一口冷气,感觉都替故事里的人疼似的,徐循还有点没听懂,啊了一声,“什么没放对地方?”
两个嬷嬷都拿白眼看徐循,李嬷嬷用嫌弃徐循很笨的语气说,“贵人,人那地方,可不止一个洞啊。”
徐循反射性就拿手去捂屁股,她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自己都觉得有点疼。“这——走旱道啊——”
“走旱道也罢了。”李嬷嬷说,“那好歹也是个地方,太孙是压根全错了,给放到上头那不能用的地方去了。姑娘也傻,听说都会疼,生怕坏了太孙的兴致,疼也忍着……到后来,人都晕过去了,血流了能有一床!太孙发现的时候,吓了个半死。”
徐循听着都要痛起来了,孙嬷嬷也有点龇牙咧嘴,李嬷嬷说,“我干侄女儿那时候就在女医署里服侍,再没有假的。后来可怜那小闺女儿,也不知去哪了,太孙怕得还小病了一场。不过,这事儿好像谁也没和太孙明说——贵人你也不好说走嘴了,就是告诉太子妃知道了,太子妃娘娘听说了,让别告诉太孙,过了一阵子,就给打发了两个侍寝宫女过去。你今晚过去应该也见到了,一个福儿,一个喜儿,起码都还懂点事,也大些,有个十七八岁了。我想啊,太孙估计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当是她年纪小吧。黑灯瞎火地挩,迷迷糊糊不知道捅哪儿那也是有的……”
徐循好一阵无语,想想那倒霉催的小宫女,也觉得挺可怜的,李嬷嬷看了看她的脸色,又说,“告诉贵人这件事,是让您知道,这时运来得太早啊,也未必是好事。就好比那小闺女,本来,殿下的第一个女人,说不定到现在都混上个美人了呢?这不是运气来得太早,连个名字都没留下,人就不知去哪了。这种事不必心急的,您是有名分的人,怕什么晚不晚的,等一等也好嘛!”
徐循最后一点不舒服,也被李嬷嬷给安慰了去,她点了点头,平心静气地说,“我知道啦,没什么的,还不是一样过日子。嬷嬷,夜深了,咱们都早点睡吧。”
这天晚上,她睡得的确很香。第二天还能按时起来梳洗,眼底下都没有黑圈圈,两个嬷嬷看了,彼此笑一笑,笑容里倒都有几分苦涩。
还没吃早饭呢,太孙屋子里又来人了,这一次,是来给徐循赏东西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事真有发生过的|可怜太孙太纯良了,第一次就踢铁板留下了阴影下次更新……还是不知道何时,飘忽着!
13、得福
徐循起来的时候,天色刚刚放亮,她、何仙仙和孙玉女,都是卯时初就起身,梳洗后用过早饭了,再上妆去给太孙妃请安。所以早上的时间还算是比较紧凑的,她昨晚睡得不早,今天起来就有点迷迷糊糊,从净房出来,头还一点一点地直打盹儿。
既然是人上人了,衣食起居就没有自己打点的道理,徐循倒不必别人帮她擦牙,她自己拿了青玉牙刷,沾了药水,仔仔细细地把每个牙齿都清洁过了,再拿棉线把牙缝勾过,最后沾了调制的香膏再刷一遍,还要拿牙刷背面刷一遍舌头和牙床,如此一来,不论什么时候一张口,那都是吐气如兰、唇红齿白。
虽然步骤繁琐,但几年下来,这都是做熟了的,徐循在几个嬷嬷的教导下,已经是做得又快又好。擦过牙,她坐在炕边,由两个宫人跪下来,一个捧盆,一个给绞手巾,绞完手巾了,就给徐循递上来。
徐循自己擦了一遍脸,然后有人给她仔仔细细地把脖子、耳后,额头、鬓边,领口这些自己比较容易忽略的部位给揩拭一遍。然后再换了清水,一色一样地再来一遍——第一遍水里是兑了有香膏和胰子的,香喷喷、滑溜溜的,擦过以后,必须再拿清水抹拭一遍,才能洗净。这就算是洗过脸了,接着就有人上来给她梳头。
前朝的宫妃,每天可能花一个多时辰在发型上,但对于本朝的女子来说,反正宫里民间平时从上到下一般都是戴冠的,所有戴冠的女人都用一窝丝一个发型。青楼女子倒是有些梳着宋元时代奇峰突起的发式来招揽客人,不过这种事和本朝后宫暂时还没缘分,如果不戴冠的话,也就只有两三种和一窝丝比较相似的简单发型选择,都不是很难梳理。太孙宫的女儿家,平时大半都梳一窝丝。
一窝丝是颇为简单的发誓,一会儿就给梳好了。有时候家常起居,不戴整幅的头面,就戴一个狄髻,上头插首饰,节日里大家才会戴全副的头面,等到庆典的时候就按规定又有一套礼服和首饰。徐循有时候连狄髻都懒得戴,就戴一个抹额,插戴一两根簪子就行了。她想得开啊,反正也无宠,成天就见这几个人,打扮得再好看也没什么意思。
今天也不例外,梳头宫女梅儿问徐循,“婕妤想梳什么发式?”徐循说,“你给我随便挽个髻子,还是插两根发钗就得啦,戴一条珍珠抹额就行了。”
珍珠抹额很快就被挑了出来,是一条窄窄的深绿带子,上头细细密密地缀着米珠,因为是珍珠很小,所以虽然量多,但也不显得招摇,十分朴素。
照着抹额的颜色,孙嬷嬷给徐循挑了一件浅绿色的罗衫,月白色的百褶裙,梅儿梳好头,香儿来给徐循上了粉、画了眉,两颊点了淡淡的胭脂,徐循就进屏风后头去换衣服:在她上妆的当口,已经有人逐一把窗子都支了起来,好让清早的凉风吹进屋子里,给屋子换换空气。
院子里三面屋子,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做同样的事儿,现在,透过窗户,她也能看见何仙仙在对面屋子里坐着和宫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