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澄一看桫椤的样子就知道他去过训练场，等桫椤坐下，从餐盘里拿过自己的那份，也不跟他多客气：“等下还训练吗？”
  桫椤摇摇头：“累了。先吃饭，吃完我有话和你谈。”
  听他这么说叶澄就知道要谈的肯定是跟杨御有关的事情，未避免她吃饭分心才故意留在饭后谈，当即也不犹豫，端起碗开吃。
  吃完饭，桫椤开口第一句话就直白地说：“他的空间坠我又看了一遍，的确没有任何跟他的行动有关系的线索，所以你不必再看了。”
  对于这一点叶澄其实心里清楚，虽然每一台诸神机甲都是独立的，诸神之间不见得什么都会交流，很多关于诸神机甲的情报都是驾驶员透露出去的。杨御就曾经明确说过，“天机”万万不能泄露，每次在他不小心说出跟天机有关的话前，他都会被伏羲阻止，因为伏羲可以跟他直接用意识交流，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旦泄露天机，只是作用在他一个人身上的后果就非常严重，甚至可能导致更多无法预料的事发生。伏羲这样也是为了保护他和更多人。
  然而那个时候，伏羲已经自愿被负面永生意识所污染，成为一个负面永生意识所占领的聚集体，很有可能来不及阻止杨御。杨御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都是大事为先，他独独留下空间坠，不像是单纯想给叶澄留个纪念品，那么这个举动就很值得仔细品味一下了。
  在某些事情上面桫椤尽管有所隐瞒，但他是绝不会说谎的。何况叶澄自己也看过杨御的空间坠，知道正如桫椤所讲的那样，空间坠里面没有关于混沌的线索。
  捧着一杯热饮，叶澄叹气：“嗯……我不看了。”每次扫过杨御在纯白初始星上那个庄园的设计图，她都会难过。
  “空间坠里没有线索，很可能最直接的线索就是空间坠本身。”桫椤平平道，“我查阅过关于初代人惯用的空间坠的相关事项，但没看出什么来，所以我只能来问问你，跟杨御在一起的时候，有什么事情是跟空间坠有关系的。”
  叶澄经过他这一提醒不由陷入回忆。她抿唇思索的样子很认真，桫椤在她对面静静望着她，心绪复杂难言。
  他知道自己跟叶澄已经没有可能，他的尝试就是一个卑鄙又恶劣的笑话，除了给叶澄平添烦恼和苦闷之外，并没有让她开心。他终究是因为一己私心，违背了他的准则，让叶澄几次和杨御擦肩而过。
  后来他痛苦不堪，想干脆牺牲自己成全她与杨御，起码也能在叶澄心里留下再也不可能被抹去的回忆，却不料独独算漏了紫檀。
  紫檀的死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把他从那种自私而绝望的困局中打醒。他在那个时候才猛然想起，他已为了一份近在眼前而不可碰触的感情，放弃了作为一个父亲、一个战士、一个森罗族和混血的希望的责任。
  是他用一个父亲的本能保住了一双稚子，又是他把孩子们扔给了年迈的长辈，头也不回地奔向他渴望的所谓幸福。
  一切以叶澄为优先考虑的行为方式，成了他自私的最好借口。
  明明是他更年长，明明是他更体贴，可跟杨御比起来，他几乎要为自己的幼稚和盲目，将头低到泥土中去。
  但是，爱意无法作假。他会将这份感情珍而重之地埋进心底，把它当做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不会再强求回应。
  “我知道空间坠是初代人的东西，不过第一次接触它是在我们被女娲送去纯白第三十九星的时候。”叶澄理清思绪，娓娓道来，“如果是指纯白第三十九星，我觉得没必要特别留意。因为那里虽然紧挨群星墓场，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星球。”
  桫椤集中精神，跟着分析道：“不错。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纯白第三十九星都没有特别留意的必要。”
  他也去过那颗星球，在那里叶澄遭遇了最可怕的噩梦。
  “第二次接触空间坠，就是在祝融星，咱们的基地里。我奉命去调查变异次元兽的事情，空间坠是基地为我准备的道具，能够在前往初代人类帝国的时候伪装身份使用。”叶澄想了想，“就这两次了，后来我一直都在用亚空间环，空间坠我用不习惯。”
  “祝融星他已经攻打过，刻意留下空间坠，应该不是指祝融星。”桫椤续道，“这不难推测，空间坠应该还有其它含义。”
  “比如？”叶澄头都要想疼了，初代人的空间坠，就跟新人类的亚空间环一样，是每个人的必需品，对每个人的意义都可大可小，这个范围实在是太广阔了，该从何想起？
  桫椤说：“或者还是那样，我们又想多了，他留的意思会不会更简单一些？”将琐碎的情报串联起来，他接着说，“他最希望我们做什么？”
  “把他救回来。”
  “怎么救？”
  “……”叶澄不由噎了一下，怎么救？她要是知道，现在就敢独自开神农进群星墓场找杨御！她有什么好怕的，当年开着一台沉落级机甲都能平安进去，现在开着神农，她更有底气！
  “伏羲被污染了，变成了混沌，所以他也被污染了，现在一心只想为负面永生意识办事。”桫椤细细分析道，“负面永生意识是不可能被消灭的，就像有光必有暗，有正必有邪。”
  他们需要做的并不是冲过去把混沌击碎了事，导致变异次元兽出现、给整个人类世界造成巨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的负面永生意识从以前就存在，未来必定也会继续存在下去，但是导致它集中出现、真正开始令一切变得不可收拾的原因是？
  叶澄和桫椤同时想到一个地方，她不由失声道：“神迹舰群？”说完她又立刻反应过来，“我们见到混沌的时候，它就在神迹舰群的仿品上，但是仿品已经毁了，正品也……”她哑了片刻，暗暗皱眉，“正品已经只能算是个博物馆了呀……而且它跟‘空间坠’有什么关系？跟救回杨御的关系又在哪里？”
  第一百七十一章　：第二探险分队
  简短的讨论并没有得出确切结果。叶澄只觉得脑子里的头绪有千千万；杨御那个不明不白的空间坠，不仅没有给她指一个方向，反而让她又多了个头疼的必须参考条件。
  知道桫椤累了；但如果自己不走；他肯定也不会走；叶澄看看时间，借口有些困；当先返回住处。
  回到房间里，叶澄没有开灯，一头扎到床上。
  趴了一会儿，她从二级储存空间里拿出杨御送给自己的戒指。窗帘是拉上的；房间里光线昏暗，只能勉强看出戒指的轮廓。叶澄看了一阵；将戒指握住，靠近心口，不知不觉眼眶又有些泛潮。
  送给他戒指的人如今陷在一个可怕的地方，竟还成了她们的对手，而她本来短暂的生命因为许许多多人的帮助，甚至是紫檀的献身得以延续。
  她太想回报那些帮助自己的人，或是那些人挂念的后辈们，但不能丢下手头的工作。她更想赶紧把杨御救回来，让变异次元兽早点被彻底消灭，并且不留后患，那样她才可以安心拿着戒指去回应他。
  统一战线明面上不提，但所有诸神机甲驾驶员们心里都清楚，就算混沌危险，就算群星墓场内部环境极端恶劣，他们还是必须再进去。
  这回叶澄很清楚，她入选群星墓场第二波探险小队的几率非常大，同盟这边，桫椤太重要，绝不会被批准进入群星墓场，焚钟已经去过一次，所以她唯一的“竞争对手”就是萨拉丁了。
  萨拉丁的命本来就是捡的，他现在赚的钱还不够多，两个儿子一个病着、一个还是个话都不会说的婴儿，他必然不希望自己出什么危险，否则他好不容易挣到的家产，很可能再度便宜了别人。
  更何况论起战斗，萨拉丁其实不如叶澄在行，就算全盘继承了莫亚的元素能量和体能，萨拉丁骨子里还是个商人，而不是战士。
  既然他无意和叶澄争这个名额，叶澄就踏实了。
  两天假期不长不短，所有外出的人回到基地销了假，照例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叶澄知道自己要好好表现，争取进群星墓场，趁着没有任务成天往训练场扎。
  现在变异次元兽们有了一个领导核心，倒是不会再四处作乱，各地都在加紧防备。统一战线分析，杨御很清楚他现在实力不足，需要修生养息，同时他们更清楚，下一次变异次元兽的袭击强度必然会高过祝融星战役。
  统一战线人多力量大，自然不肯被动挨打，面对一个人都害怕，可不是统一战线的办事风格！
  下一波进入群星墓场的人员名单很快出来了：叶澄、韩翎、希尔瓦。
  叶澄和神农偏重元素能量攻击，她进过群星墓场；韩翎和提尔两者皆可；希尔瓦和玛门两者皆可，玛门的机动力尤其强劲。
  看到名单的时候叶澄愣了一下，虽然她想进群星墓场，但她一点儿也不想跟两个基本没有合作过的人一起出这种危险任务！统一战线的领导们你们知道希尔瓦现在很想捅死她吗！
  为什么联合国那边不派尼雅！就算她是吸血鬼好歹人家不讨厌她！为什么帝国那边不派迪恩！再不济贝奥格也可以，另外两个人都对她抱有敌意好不好！
  但腹诽归腹诽，这是军令，叶澄纵使有一百个不肯跟这俩人搭档的念头，也终究要乖乖迈出脚。
  出发前，换了作战服的叶澄被单独叫去指挥室训话，统一战线指挥部的三位指挥官都在，由于她是同盟军的军人，由同盟军一位上将负责跟她说细节：“你们小队的目标是搜寻混沌，如果可以成功找到它，其它两个人会负责接触它，但你绝对不能靠近。七天后，女娲将会去你们最近一颗星球接你们。这期间尽量保持联络，每一次成功接通的联络都要报告一个离你们最近的安全坐标。”
  叶澄微微一愣，不明白为什么是其他两个人负责接近混沌？但上司是不会跟她解释理由的，她只是敬礼道：“是。”
  出了门，她一路走一路想，终于在踏进机甲维修间前明白过来：他们，终究是不那么信桫椤，他们宁愿还是叶澄在操纵至关重要的女娲，哪怕她每十二天记忆就要从来一次，而不是一个实力可怕、智商更可怕的混血操纵着它。
  太聪明的下属不是好事，对帝国和新人类而言，桫椤都太优秀，这种人如果是下属还好，如果是对手，就非常危险了。
  对同盟，则又是另一种情况。
  哪里都不缺少纷争，过去李诺和紫檀都活着的时候，有这两人维护坐镇，森罗族在同盟中的地位稳定又平和，后来桫椤用神农创造了森罗树，导致他的声望在同盟一时压倒所有人，这对于同盟其它掌权者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桫椤行事一贯直来直去，锋芒毕露，表面上同盟一团和气，暗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看他，别忘了，同盟的两个阵营原本就不大对盘，只是因为面对了帝国与联合国这两座大山才拧到一起。
  随着李诺与紫檀先后离世，同为混血和森罗族的苏铁接过了同盟最高指挥权，森罗族的地位再次发生变化。
  就算森罗族本性善良，不喜争端，可同盟军已经驻扎在森罗星上，所以为了同胞苏铁也必须站出去，于是相应的，森罗族开始被同盟其他人所忌惮。
  叶澄和桫椤是混血中唯二的两个空茫级，都可以被女娲或神农承认。既然在诸神机甲们互相争斗的时候可能会出现驾驶员受伤或者死亡的情况，那么这种前提下叶澄的重要性又再度上升。
  往极端了想，有人真是恨不得桫椤早死早了事，换回更好控制的叶澄才万事大吉。
  “主人。”桫椤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打断了叶澄的思绪。叶澄站住，发现桫椤同样已经换了驾驶服，正快步向她走来。
  叶澄刚想打招呼，桫椤抢先一步道：“不会，我明白，收敛，放心，主人保重。”
  他突然变回过去那种只往外蹦词不蹦句子的说话方式，叶澄还是先怔了怔，可长时间的相处，让她几乎是第二秒就了解他的意思。
  ——他不会那么容易被控制，他会小心行事，不必为他担心。
  叶澄想通，心情也拨云见日，笑道：“好，那我就放……”话音未落，她被桫椤捧住脸，轻轻一吻落在额上。
  这一吻就像蜻蜓点水，一触即分。桫椤吻过，却像没事一样望着叶澄的眼睛平静地说：“主人，出发吧。”
  来自受到大自然宠爱的种族的临别祝福让叶澄心跳一时不受控制的加快，赧然道：“桫椤……”
  桫椤正色：“希望和主人在一起是我的愿望，爱慕主人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这种感情我无法控制，请主人不要强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