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7 节
作者:
雨霖铃 更新:2021-04-30 15:53 字数:4972
李璟望只好道:“把你右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陆辰儿立即想到右手手心的那道长疤痕。倒是有几分迟疑,却见李璟陶出两个小瓷瓶,“这是仁方堂的掌柜给的祛疤润肤膏,说效果不错,你拿着试一试。”
听了这话,陆辰儿倒是摊开了手。那道长疤痕,因当时伤口深,愈合的伤口。痕迹十分的明显,程夫人每天握着她这只手,揉搓着这条疤痕,就骂她傻,竟然直接用手去碰刀刃。边骂,还边打她的手掌。
就是因为这样。她便不想祛掉这道疤痕,因为每回娘亲看到这道疤痕,必会想到当日的事,也正因为这份担心,这份牵挂,成了娘亲如今唯一在意的事了。
所以,无论娘亲让大夫给她配的祛疤药膏,还是高伯母送她的药膏,她都没有涂抹,就任由这伤痕自动复原。
李璟低头看着陆辰儿的那道伤疤时,虽不是第一次看,但微微蹙了下眉头,“夫人最近精神怎么样?”
“除了见到陈夫人那日,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其余时候还好,不过,想彻底缓过劲来,只怕是不能够。”陆辰儿说到这,瞧着李璟打开瓷瓶,欲给她擦药,忙地收回了手,“这两瓶药,留给我祛手臂上的疤痕,这道疤痕我想留下来。”
李璟抬头望了陆辰儿一眼,好似明白了一般,便也没有到再说什么,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李璟才离去,陆辰儿出门和谦哥儿一起出外书房。
“娘亲若问起来,我就说,是过来帮你找本书。”
听着陆辰儿的叮嘱,谦哥儿点头,但还是道:“其实,阿姐可以和母亲实话实说,反正母亲也是知道你和六哥的事,当时父亲和我说的时候,母亲就在旁边。”
“还是算了,娘亲是盼我和他能成亲,可我也不确定,将来到底会如何,我不想再重蹈一次覆辙。”
谦哥儿望向陆辰儿,神色犹豫了片刻,“淡之兄也算是不错,父亲走后,我没有通知过他,他大约是从匡山长那里得到了消息,还写了封信过来,昨日我收信,还说盼着我能早些去松林书院读书。”
“哦,”陆辰儿抬头望向天际,一轮圆月当空悬,明儿大约又是个艳阳天,“他既然来信,你就给他好好写封回信,多谢他关心。”
谦哥儿瞧着陆辰儿语气不咸不淡,还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遂不再提,说了其他的,“其实,像六哥这样,有一身武艺也挺好的,这京城,只怕除了皇宫,那座宅子他都能来去自由。”
“他是方便了,不过我们就得担心了,若是偷贼有这样的本领,只怕家里就得夜夜防贼了。”
“阿姐儿就尽想些不好的。”谦哥儿有些无语地望向陆辰儿,“若不是他有这身功夫,每回从大门进来,只怕就得麻烦许多。”
陆辰儿听了这话,心里不由腹讥几句:若是他按规矩走大门,他们大约也不会认识得那么早。
进了仪门,两人才分开,陆辰儿回漪兰堂,谦哥儿回取我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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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璟回程府时,一进书房,瞧着书房亮着灯火,推门进去,只瞧着程常棣坐在案前,案几上放着一本通鉴。李璟不由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
“我听端方说你出去了,就在这儿等。”程常棣说着,合上手边的通鉴,目光望向书房外面。中庭倾泻了一地明月光,外面的树木花草甚至道路空地,都铺上了一层银辉,添上几分朦胧缥缈的意境,只是进来时,他都没有留意到,这一会子才觉得今晚的月色很好。
“以后不必了,我不想给你添太多的麻烦,况且对京中我比较熟,丙秋又一起跟在我身侧。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程常棣怔了一下,虽然李璟开始和他说,他不想回安定公府住。所以才要对外隐瞒着他在京都的消息,但程常棣却不信这话,李璟也看出来他的不信,却只是道: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他实情。
虽不知实事,程常棣还是让他住下了。心里隐隐觉得,李璟住他这儿,总比李璟住别处强。
“是我白担心了。”程常棣笑了笑,已站起了身,“我回内院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两人同时出了书房。李璟往侧边的厢房走去,刚走两步,却又听程常棣清越的声音问道:“你今日是去陆府了?”
李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望向站在台阶上的程常棣,正巧程常棣也转过头来,对上那双幽深的目光,程常棣这话问得看似随意。又令人觉得,他方才说的好几句话。其实,真要问的也只这一句罢了。
想到此,李璟眼睛多了几分打量的意味,却是移步走过来,下了台阶,拉着程常棣一起坐在了台阶上,李璟没有丝隐晦,“我是去瞧了辰儿,前两天她被相府的陈夫人用金钗插伤了胳膊,我过去看了看。”
面对李璟的坦荡,程常棣倒有几分尴尬,转开眼,微微低垂着看向了地面,一手随意搭在膝盖上,一手抓了石子,在地面胡乱在比划着,“陈夫人怎么会拿金钗伤她?”这事,他倒是没有听说过,况且,陆赵两家,不相往来,而近段时间,陆家人不可能出门参加宴席,陈夫人怎么会上门去伤陆辰儿。
只听李璟道:“你姑母和你岳母的旧年积怨,只要在京中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说着顿了顿,望向程常棣揶揄道:“映棠,如果我想从你岳母身上把这笔账替辰儿讨回来,你会不会拦着我?”
程常棣一怔,却是摇了摇头,他最近倒是不曾听说过件事,很是讶异,不过很快就道:“姑母的性子一向不愿意吃亏,这件事,姑母都没有再出面,想来是让我岳母吃了哑巴亏,你何必再去掺和这事,说到底,还是长辈的事。”
李璟哼了一声,“陈夫人是你长辈,可不是我的长辈。”
程常棣没有再多说,撇开了这个话题。
“你今晚过去,表妹右手的刀伤好没?”程常棣听母亲说起,手心的那道伤疤挺明显的,他没有亲自送药膏过去,只是把自己制的药膏给了陆府的沈大夫,让沈大夫转给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用。
“映棠,你会休妻或是和离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程常棣望向李璟,脸上的笑容有些淡。
“你不会吧,也不可能吧。”见程常棣没有回答,李璟替他回答了,“既然这样,以后就别再过问她的事,纵使你打着表兄表妹的借口,你先问你自己,你能不能说服你自己。”
一瞬间,程常棣只觉得隐藏在心头的事,一下子让人给撕裂开了,摊到了青天白日下,突然脸上笑了起来,“我如今有妻有儿,你担心什么?”
李璟离他很近,借着皎白的月光,看清了程常棣的笑,根本没达到眼底,冷冷道:“我不是担心,我只是提醒你,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就别再前瞻后顾,患得患失,这不是你程常棣的行事风格。”说完,就起了身。
第三百八十四回 突转
第三百八十四回突转
李璟走后,程常棣没有立即起身,依旧坐在台阶上,只是整个人一下子颓废起来,目光望向地面划的那个‘辰’字,凝滞了许久。
当日在曲江边上,陆辰儿说过,她不会再嫁,他相信了这话,是因为她当时说这话时,真真切切是她心头所想,但他却不能相信这事,世间男女,男婚女嫁,人伦之礼也。
他娶亲时,他甚至想过,她会接受别人,终将有一天会嫁给别人。
相比于陆辰儿嫁给其他人,他更无法接受这个人是李璟。
可偏偏这个人是李璟,他愿意是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却不愿意是李璟,大约是打心底里,他没有看出来,李璟比他胜在什么地方。
“老爷,太太刚才又打发玉关过来问,老爷什么时候回内院。”
听着一旁端方的提醒,程常棣晃过神来,抬头看了眼端方,“我这就过去。”说着伸手摸了下脚旁边稀松的土灰,站起了身。
银光满地,景物清明。
今晚的月色撩人,很容易令人心旷神怡,然而,此刻,程常棣的心情,一如他的脚步,略带着几分沉重,沉重之外,又添了阴郁。
出院门时,又见到了玉关守在门口没有离去,程常棣微微抿了抿唇,轻道了声,“走吧。”
往内院而去,玉关忙地在后面跟上。
这个时候已经晚了,程常棣便没有去上房,而是直接回了他和赵雅南住的院子,一进院门,远远就瞧见赵雅南在屋子外面等着,蓦地,心柔和许多。脚步快了些许。
“如今早晚还有些凉,我说过好几次了,让你别站在这外面等,怎么就听不进去。”近前来,程常棣伸手牵住赵雅南微微有些凉的手,一起进了屋。
虽语含责备,赵雅南却甘之如饴,只瞧着眉眼含笑,明眸流转,绽放光华无限。“你是我夫君,我只盼着能天天这般候夫君归来。”
这话不是第一次从赵雅南嘴里说出来,此刻听来。固然没有第一次听时,那般令他心悸,但依旧能让他心头涌上一股欢喜。
“初哥儿今日怎么样?”程常棣到屏风前的榻上坐下,瞧着孩子不在屋子里。
“如今初哥儿精神头越发地足了,下午的时候。在这张软榻上,爬了一下午,怎么哄他,都不愿意离开,一抱离这张榻,就大哭。方才奶娘喂了奶就哄睡着了,所以抱去了西稍间。”提起儿子,赵雅南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还多了几分慈祥光辉。
“初哥儿好动,母亲说禀性和二弟小时候一样。”
“可不是,上午在母亲房里,母亲抱他时,他抓着母亲手腕上的红珊瑚手串就不愿意撒手。母亲褪下来,放到他手里。他就立即松了手,玉关接都没来得及接住,就掉到了地上……”说起初哥儿,赵雅南就如同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她总觉得,初哥儿就是上一世,那个未来得及见面的孩子,因而,空闲时,她都会亲自带孩子。
程常棣静静听着,脸上微微含笑,时而会应上两声,画面十分洽意融合,屋子里透着阵阵温馨,服侍的丫鬟婆子也渐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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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七七四十九天,在白云观做了道场,择了吉时下葬,陆辰儿原是不想让娘亲过去,但娘亲执意要去,只好嘱咐着秋影秋痕看紧娘亲,又让玉娆和玉英守着娘亲。
陪葬的陶埇玉石,早在之前就埋入了地下。
虽为简葬,但相关事宜,冯先生还是按照典仪制度进行修葺,谦哥儿一身孝服,亲自去了墓室,一左一右两个墓室,左边是置放父亲的棺木,右边是留给娘亲将来用的。娘亲要下去瞧墓室时,陆辰儿却不敢答应,还好娘亲没有执意。
来参加下葬仪式的,除了陆家的人及三位先生,其余全是父亲的门生。
当看到棺木送入墓室时,陆辰儿两只手紧紧抱住娘亲的肩头,生怕娘亲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还好,从头到尾,娘亲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有任何的动作。
最近一直都天气晴好,唯有今天,天色阴沉得厉害,到后来,烧冥钱纸屋时,还起了风。
直到下山的时候,风才止。
回程的路上,程夫人和往常一样,沉默些,没有什么异样,但越是这样,陆辰儿是越发地提心吊胆。
原本的打算是父亲七七下葬后,陆辰儿和程夫人谦哥儿就回宣城,然而,在下葬后的第二日,娘亲就病倒了,沈大夫来瞧过,只说是在山上吹了冷风的缘故,受了风寒。
回程的事因娘亲的病暂时搁置,府里的人事处置依旧按序进行。
章先生作了辞,冯先生也出了府,谦哥儿便把外院的事,一律托给岑先生,府里的仆从,除从前跟着的陆老爷和程夫人来京中的家生子,后来在京中买的仆从,大部分都打发了去。
刘妈妈带着几个婆子,用三五日功夫,府里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大半,除了看家的护院,各处都有人员变动,好在府里的主子少,也没觉察到什么不方便。
内有刘妈妈,外有林平和岑先生,一切都很平稳,唯让陆辰儿日日悬心的是,程夫人的病,换了大夫,又吃了许多药,都不见好转,每日里缠绵病榻。
陆辰儿为此,天天愁着眉头,偏程夫人看得开,成日里拉着陆辰儿念叨,“我只怕是无法陪姐儿回宣城了,这样也好,免得将来,还得扶灵北上,省得谦哥儿麻烦。”每每一听程夫人说起这个,陆辰儿就急得直掉眼泪。
陆辰儿瞧着娘亲一天天削瘦下去,整个人一天比一天老下去,甚至每天都能察觉到这种迹象,陆辰儿才猛然发觉,娘亲纵使不寻死,也活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