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节
作者:雨霖铃      更新:2021-04-30 15:52      字数:5082
  李夫人说要照看两个哥儿,柳氏担心累着李夫人正要推辞,李夫人仿佛看出她的意思般。又道:“你好生歇着,等精神恢复过来了,春节里。我还要你给我搭把手。”
  听了这话,恭敬不如从命,柳氏只好应了。
  李皓白和陆辰儿也跟着告了退,一路回到揽风阁。
  进院的时候,云锦已带着丫头把箱笼整理完毕。陆辰儿瞧着屋子里的摆设陈列都变了,月白色的绫纱帐换成了青色的葛帐。外间的罗汉床不见了,花开富贵的大屏风也不见了,摆上的是石榴结籽的双面绣屏风,帏缦门帘乃至于桌布都换成了大红色的,满目望去,红彤彤的一片。
  看了一眼旁边的红袖,问道:“这屋子是什么时候收拾的?”
  红袖听了,当然知道陆辰儿不是单单问屋子什么时候收拾的,忙上前伶俐道:“回姑娘,前不久,夫人曾来过这院子一次,觉得布置太素了点,前几日,让慈妈妈过来,特意嘱咐慈妈妈重新布置了一翻。”
  意料之中,陆辰儿垂下了眼,“你下去吧。”
  陆辰儿没有再进里间,在外间的美人榻上坐下,瞧着李皓白并没有离去,虽是有些累了,也不好侧身靠上榻上的大迎枕。
  李皓白也跟着在美人榻的另一端坐下。
  南边没有烧地龙的习惯,屋子里放着几盆炭火,进屋后,也不觉得冷。
  好一会儿,只听李皓白说道:“你若是不喜欢,让丫头们换了就行了。”
  “嗯,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长辈图的是喜庆。”
  又是一阵静默,幸而云锦进来了,“姑娘,带回来送给夫人老爷的礼,是现在奴婢送过去,还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姑娘带过去?”
  “现在你送过去吧,至于陆府,你派来顺家的今天送过去。”
  云锦应了一声,正要出去,只听陆辰儿道:“你别忙这些,先让人把里间床上的青色葛帐换了,还是换成绫纱帐,我想先歇一会儿。”
  最后一句话是对云锦说的,也是对李皓白说的。
  李皓白看了陆辰儿一眼,陆辰儿一怔。
  只见李皓白起了身,“你先休息,我去小跨院的书房了。”
  陆辰儿望着背影消失在门口,上身靠到了身后的大迎枕上。
  想着方才从李皓白眼眸中所看到的黯然神伤。
  从在城门口见到的第一面,陆辰儿就觉察到他整个人身上散发着颓废的气息,依旧是谦和温润,体贴周全,只是再也不复从前的振作向上,意气轻快。
  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事?
  是她所不知道的。
  陆辰儿在京中的几个月里,她和李皓白一共有过两次书信来往,两次李皓白都是提及近况写满一张纸,哪怕第一次陆辰儿回信,只有区区四个字,第二次来信,李皓白的信依旧如第一封一样,写满一张纸,丝毫不受影响。
  难道是那个流言对柳束兮造成很大的影响?
  陆辰儿才想起,自离开松林后,除了上回淳姐儿说起,柳束兮回了河东柳家,她再也没听人提起她,婆婆李夫人,她不好直接问,李皓白没有在书信里提起半个字,她也不曾问过,想及此,等会儿问问李皓白吧。
  阖上眼,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里早已点上了蜡烛,身上已不知何时加上一床锦被,而李皓白坐在榻上的另一端,见她醒过来了,于是起身道:“我去唤丫头们进来服侍你梳洗,再一起去梅傲堂陪父亲和母亲用饭吧。”
  很快罗绮带着人进来了,一边服侍着陆辰儿梳洗换衣裳,一边和陆辰儿回话,“里间的绫帐已换上,云锦和来顺家的一起去了陆府,还没回来。”
  第一百零一回:心悸难除
  晚饭,因两个孩子在场,一顿饭吃下来,气氛十分的欢快。
  后来,陆辰儿和柳氏又在梅傲堂陪着李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
  回到揽风阁时已经是戌正,云锦早已从陆府回来了。
  陆辰儿看向跟前的云锦,问道:“可是那府上有什么事,怎么去了这么久?”
  云锦听了,忙转头笑着回道:“却是无事,不过是舅太太拉着奴婢问起京中的事来,一不小心,过了时候,舅太太见天晚了,又让让奴婢吃了饭才回来。”
  陆辰儿嗯了一声,出神了良久,瞧着李皓白从净室里出来,已换了身中衣,后面跟着翠翘和金缕两,才想起这外间的罗汉床已被收拾了出去。
  今日晚上怎么睡觉?
  陆辰儿摇了摇脑袋,起身去了净室。
  由罗绮服侍着梳洗完,换了身月白交领中衣出来,屋子里的丫头都已经出去了,陆辰儿进了内室,连云锦都不在,只瞧见李皓白坐在床沿上。
  跟在陆辰儿身后的罗绮见了这场景,不由道:“二爷和姑娘早些歇着吧,奴婢出去了?”
  罗绮话里带着疑问,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是望向陆辰儿,问陆辰儿的意思,陆辰儿微一迟顿,尔后点了点头,“下去吧。”
  瞧着李皓白望过来的目光,让陆辰儿不由想起在松林时,有一天晚上第一次让李皓白去东次间歇息的情景来,难道…只是此刻,李皓白望着她的目光没有了当时那份执着。
  不过既已成亲一年有余,夫妻间还分房睡,传出去也不好听吧,无论公婆还是父母的脸色,只怕是极难看。想到此,陆辰儿心头没来由的一松。
  “早些歇着吧,今日辛妈妈在外面守夜,翠翘金缕云锦都让辛妈妈给遣了出去。”
  陆辰儿哦了一声,李皓白起了身,床上已多了一床锦被,陆辰儿上了床,去了里边,拿着里边的那床锦被盖在身上,裹着背朝外侧身躺下。
  片刻后。李皓白已上了床,躺在外边,床榻忽然有些往下沉。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帘帐下了银钩,陆辰儿突然觉得空间紧窒起来,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静默了一会儿,只听李皓白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体贴安抚,“这一路过来只怕没睡过一晚好觉,今日下午你睡在外间的榻上也不十分安稳,今晚你安心早些睡吧。”
  这话于陆辰儿来说,仿佛听到纶音佛语一般,松了一口气。前一刻的那份无措与慌乱甚至紧张,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时之间,回味过来。又觉得好笑,两世为人,她又不是未经人事。
  只因她从未上过心,或者,只因他不是程常棣?
  便没了那份安心。
  安静宁谧中。只听外面传来滴漏声,格外清晰。点点打在心头。
  心绪却翻滚得厉害。
  心防极脆弱极脆弱。
  程常棣,脑中晃过他的影子,越来越清晰,桃花林中、秋千架下的少年,春风得意、仕途得志的才俊,一脸愤恨,转身离去的背影……
  为什么他不信她。
  不知怎么,眼睛突然间酸涩起来,眼泪没来由地流了出来。
  不知有多久没流过泪了。
  屋里一片通明,案几上摆着大蜡台,光线照射下在里间的帐上投下了蜡台的影子,还有蜡烛火焰跳跃的影子,都格外的清晰。
  耳畔已传来李皓白入睡的呼吸声,陆辰儿微微翻过身,仰躺着,两眼睁着大大的,望着月白色的绫帐顶,久久难以入眠。
  ——*——*——
  除夕敬祖吃团圆饭,爆竹声声除旧岁。
  跨过年,进入了元兴七年。
  初一早上,李大人和李夫人还给了晚辈们发红包。
  从初二开始,亲戚来往,上门走亲戚,便不曾间断过,府里一直热闹得没有停歇过,好在陆辰儿只站在李夫人身旁,跟着李夫人认亲戚,帮忙照看潜哥儿和泳哥儿,最忙的还是柳氏,一切事宜都是她在安排操持。
  初五的时候,李皓白陪着陆辰儿回了趟陆府。
  相比而言,陆府算是比较冷清,舅太太一家子来宣城投奔,在这边几乎没有什么亲眷朋友,只有陆菁儿一家子,大约是之前碰过壁,走动的人并不多,二十二嫂王氏,虽有些亲戚,真正上门的却不多,这一点二十二嫂一家子就比陆菁儿一家子好上许多倍。
  上一世,每逢过节,无论大小,陆菁儿家里来上门打秋风的不知凡几,仿佛陆府便是陆令琨自家后院一般。
  李皓白和程常棣去了书房,陆辰儿坐在清辉园里和程陈氏陆菁儿说了一会儿话,眼瞧着桐姐儿又长高了放多,越发的秀气文静。
  陆菁儿的女儿华姐儿已经半岁了,睁着圆鼓鼓的眼睛,四处张望,十分惹人喜爱。
  便陆辰儿瞧着,心里总觉得阂得慌
  桐姐儿今年已十五岁了,已到及笄之年,陆辰儿不由想起桐姐儿前世的婚事来,桐姐儿的婚事是小时候由她父亲程子炎订下的,嫁过去时已是个病夫,病入膏肓,却一直吊着一口气,直拖到桐姐儿二十二,还没有死,最后桐姐儿只好嫁了过去。
  陆辰儿从清辉园里出来,手里捧着暖炉,往流亭园去。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的迟,今年的立春要过了元宵以后,各处园子里所有的落叶乔木,现如今树枝都是光秃秃的,没有一点抽芽的迹象。
  绕过花园里那片桃林,陆辰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虽气候相对于比北边暖和了许多,但如今这时节,这外面,依旧还是十分的冷,特别是风吹来,让人直直颤抖,良久,站在一旁的云锦轻声问道:“姑娘,怎么了,外面冷得慌,还是早些去流亭园吧,在这站着容易冻着。”
  陆辰儿晃过神,不远处那架秋千,在风中轻轻晃荡不已,似魔障了一般,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幕,耳畔又听云锦哈着气,笑道:“我记得姑娘十三岁大病以前,特别喜欢这片桃花林,只是后来,病好了,不知怎么,却突然不愿意来了。”
  陆辰儿嗯了一声,转过头,“走吧。”
  方才走了两步,却只见面前出现过一个熟悉的人影,仔细瞧去,竟是程常棣,陆辰儿不由迟疑:他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和李皓白在一起。
  欲要不理会,径直转身走,只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声音清越却带着几分急促,“等等。”
  ps:
  不好意思,今天水清有点卡文,修修改改迟了一小时,
  第一百零二回:谁的谋,为谁谋(上)
  只见程常棣近前来,身上披着件墨绿色刻丝鹤氅。
  寒风中,白玉的面庞,俊朗的眉眼,越来越清晰,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在陆辰儿眼中,不可否认的是程常棣长得十分好看,他身上那股温润的气质,让人无可避开,也无从避开。
  待还有三步远的距离时,陆辰儿已凝聚了心神,目光从那张熟悉的面孔上移开,忙道:“不知道表哥有什么事?”
  “打声招呼不行呀!”程常棣呵呵一笑,带着几分轻快。
  不经意间,对上那双乌黑的眼眸,那抹熟悉的笑容,陆辰儿忙移开了眼,“若无事,我便去流亭园了。”
  说完便欲转身离去。
  “等等。”程常棣又急地唤了一声,见陆辰儿停住了脚步,才又道:“不过是来嘱咐你一句话,你还是回松林书院那边给李皓白做陪读吧。”
  过了元宵,若无意外,她是要松林书院那边的。
  他平白无故嘱咐这话什么意思。
  陆辰儿转过头来,眼中带着疑惑,望向程常棣,“这回大约我是要跟着他过去的,是不是李皓白在松林书院出了什么事?”
  “没有,不是,”程常棣脱口而出,又摇头否认,尔后却又急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对李皓白,你还是看紧一点。”
  看紧一点?
  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抬起头来,瞧见程常棣脸上带着十分的尴尬,甚至举止有些失措,大约是连他自己都觉得在她跟前说这话不妥吧。
  既是如此,何必还要说呢。
  陆辰儿微微皱了皱眉头,迟疑了一下,“我知道了。多谢关心。”
  客气的语气,透着淡淡的疏离,转身时,还能听到程常棣似有若无的叹息声,纵不想听,也如同魔音一般飘进她的耳中,陆辰儿垂下眼睑,只挺直着背离去。
  待陆辰儿才走两步,又听程常棣那清越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是曾经认识赵雅男?”
  空中的风仿佛突然间停止流动。陆辰儿脚步倏忽一顿,挺直的背瞬间僵硬,抓着云锦的手腕猛地用力。
  云锦不动声音地扶住陆辰儿。
  “我没印象。”陆辰儿没有转头。怕自己的表情泄漏丝毫。
  程常棣似自言自语,又似对陆辰儿说,“这就奇怪了,她说你们之前见过面的,而且她好像对你特别熟悉似的。”
  “我八岁时离开京中。那时她才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