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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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约束 更新:2021-04-29 21:51 字数:4898
他紧紧闭了眼睛片刻,再又睁开,遂站起了身来。
“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刚一转身,却听身后的声音说道:“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又何必再理会我好与不好?”
“……”荣寅十指紧紧握在衣袖中,黑曜石般的双眸中,隐隐有了泪光闪动。
“我一定平安回来,等我。”
说完这句话,他不敢再多停留哪怕半刻,便疾步走出了院子而去。
落银坐在原处,膝上的软毯已经滑落到了脚边。
头顶的日光,不知何时也黯淡了下来,金阳钻到厚厚的云层后,一点一点的隐去了身影。
落银枯坐了不知多久,只觉得哭也不会哭了,只余下满心的失望和苍凉。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她以为一切都要往理想中的模样发展的时候,荣寅忽然带给了她这么一个转机。
所谓的柳暗花明又一村,瞬间破灭于无形。
……
同日,宫中召集重臣,商榷出兵伐青之事。
虽说是商榷,但谁都看得出来,此番咸丰帝圣意已决,不过是请他们过来象征性的宣告一番罢了。
令群臣震惊的是,率先领兵出征的不是程思谣,不是两名骠骑将军,而是睿郡王荣寅。
“睿郡王自荐前往,忠心可嘉,荣家军更是骁勇善战,从无败绩——青国……不过是我大夏朝囊中之物罢了,哈哈哈……”咸丰帝龙颜大悦,如是说道。
387:前来请教
三日后,腊月二十八。
落银又是一夜未得安眠,见窗外晨光渐亮,便披衣下牀,趿鞋走向了窗边。
抬手将窗子打开,一股寒冷之气扑面而来,打在脸上,还夹杂着湿湿凉凉之感。
落银定睛看了看,才惊觉外方飘起了雪。
看地上隐隐可以没到脚踝的厚度,应是从夜里就开始了。
落银静立在窗边许久,直到将头脸蒙的严严实实,拿着把扫帚来扫雪的肖肖来了院中,惊道:“小姐,夫人交待过您不能吹风的!”
说罢,便将扫帚一撩,奔到了房间里来,啪的一声利落的关上了窗。
“不打紧。”落银已经习惯了她莽撞的举止,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便笑了笑。
肖肖扶着她坐到窗边的软榻上坐着,自己则是又往火盆里加了些银炭,整个过程中表情欲言又止。
这是个藏不住话的丫头,心思全部都写在脸上,让人想不看出来都难。
落银了解她,知道她迟早都要憋不住说出来的,便没有发问。
果然,将炭加进去,又拨弄好火,肖肖依旧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她走到帘边,却又折回两步,一脸试探兼着小心翼翼的表情,轻声问道:“小姐,您是不是和睿郡王爷吵架了呀……”
落银微微一愣,没有回答。
算是吵架吧。
自那日荣寅离去,便没有再来看过她。
她想过了,就算他过来,自己也断然是不会见的。
除非他肯将出征一事推却。
她极少有这么任性的时候,但在面临荣寅的安危面前,她恨不得要将自己所有的任性都拿出来。
可是,依旧无用。
他是铁了心的要走,她留不住。
肖肖看了一眼落银的脸色,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忙又道:“那小姐您知不知道,今个儿是睿郡王爷他出征的日子?”
方才她开门的时候,就见胡同里许多近邻都出了门儿,一问究竟,才知都是去城门处为睿郡王爷送行的。
记性不好使的肖肖这才猛然想起,两天前隐约是听到睿郡王要带兵伐青的消息的。
“知道。”落银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
肖肖的脸色便有些复杂了,“那您……不去送一送吗?”
说罢又想到自家小姐的身子不能出门儿,险些要给自己掌嘴,忙就补道:“不打紧的,想必睿郡王爷也不会放在心上,小姐您还是安心在家养病好了!”
落银无奈的笑了笑:“你先下去忙吧——”
肖肖讪讪的笑了两声,应了一声,这才出了房间去。
一出去,就开始责怪自己太多嘴,惹了小姐不开心,自己自作聪明的去提醒,想来小姐怎么会不知道今日乃是睿郡王爷出征的大日子呢?
哎,再过几日就是除夕,睿郡王这一走,可让小姐连个安生年都过不了……
雪势渐大。
西雀街旁,一辆朱轮华盖车在雪中平缓的行驶着。
赶车的人是太监装束,路人打眼一瞧,便知这定是宫中的人出来采办物什的,于是纷纷避让,不敢多看。
马车要转向华正街的时候,忽然听车中的女声说道:“先去趟三伏巷再回宫——”
赶车的太监应了一声,虽是不解,但还是按照女子的吩咐调头去了三伏巷。
三伏巷多为民宅,并无店铺楼坊之类。
马车最后在一座民宅前缓缓停稳。
“小姐!”肖肖小跑着过来,敲了敲落银的房门。
“何事?”落银正立在窗边练字静心,口气无波的问道。
“外头来了位女客人,好似是宫里的人,说想见您!”
落银笔下一滞,皱了眉。
宫里的人?
现如今,她对但凡同宫中有关的事和人,都格外的敏感排斥。
可人既都找到了这里,却偏生又不能不见。
她长吁了一口气,道:“先给人沏上茶,我稍后便过去。”
“嗳!”肖肖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回去回话去了。
落银将自己简单的收拾了一番,系好披风,拿了把油纸伞,便出了房门,朝着待客的偏厅去了。
欧阳芊站在厅门前,手中捧着肖肖奉来的茶,抿了一口,望着眼前的鹅毛大雪,笑着摇了摇头。
肖肖在一旁偷偷的打量着这位眼生至极的女客。
长相并非惊艳,身量儿也是中等,但不知为何,周身却有一种说不清的气场。
“看来叶师傅身边的人,也不是个个都擅茶理。”欧阳芊含笑说道,口气夹杂着些许不屑。
肖肖脑筋死,好大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是在说自己沏的茶不好么?
肖肖脸色不禁一红,没敢出声。
“这位姑娘说话当真有趣,这丫头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又非茶师,自是不能与宫中样样精通的侍婢做比较。”
一道清灵的女声传来,欧阳芊微微皱了眉望去。
只见眼前一片银白中,一道倩影显现在了视线中,上半身被湖蓝底印着白兰花的紫竹伞遮挡住,下身是一半沙绿色的披风和云白色的袄裙,一双时隐时现的烟紫色缎鞋,轻踏在雪中,发出悦耳的轻响。
“叶姑娘这才是说笑了,宫中侍婢也断没有样样精通的道理。”欧阳芊只这一眼,便将来人的身份肯定了下来。
“既宫中侍婢都做不到样样精通,姑娘又为何拿此来要求我这丫鬟?”落银口气平缓,却让欧阳芊脸色渐变。
肖肖表情却为难而担忧,虽然她不甚懂,但也听得出来小姐是在为她出气,一时间既是感动,又是担心小姐会因此得罪了这宫里来的人。
落银的想法却是不同。
倘若宫中随便来个人都可以对她身边的人指手画脚,那她叶落银在他们眼里,是不是太好欺负了些?
不该争的她从来不抢,不该让的,她也从不退让。
“我不过是久仰叶姑娘大名,前来拜见罢了,并无冒犯之意。方才说话若有不中听的地方,还请叶姑娘见谅。”欧阳芊稳住心神,口气较方才,明显少了些盛气凌人。
“不知姑娘是哪个宫里的人?”
说话间,落银已经来至厅门前,欧阳芊侧身相让,肖肖上前将伞接过,在厅外抖了抖上头的雪粒子,后收起放在门边。
欧阳芊这才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来。
“我不过是殿下身前伺候的宫人罢了。”欧阳芊将视线从那张精美绝伦的脸庞上收回,笑说道。
宫女吗?
落银不着痕迹的将人打量了一遍,觉得不像。
没有哪个宫女能这样随意的出宫,口气还处处透着一股高人一等的尊贵。
“原来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落银没有追问下去,只径直问道:“不知前来所谓何事?”
东宫太子妃一位已定,卢治没理由让人来她这儿吧?
“本是奉命出宫采买些东西,偶经此处,想起久仰叶姑娘大名,便自作主张前来打搅了,不当之处还望叶姑娘勿怪。”
落银听着新奇。
她竟不知,何时她的住处竟然已经广为宫中侍女所知了。
“奴婢在殿下跟前伺候已久,经常听闻殿下夸赞叶姑娘在沏茶论茶方面的独到,所以特来请教一二。”欧阳芊边随着落银坐下,边说道。
莫不是卢治的意思吗?让人来学些沏茶方面的技巧。
落银觉得大致该是如此,虽然没有太多的耐心,但也心知什么都不教就赶人走是不现实的。
于是,吩咐肖肖另取了一套茶具过来。
“眼观终究不是最好的方法,不如这茶我来沏,叶师傅在一旁看着,将不足之处提出来——”欧阳芊建议道。
落银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也好。”
不管是说话,还是心眼,可真是越看越不简单,哪里像是一个仅仅伺候人的普通宫女。
卢治近身伺候的人……
落银倒是想出了那么一个来。
记得明方华那位自幼被养在太后身边的表妹,被太后送进了东宫里,外头风传,说是一位饱读诗书,才艺不凡且聪慧至极的女子。
“姑娘可是姓欧阳?”落银边看着欧阳芊举壶温杯,边开口问道,口气淡若清风。
欧阳芊手下动作不可查的一滞,而后继续倒水烫壶烫杯,答道:“叶姑娘竟听说过我么。”
“偶有耳闻。”
欧阳芊勾唇无声一笑,“我原本想,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值得睿郡王爷如此。今日见了叶姑娘,便明白了。”
听她提起荣寅,落银只觉心口处顿了一顿。
欧阳芊拿起茶荷往壶中置放茶叶,口气不乏艳羡的道:“睿郡王爷为叶姑娘允下如此大诺,只怕放眼大夏朝,也遍寻不到第二人了。想必叶姑娘对郡王爷,定也是如此吧——”
欧阳芊不得不承认,她今日前来,的确有些冲动了。
说不上是试探还是警告,她是担心这个入了卢治眼睛里的女子,会对卢治抱有不该有的心思,哪怕是一丝一毫,都足以令她草木皆兵。
落银神色却是迷茫,“允下大诺?”
“此次睿郡王爷为求得殿下成全,主动请缨领兵出征——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郡王待叶姑娘的情深意重吗?”欧阳芊并不知荣寅未对落银提起这内里究竟。
388:三十年,我也等得
落银听罢觉得脑海中一阵恍惚。
这是什么意思……
荣寅领命伐青,同白瑾瑜被选为太子妃一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吗……
欧阳芊见她神色,觉察到了不对之处。
却见落银神色怔怔,忽然转头朝肖肖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啊?”肖肖愣了愣,而后忙道:“大概刚过了辰时。”
辰时!
荣寅出城的时辰该是巳时末……
也就是说,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了!
落银倏然站起了身,对欧阳芊道:“茶理来日再论,现有急事不便相陪,见谅!”
说罢,便提裙朝着厅外奔走而去。
“诶!小姐!您去哪儿!忘记拿伞了!”肖肖抓起门后的伞,连忙追了出去。
饶是欧阳芊,一时间也没能从这变故中反应过来,怔了许久,才明白何以落银在听到她那句话之后,竟有如此反应。
原来,睿郡王荣寅不光有一腔为意中人投身沙场的魄力,还有一番如此绵长良苦的用心……
欧阳芊说不好涌上心头的是怎样一番滋味。
……
“还有多久能赶到城门?”落银焦急的掀开帘子,朝车夫询问道。
“起码还要大半个时辰呢——”车夫答道。
雪越下越大,马儿跑的也越来越吃力,又不敢赶得过快,以防车轮打滑。
落银心急如焚,半个时辰……肯定是来不及的!
都怪她一叶障目,太小心眼,如若不然,定能早早猜到真相!
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说什么也要再见他一面,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嘱咐他——
“再赶快些!”她催促着车夫,浑然不顾在雪天里赶快车的危险。
车夫见她是真的着急,也只有听从吩咐,扬起了手中的马鞭。
“驾!”
马蹄声和车辙声愈来愈急促。
落银坐在因速度太快,加上雪地过滑而颠簸摇晃马车中,是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的错了位置,加上晨早没有心思用饭,此刻只觉得头昏眼花,几欲作呕。
她一手扶着马车壁,一手紧紧压在胸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