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8 节
作者:不受约束      更新:2021-04-29 21:51      字数:4799
  落银听罢冷笑了三声。是以,这方算生了气。
  “这几日我忙着一件事情——”荣寅伸手替她掖了掖身后的被角,这才开口说道。
  落银“哦”了一声。
  荣寅禁不住笑道:“你不想听是什么事情吗?”
  落银一阵磨牙,而后没好气的道:“你爱说不说……”
  “今日宫里下了道圣旨。”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落银虽是这么说,却还是心头一紧,莫名紧张了起来。
  “是同你没什么关系。就是,立了白瑾瑜为准太子妃。”荣寅口气故意学她那般,放的极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意味。
  “什么!”
  落银却是无法再装淡定了,猛然翻过了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刚才说什么?”她怕是自己没有听清楚。
  “宫里已经下旨确定了太子妃的人选,是白瑾瑜不是你。”荣寅笑着重复道。
  “真的?!”落银一跃而起,坐直了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笼罩在心口的那片阴霾,即刻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躺好!”见随着她的动作,被子被掀离了上半身,荣寅皱眉将她按到引枕上倚好,又把被子拉好,将人捂得严严实实只露个头,这才算满意。
  落银欢喜的也顾不上再去责怪他这几天没过来看自己,老老实实的躺好了,才又问道:“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宫里怎么突然就下了圣旨——”
  “具体的我也不算清楚,大致是权衡之下,还是觉得娶白瑾瑜划算一些吧。”
  落银脸色的笑意一凝,“划算一些?”
  这是在说,娶她乃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吗?
  荣寅见她表情,便知是自己措辞不当了,立即赔了笑脸,“我说错话了。”
  “别在这儿装糊涂了。”落银脸色正了些,问道:“宫里到底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是不是同你有关?”
  这可是白世锦费了好大劲儿都没能办成的事情。
  “我真不清楚,这几日在忙着军营里的事情。乍一听到消息,也是觉得不对劲。”荣寅一副我真的没有骗你的神色,又道:“总之是好事就行,不必想那么多了。”
  “真的?”落银仍旧有些狐疑的看着他。
  荣寅不做犹豫的点了头。
  落银这才算信了他的话,松开紧绷的脸色一笑,是觉得真真正正的放松了下来。
  宫中大概也真的只是一时起兴吧,正如荣寅所说,大致是后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娶国公府的正小姐比较划算一些。
  荣寅见她露了笑颜,嘴角不自觉的就扬了起来。
  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窗外入冬以来十分罕见的明媚日光,荣寅道:“这屋子里烧了火盆还是冷飕飕的。左右无事,不如我扶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落银望了望窗外,笑着点头。
  这几日在牀上呆的,她自己都觉得要发霉了。
  说好是扶,然而落银刚从牀上起身,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她没有防备,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就伸手勾住了荣寅的脖子。
  英朗而轮廓分明的一张脸,就近在咫尺。
  冷不防的望进那满含深情的黑眸中,落银噌的一下红了脸。
  原本苍白的脸庞,顿时间变得鲜明生动起来,莹白中泛着嫣红,衬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和微微颤动着的羽睫,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娇艳。
  软香在怀,荣寅几乎要起了异样的冲动。
  几经克制,最终却只是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了一吻。
  不知为何,落银从中觉察出了一份沉重来。
  失神之际,荣寅已经抱着她大步出了房门而去。
  外面的阳光的确极好,洒在脸上,身上,将每一个毛孔里的寒冷都驱散开来。
  荣寅将她放在院中加了棉垫的藤椅上,自己则是随便找了张小凳,坐在了她身边陪着。刚一坐下,又忽然转身去了房间,扯了一张厚厚的毯子出来,不由分说的盖到了落银的身上。
  这是平常,落银用来晒太阳顺便看账薄的地方。
  落银眯着眼睛靠在宽大的藤椅背上,也不知是不是由于心里压着的事情解决了的缘故,忽然觉得身上的病痛跟着好了许多。
  “今日军营里不忙吗?”落银随口问道,声音带着惬意的慵懒。
  “不忙,再几日,军营里也要安排着年休的事宜了。”
  “唔。”
  落银轻轻应了一声,似乎要被暖洋洋的日光给融化了去,整个人都免得绵软起来。
  荣寅看着身边的人儿,几欲张口,却又将话给吞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些日子,加上白世锦的事情,她已经太辛苦了,他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件事情。
  可时日所剩无几,今日总归是要告诉她的。
  沉浸在日光中的落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之处。
  “对了,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犹豫半晌,荣寅终究说出了口,尽量的使口气听起来轻松明快一些。
  386:可不可以不去?
  没听到落银的回应,荣寅抬头朝她望去。
  只见少女整个人笼罩在柔和的日光下,双眸阖起,侧面望去,是美好到了极致的侧脸轮廓。阳光洒落在欺霜压雪的肌肤上,呈现出了一种几近透明的白皙,一眼望去,恍若是不然纤尘的仙子,神圣而不可侵犯。
  荣寅一时间竟看痴了去。
  其实他从没这样细致的打量过叶落银。
  在白头山的时候,他眼睛看不到,脑海里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
  或许是因为看到她的容貌之前就爱上了,所以在能看到之后,并未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而且跟叶落银在一起,鲜少会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可以任由他这样光明正大又细细的打量她。
  就在荣寅以为她是睡着了的时候,忽听那慵懒到了极致的声音道:“有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啊,我听着呢。”
  合着人家还等着听呢!
  荣寅摸了摸鼻子,将泛滥的情绪收敛了些许。
  “三日后,我要领兵出征了。”他还是刻意将声音控制的很随意。
  视线中的娇颜,猛然睁开了眼睛。转过了头来,定定的望着他。
  “出征……?”
  “三日后!”
  落银坐直了身子,万分惊异的眼睛里还有着些许朦胧惺忪的雾气。
  被这双眼睛一看,荣寅不忍的别过了头去,再也无法故作轻松。
  “嗯。”他只这么应了一声。
  “怎么会这么突然……”落银有些无措,又忙问道:“去何处?”
  荣寅稍作犹豫了片刻,道:“伐青。”
  伐青!
  是整个青国!
  落银张口一时间无法发声,半晌才得以开口,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为什么会是你呢……按理来说,荣家军并非直接隶属宫中掌控,这样大的战事……不管说什么,也该朝廷派大将军率先出力才对。”
  “皇命难违。我身为臣子,自然没有推却的道理。”荣寅微微抬起了下巴,急于想找个地方寄托无法安放的视线。
  “什么皇命难违!”落银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隐隐已经有些激动了起来,“此次一战你该比我更加清楚其中的凶险!你手掌荣家大权,哪怕在朝中同陛下随意推诿几句,他也不会执意为难……这本就是朝廷的事情,与你这个郡王能有多大的干连?”
  历代之中,这样大的战事,哪儿有让一个外姓的郡王打头阵,冲锋陷阵在最前头的!
  这会是哪门子的道理……
  她不信朝中会无人自荐,这样的机会,对于朝堂中的武将来说只怕千载难求!
  现如今天下呈现两分之势,只要将青国瓦解,日后天下统一太平,战火再也难见,武将若想升职,藉着战功过好日后的升平日子,就万万不会想错失此次良机。
  所以她几乎敢肯定了,荣寅之所以被任命,定然是他在咸丰帝面前自荐所致……
  “你先冷静冷静,听我说……”荣寅终究将视线转移了回来,解释道:“陛下之所以将此事委任于我,正是因为看重荣家军的实力——”
  落银却是没等他说完就摇头,道:“我不信,此事若非你自荐,宫中怎会派你前往?”
  说罢,冷笑了一声看着他,“你真当我是养在深闺之中,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的女子吗?”
  荣寅见她表情如此,心中不免慌乱了起来,只得尽量安抚道:“此次战役非同小可,朝廷自是不会全部寄托在荣家军身上,我不过是率先领兵开路罢了,身后自有朝廷的军力支援——”
  “可这正是最危险的不是吗?”落银的眼神似要将他看穿。
  “青国虚空已久,并无过多精兵良将,我先带兵三十万,自能保得周全。”
  “周全?”落银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睛也红彤彤的,拿一种似笑更像哭的表情看着他,“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人命犹如草芥……何来的周全可言?”
  她如今已经怕的很了。
  叶六郎受伤,足足昏迷了半年,转醒之期遥遥无望。
  白世锦忽然病逝,更是让她切身体会到了失去至亲之人,是怎样的一番无法言喻的滋味。
  对待外人,她可以生死不理,只怕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她眼前,都不会激起她太大的情绪。可事关至亲至爱之人的安危,她说什么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荣寅以身犯险!
  “倘若真想求得周全,若你真的想让我放心……”落银说到此处,忽然倾身一把抓住了荣寅的胳膊,声音有些哽咽的道:“可不可以不去?”
  可不可以不去……
  这句带着央求的话,几乎要击溃了荣寅的底线。
  他不着痕迹的深吸了一口气,对上落银含泪的眼睛,道:“你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好不容易什么阻碍都没有了……这种时候,你为何却要——”
  荣寅微微错开了她的目光,“我荣家子孙,自然是志在沙场。”
  除此之外,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具有说服力的借口了。
  什么狗屁志在沙场,在他眼里心里,未来所求不过只有一个叶落银罢了。
  可是这些话,他现在绝不能说出来。
  他无法告知落银真正的缘由——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将自己置身于险境当中。依照她的性子来看,定会万分自责,更不会同意让他出征。
  “志在沙场?”落银扯出一个极复杂的笑来,问他,“你是对如今的权位不满意吗?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虽心有大志,但总会将她摆在第一位,而非是权位。
  怎么如今,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落银心中的不安和无措越发浓重起来,抓着他衣袖的手也越来越紧,道:“我爹如今虽然还昏迷着,但应该很快就能醒来了,到时候就让他为我们主持亲事,如你当初所说的那样,在城外买下一处傍山依水的庄子,再在院门前植满桃树,春日泛舟,夏日采荷乘凉,秋日——”
  “别说了。”荣寅忽然打断了她,声音泛着冷硬的气息,道:“男儿当顶天立地,天下未定,焉能妄谈成家。”
  落银望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还是昔日那个荣寅吗?
  “定天下,这乃是帝王家的事情!你姓荣,可不姓卢!”她几乎是喊着出声,“你有你的宏图大业,你有你的远大抱负……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你走了,我怎么办?”
  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如此依赖他的模样来。
  荣寅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颤抖了起来。
  “我意已决,三日后便会动身。”他怕声音泄露了情绪,竭力使其严肃一些,但已经无法把握得当,以至于落在落银耳中的时候,成了无比的冷漠。
  她说了这么多,他却只冷冷的丢给自己这么一句话。
  大致是觉得,她耽误了他的雄图霸业了吧。
  落银在心底自嘲的笑了几声,原本紧紧抓着他衣袖的手,缓缓松开了来。
  脸上的情绪,愤怒也好,委屈也罢,也在慢慢的收敛淡化。
  “我知道了。”她径直冷笑了一声,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笑意,“原来在你心底,我根本比不得你的宏图大业,是我将自己看的太重了。”
  才会说出那样哀求的话来。
  到头来,却是徒劳无功,只会惹得他心烦。
  不是的……荣寅在心底不知默念了多少遍,但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
  “你走吧。”
  “我——”荣寅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我在此预祝睿郡王旗开得胜,所向披靡,凯旋而归。”落银声音平缓而冷清,“只是民女身体抱恙,只怕睿郡王三日之后出征,无法相送。”
  荣寅压下心口的千万句话。
  他紧紧闭了眼睛片刻,再又睁开,遂站起了身来。
  “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