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移不开眼睛。
  看着兴致勃勃院中和浣月等人堆雪人的萧瑾，楚天舒只觉得无奈和苦涩。这样枯燥的行军，想必把她拘紧了。可她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过，反而时常安慰自己。
  “三爷。”看到楚天舒过来，捧着胡萝卜的紫苏和帮萧瑾一起堆的白微浣月冬霜，都齐齐向楚天舒行礼。
  萧瑾听见声音，这才不亦乐乎的抬起头，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三爷，您来啦，快看妾身堆的雪人！”
  一个胖乎乎、憨态可掬的雪人已经初具雏形，两颗大小色泽都相同的石子做了眼睛，又寻了两根枯枝做了胳膊，萧瑾正接过紫苏手中的胡萝卜要给雪人插好鼻子。
  “……很好。”楚天舒沉吟片刻，不知道要怎么赞扬自己这个孩子心性的小妻子。
  初时只觉得她年纪不大，却是十分的沉稳从容，进退有据。慢慢的相处之后，他才发现她有一颗天真烂漫的心，柔软善良，有时像是小孩子一样活泼跳脱。他不得不承认，后来的认知让他觉得更加亲密。
  萧瑾满足的嘿嘿一笑，插好雪人的鼻子后，拍拍手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三爷，您找妾身有事？”萧瑾忽然想起楚天舒出来找她，恐怕不仅仅是来“参观”她的雪人。
  楚天舒点了点头。“既然休息一日，要不要去凤城转转？”
  听说能出去，萧瑾的眼中流转着兴奋的神采，她翘起了嘴角。“三爷，咱们什么时候去？”
  楚天舒眸光一暗，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他伸手替萧瑾掸了掸毛领上沾着的雪花，淡淡道“我就不去了，让含光浣月他们陪你去。”
  “为——”萧瑾刚要开口，忽然反应过来，连忙紧紧的闭住了嘴。她怎么忘了，楚天舒带着这张面具出去，该是多么的醒目！女子还可以戴帷帽，想必楚天舒也不愿意再遮掩。
  想到这里，萧瑾摇了摇头，她半是撒娇的微笑道“三爷，妾身不想去。好容易休整一日，还不够好好歇着解解乏呢！谁耐烦出去，怪冷的不说，想来也路滑！”
  楚天舒看着小心翼翼的萧瑾，唇边浮出笑容来，他岂能听不出她的口是心非？他坚持道“含光他们已经在外院等你了，穿暖和了，带着浣月她们去转转吧，也别走远了。”
  看楚天舒不容置疑的眼神，萧瑾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点点头，答应下来。
  白微、紫苏、浣月跟着她出去，萧瑾把冬霜留下来伺候楚天舒的茶水，并承诺回来给她带礼物。楚天舒亲自看着萧瑾穿严实了、捧好了手炉等物，才放行。
  含光、承影二人已经等在门外，萧瑾虽然没看到别的人，可是她总感觉还是有人跟着她们。想来是楚天舒安排的护卫吧！想到楚天舒的体贴细心，萧瑾觉得又大又亮的太阳，似乎除了明亮外，也透出了些许暖意。
  萧瑾带着人漫无目的，随意的在街上转悠。为了行动方便，她并不让车跟着，只是让车夫把车停在了僻静的街角。
  凤城在方圆几百里也算是个大城，眼前又是年关将近，尽管天气寒冷，街上还是十分热闹。各色的小摊小贩比比皆是，热乎乎的炒栗子、色泽鲜艳诱人的冰糖葫芦，萧瑾都按着人头买了不少。
  不过一会儿，含光和承影手上已经抱了不少东西，浣月和白微十分艰难的紧跟着萧瑾穿梭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唯恐她磕着碰着出了闪失。
  “夫人，看看窗花吧！”萧瑾才要去前头看架子上摆着的栩栩如生的泥偶，忽然被身旁传来沧桑、略显病弱的声音绊住了脚步。“您买回去贴窗上，喜庆着呢！”
  一张遍布皱纹的苍老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妇人。
  萧瑾低下头去看，不过一块的旧的蓝色粗布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窗花，虽然比不上京中的精巧、新奇，倒也十分的古拙喜人。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龄，在最寒冷的季节，还要出来为生计奔波。想来这样的窗花，能卖出去的并不多，看老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萧瑾顿时心软了。
  萧瑾蹲下…身来，认真的看着窗花。她的目光落到了老人粗糙的手上，关节粗大，而且向上看去，老人的眼球都有些浑浊，剪了这些窗花，想来并不容易。
  “老人家，这些我都要了！”萧瑾示意身边的白微拿出一块碎银子，递到了老人手上。她的笑容温和，却没有施舍的高高在上，她柔声道“您早些回家罢！”
  那老妇人有些颤抖的接过萧瑾递过去的银子，她费力的定睛看去，竟然有五两之多！
  她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却是又把银子推了回去，没有接。她坚定的道“多谢夫人的怜悯！可是您给的太多了！”
  萧瑾有些诧异，随即心下感到敬佩。生计艰难，老人家却还能坚守良心，实在是可敬可佩。萧瑾命白微又拿出一小块约莫一两的碎银子，递到老人手上。
  “一两银子买您的窗花可一点儿都不贵！”萧瑾怕老人拒绝，抢先道“这些我都很喜欢，您就别和我争了！”
  这时老人才点点头，几乎是感恩戴德的道“多谢夫人好意！”
  萧瑾重新打量了老人一番。虽然她身上衣裳破旧，却是洗得干干净净，面容沧桑，头发却一丝不乱，整整齐齐的梳着。而且她说话、行事也并不像一个普通的农妇。
  倒不知为何落得如此落魄的境地。
  浣月和紫苏二人把窗花都收了起来，顺便帮老人把粗布卷好，放到身旁的竹篮中。萧瑾亲自把老人掺了起来，轻声细语道“您早些回家罢！”
  “谢谢夫人！”那老妇人又向萧瑾施了一礼，她的步伐有些蹒跚，萧瑾真担心她随时都会摔倒！
  萧瑾刚想让含光去送送这位老妇人，忽然只见老人一个踉跄，若不是承影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想必她已经摔在了地上。
  只见老妇人双目紧闭，篮子中的东西也滚落了一地。
  略懂些医术的承影替老妇人把了脉，说老妇人好像是劳累过度，才昏了过去。
  “三奶奶，我们要怎么办？”紫苏有些犹豫的问萧瑾。
  在出来前，楚天舒再三嘱咐，在附近转转就回去，可遇上了这样的事，总不好坐视不理罢？萧瑾一时同情心大发，她看了看天空中明晃晃高悬着的太阳，下定了决心。
  “含光，我们先去把这位老妇人送回家吧！”
  虽然萧瑾的语气温和，却是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含光是楚天舒身边第一机灵的小厮，他自然不会在这时候驳了萧瑾的意思。他点头，回道“小的去打听这位老妇人的家在哪里！”
  还是旁边卖糯米糕的小贩，给他们指了这位老妇人家的住址。
  含光和承影合力把老妇人抬到了马车上，随后萧瑾也上了车，她们一路往老妇人的家中赶去。所幸路程不远，含光的记路能力极强，不过是两盏茶的时辰，便找到了小贩所描述的地址。
  这里应该算是凤城的“贫民窟”了罢？萧瑾打量着周围破旧的房子，大门在风中发出“吱呀”的声音，看起来并不严实；而有的人家院墙低矮，简直没有一点儿防护作用。
  这样的条件过冬，应该十分不好熬吧！怪不得老人还要撑着去卖窗花……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发晚了好多，因为一直在重复改论文、打印出来、再改、再打印的苦逼无止境循环中……
  ☆、第105章
  几个穿着破旧简陋的孩子；睁大眼睛十分好奇的看着衣着光鲜的萧瑾等人；都怯生生的不敢上前。
  萧瑾掀开帷帽；拿了方才买的冰糖葫芦、还冒着热气的栗子分给她们；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无害善良；她柔声问道“你们知道沙奶奶家在哪里吗？她家中可有人在？”
  她们已经在小贩口中知道这位老妇人夫姓沙，家中仅有一子。
  开始孩子们还不敢接；等到萧瑾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住时；一个稍大的孩子接过了萧瑾手中的栗子，后面的孩子才跟着伸手。
  “沙大叔去上山打柴了！”还是那个稍大的男孩开口告诉了萧瑾；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太紧张。“他很快就会回来！……你们找他有事吗？”
  “沙奶奶昏倒了；我们把她送回来！”萧瑾柔柔的微笑着。
  那个男孩脸上露出了担心的神色，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一阵脚步声；沉稳有力，急促却不慌乱。另一个小男孩挥舞着胳膊道“沙大叔，沙奶奶出事了！”
  看来沙奶奶的儿子回来了！萧瑾转过身，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坚毅的脸，带了焦急的神色。
  萧瑾在瞬间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愣住了。她手一松，帷帽遮住了她慌乱的脸。
  这个人，她记得！不，或许应该是身体原主的记忆中有这个人！
  身体原主上一世出嫁后，虽然被丈夫所轻视不喜，可她也还勉强占着嫡妻的名分，一些场面上的事，还需要她去做。一次宴会上，她被人奚落戏弄，狼狈的跌入东山伯府后花园废弃的池塘中。
  当时已经是深秋，刮起来的风已经让人骨子中发寒。丫鬟不在身边，她正无计可施时，正是眼前的这个人帮她摆脱了困境。他给派人去给她的丫鬟送信，待到来人后他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后来她才知道他竟是有名的平西将军沙綦，甚至有着关羽再世的美名。他原先只是最平凡不过的兵卒，却是因为在虞城与鞑子的一场血战中成名。自古军功最重，不过短短一年就被封为正三品的将军。
  沙綦敦厚的声音和伸出的温暖的手，成为上一世她为数不多温暖的记忆。
  萧瑾没想到竟会在凤城遇到他！而且他此时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人，都还没有从军……如果真的是他的话，怎么会在凤城遇到他？应该是在虞城遇到他才对！
  含光和承影只当她是忌讳着沙綦是外男，放下了帷帽不再开口。于是二人上前解释了缘故，并带着他去车前看沙奶奶。
  萧瑾眼中闪过无数情绪，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她要快些做个决定才是！
  在她思忖的片刻，沙綦已经去开了门，仍旧是承影和含光把沙奶奶抬到了屋中，沙綦自然是感激不迭。帮忙到这份儿上，对于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来说已经足够，萧瑾本可以上车等待，她却是提起裙角，跟着他们一起进了沙綦家的大门。
  白微和浣月都急了，三爷怕三奶奶有个闪失，早就嘱咐过她们要三奶奶早些回去。而且三奶奶平日行事最是稳重妥当的，怎么今日看来有些怪怪的？
  二人也不敢阻拦，只得紧紧的跟在她身后一同进去。
  沙綦家中十分简陋，内室更是寒酸至极。一铺土炕，一张破旧的八仙桌，两个看起来就很笨重的立柜，不过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
  “多谢夫人出手相助！”沙綦早就看出了萧瑾的身份不凡，而且以他的功力也早就察觉了，跟着这位一身华贵之气少妇的不止眼前这几个人。他十分恭敬、感激的道“沙綦只是一介莽夫，如果夫人日后有用得上沙綦的地方，只管开口！”
  “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萧瑾主动掀开了帷帽。她微微一笑，似是全然不在意，温言道“老人家的身体不好，要早些医治才是！”
  沙綦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面前的少妇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精致柔美，最夺人目光的便是那一双顾盼生姿的丹凤眼。她的表情是那样平和从容，既不紧张拘束，也不盛气凌人，看了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沙綦愣了一下，可是脸上却露出一抹苦笑。“夫人说的是。”医治，谈何容易？替他那逃跑的大哥还赌债已经把家中的积蓄花光，否则身体早就有病根的母亲，也不会总是偷偷摸摸的出去卖窗花。
  “如果不嫌弃，我倒是知道个大夫，或许可以给令堂看看！”
  这下就连含光和承影也觉得不妥当。三奶奶似乎管得太多了……
  沙綦更是面露诧异。他犹豫着，一时没有开口。
  萧瑾管不了这么多，只有雪中送炭才是正经，锦上添花的恩情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瞬就忘。如果此人能为楚天舒所用，那么定国公府也会多一份保障！
  如果皇上真的要动定国公府，除非他不怕西北大乱！既然他不能放心，那就让他有所忌惮好了！
  一定要为楚天舒拉拢此人！
  正在诡异的尴尬之中，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过片刻楚天舒便出现在萧瑾面前。
  他是骑马过来的，浑身带着一股子寒气，却是清新凛冽。他进门后的目光只落在萧瑾一个人身上，看到萧瑾安然无恙，他才松了口气。他把萧瑾拉到自己身边，保护的意味十足。
  “瑾娘，咱们可是说好的！”楚天舒的语气中带了些责备的意思，他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萧瑾心中一暖。不过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