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节
作者:
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4-28 08:14 字数:4879
“就这儿!好好抓紧!清楚吗?”
“清楚了。”弗兰茨说着,把贵重的婚纱放进他那出了汗的油乎乎的小手里。
“真乖。”桑雅说。
维利不想放开他喜欢的绒毛兔。这个灰色的脏兮兮的动物玩具在洁白的缎子上看起来不怎么雅观。那位亲切的管道具的小伙子想悄悄地把兔子拿到自己手上。我希望威尔不要强迫他的儿子做出有失体统的事。
可威尔对这种小事毫不注意。我还不知道他在摄影牌上写了些什么!他让帕拉和埃诺直接站在孩子后面,监督着他们。我想,他肯定叫我站在新婚夫妇的前面或旁边,也许站在他们中间,这才是成功的导演艺术!
多棒啊,女作者就站在新婚夫妇的中间!
穿着价值五千马克的玫瑰色服装!
戴着兜帽,扎着合身的蝴蝶结宽腰带,穿着女式轻便鞋!
放映时也许还会用箭头指示,让“作者”两字闪现在屏幕上!这会是多妙的导演艺术啊!
威尔·格罗斯伸出脖子,向群众演员那里瞧了瞧,好像在寻找什么。
他发现了一位两米高的男人。
“喂,后边那位,就是穿黑色西服的那位先生!”
“这儿所有的男人都穿黑色西服!”
“就是那位,那位大个子!”
“你是说哪位大个子?”
“就是他,妈的!那个瘦高个子!过来一下!”
那个两米高的大块头按照命令,从后面的行列里晃了出来。挽着他胳膊的女政治家流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这位高个儿群众演员毕竟是标准的男子汉!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是的,我认识他,他是某个部长……
长得这么帅的瘦高个儿毕竟不是很多的。
我认识他!我以前同他说过话……是在什么地方来着?是在一次电视座谈节目里?不是,噢,我想起来了。
是在慢车里!在斯图加特的慢车里!是那位坐在一等车厢里的高个子读报人,他很亲切,爱开怀大笑!
对,叫麦泽!阿克尔·麦泽!我的天啊,他是莱茵兰…普法尔茨州的交通部长!
他究竟在这儿干什么?
麦泽面带微笑地向我走来。
“是那位可爱的女士吗?我可以请您挽着我的胳膊吗?”
当然没问题!好!请把手臂伸过来!
“真的是您吗?”我有些激动地说。
“确实很想再见到您,西丝女士。我在这儿同我的社民党同事一起当群众演员,为我们党做宣传。您说,还有什么机会比这更好的吗?”
“真棒,部长先生。”我脱口而出。
“别用部长称呼我,”阿克尔·麦泽说,“您称呼我阿克尔就行了……”
“就按您的意思叫吧,阿克尔。”我低声说,脸红了起来。要是我在妇幼体操俱乐部里讲起这段经历,可能没人会相信呢!
威尔·格罗斯打断了我们幸福的寒暄。他把我的胳膊从部长的胳膊里抽了出来,把高个子阿克尔带到帕拉那儿,把这两位合成幸福的新娘父母,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帕拉比阿克尔矮三个头。
然后,他把我和埃诺叫到这两个人的后面。
埃诺站在交通部长的后面。
他现在完全被交通部长遮住了。
埃诺的个头也不矮,有一米九四呢!这种事他一定还从未碰到过!竟然有人比他还要高。埃诺亲切地微笑着,接受了这一安排。他确实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我站在帕拉后面,她作为新娘的母亲,直接走在新娘新郎的后面也无可非议。
虽然我那玫瑰色的礼服不再能被人看到,但我却为帕拉高兴。作为我亲爱、忠实的朋友,她值得在银幕上出头露面。
与她相比,我那玫瑰色的礼服算不了什么。
威尔对这一安排似乎还不满意。
他用艺术家的眼睛瞧了瞧监视屏。
“帕拉!您和您的搭档换一下位置!”
帕拉不知所措地向我望来。
麦泽部长先生也不知该怎么办。
女助理导演怀疑地摇了摇头,低声对威尔说了点什么。
“在这儿我说了算!”威尔·格罗斯向她吼道。
然后,阿克尔·麦泽被安排到了我前面。我刚刚够到他的肩膀。我旁边的埃诺高出站在他前面的帕拉两个头。
“就这样。”威尔·格罗斯满意地对着麦克风说,“请重新各就各位!”
乌多·库迪那把手里的香烟弹到身边的水盆里,手拿梳子的理发师急忙跟到他后面。
新娘新郎又站到中间的路上。
群众演员又肃静地列队站到新娘新郎的后面。
桑雅·索娜像天使一样容光焕发。乌多·库迪那在无聊地东张西望。
“音响……”
“已开机!”
“摄像……”
“已开机!”
“开拍!”
整个婚礼队伍又慢慢地动起来。我盯着阿克尔·麦泽那黑色的后背,背上第七脊椎的缝线处似乎在向我发出嘲弄的狞笑。
怎么样,弗兰西丝卡,你还想在银屏上露面吗?
我亲爱的,没有我威尔·格罗斯你办不到!哈哈!
埃诺紧紧地按着我的手臂,在安慰我。
“法律上我们对此无牌可打,没办法。”他嘟哝着,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我知道。”我不知所措地低声说。
助理导演兴奋地挥动着摄影牌:“要动感情!”“微笑!”“要高兴地点头!”
埃诺冲着镜头苦笑了一下。在镜头里反正也看不到我,真遗憾!我真想挤出几滴真正的眼泪,是几滴由于生气和从心底里感到失望而流出的眼泪!
这种动情的镜头只有桑雅·索娜能够做到!
新娘新郎来到了圣坛的台阶上。他们像两个小天使,缓缓拾级而上。桑雅·索娜显得那么神圣,而乌多·库迪那却头发下垂。弗兰茨和维利踢踏踢踏地走在他们后面。真希望那只绒毛小兔也能上镜头!这样至少有点自己的东西可留作纪念!
这时突然发出一声哎哟的叫声,我的小维利给绊倒了。
“停机!真糟糕!我们差点儿就收镜头了!”
帕拉和我几乎同时挤向前去,想扶起维利。他拼命嚎叫着:“疼死我了!”
帕拉看到我已经跑向前面,就立即停住了脚步。
小维利把胳膊伸向我,喊道:“快哄哄我吧,妈妈!快哄哄我呀!”
“这孩子真乖。”桑雅说。
乌多·库迪那又掏出一支香烟,他抽的是回家牌。他抽烟的动作每个人都看得到,连可爱的上帝也看得清清楚楚。衣帽员摘下了乌多的礼帽,并利用这一机会,赶紧吹掸帽子上的灰尘。
我仔细看了看我那拼命喊叫的孩子的膝盖,没有发现任何擦伤。
“没事,威尔。”我说,“我们可以立即拍下去。”然而维利却拼命地抱着我,抽泣着。
“来,小乖乖,要做个勇敢的海盗!”
维利停止了哭泣。我把婚纱重新塞进他的小手里。“注意!这儿有三个台阶!”
“你别走开!”
“我不会走开的!你看,我就站在这个大个子后面!”
“不!”维利又哭叫起来,“我看不到你!你要留在我身边!”
乌多·库迪那翻出了他的汽车杂志,稍微向前走了几步。助理导演忙把火递给他。几位站累了的群众演员筋疲力尽地坐到了教堂的凳子上,其中也有劳累过度的雇主联合会女主席埃里卡·道姆玲…苏斯姆蒂。
“弗兰茨,”我说,“哄哄维利,告诉他,帕拉就站在他后面!”
可弗兰茨也嚎啕大哭起来。这倒有点令人奇怪了,因为他并不是腼腆的孩子。他对帕拉也没有什么意见,相反,他非常喜欢她。可现在,他感到这儿的气氛有些不对,也许我这位有天赋的小家伙具有第七感官吧!
“你要跟在我们后面,不要帕拉跟!”他哭泣着。
一直静静地等在一边的帕拉这时离开了英俊的交通部长,说:“我走在您后面。”
“但这样就看不到您了。”
“我又不是作家!”帕拉说,口气中透出严厉。她向威尔·格罗斯投去蔑视的目光。
威尔·格罗斯脸上抽搐了一下。几位政治家开始窃窃私语,都伸长了脖子。真遗憾,新闻记者都不在场!
孩子们哭闹了起来。
埃诺在考虑能用何种形式给我们提供法律援助,但匆忙之中他也想不起合适的法律条款。他无可奈何地但又非常动情地站在那儿。穿着黑色西服的埃诺平生第一次不能在威尔·格罗斯和我的问题上找到法律上的解决办法,这是因为威尔·格罗斯的问题更多的是一种心理变态。
“威尔,”那位友好的摄影师乌维·海兹曼说,“在科隆教堂每分钟要花五百马克。还有这么多政界名人在这儿。另外,在教堂旅馆的屋顶上还有二十架直升飞机在等候着呢!”
“好吧。”威尔宽容地说,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示意我站到孩子们的后面。
弗兰茨和维利一下子停止了哭叫,乖乖地抓起了婚纱。
“你看起来棒极了。”埃诺低声对我说。
“尊敬的夫人看起来真迷人。”阿克尔·麦泽也低声说。
“部长先生,您看起来也很帅。”我奉承道。
“请各就各位!”威尔·格罗斯用麦克风喊道。
“弗兰西丝卡,你住后看!”
“对不起。”
我赶紧往前看。
“不对。你要往后看,我不是刚说了吗?”
“什么?你是说,我应该往后看?”
“是的,如果不麻烦的话。”
“但这太不方便了!我要向前看!这儿的其他人不是都向前看吗?”
“我们要的是真实的镜头,一切都要非常自然。你正在同部长先生交谈。同他说话的时候,你当然要回头对着他了。”
“整个拍摄过程中都这样?”
“是的,他妈的。”
“我走在新娘新郎后面,还要转身扭头……为什么?”
“我有我艺术方面的考虑。”威尔气呼呼地说。
我和帕拉、埃诺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阿克尔·麦泽不理解地耸了耸肩。“我们也可以以后交谈……”
“不,”我说,“就现在,我现在很想交谈。好,就这样。我们刚才在什么地方停的?”
“乌多!现在可以开始了!”
乌多抽着烟,懒散地走过来,继续低头看着他的汽车杂志。
“音响……”
“已开机!”
20
“摄像……”
“已开机!”
“开拍!”
乌多·库迪那把手里的香烟递给了友好的摄影师乌维·海兹曼。
然后我们又动了起来。
婚礼真是隆重精彩。这是我最美好的日子。
新娘容光焕发,脸上带着神圣的笑容,眼里噙着近乎真正的泪水。
新郎的动作熟练老到。他从嘴里喷出最后一口烟雾,手里还在玩弄着回家牌香烟盒。
两个长着红苹果脸蛋的天真可爱的男孩托着婚纱,脸上还挂着泪痕。
埃诺和身穿玫瑰色礼服的女傧相也同样强压着泪水,作为新娘新郎的证婚人倒退着。这真是一种绝妙的艺术家的表达方式。《独身幸福》的女作者和本市最有成就的离婚事务律师出于抗议,倒退着走向结婚圣坛。走在我们后面的是帕拉和阿克尔·麦泽,他们扮作新娘父母,脸上挂着异常真实的怒色。帕拉正擦着眼睛里流出的真实的同情之泪,交通部长麦泽不可理解地摇着头。
尽管如此,让我们在摄影机前真正地表演一回,也确实激动人心。几百万的观众将看到我的背影!这在国际上也是一场了不起的突破!
由于扭头动作太紧张,拍完后我的脖子还疼了几个小时呢。
遗憾的是,威尔·格罗斯以后把这一镜头也给剪掉了。
出于纯艺术的考虑,这一镜头显然与电影格格不入。这也就是剪掉的原因。
不久,我迎来了拍摄工作的第二个高潮。八月二日是我和桑雅·索娜共同的生日,她二十八岁,我呢,则三十五岁了。
桑雅事先已经宣布,我们俩要好好庆贺一下生日。所有参加拍摄的人员都受到了邀请,无一例外。
上午拍摄电影时就有香槟喝了。
桑雅·索娜把背包潇洒地甩到背后。她今天身穿灰色背带裙和白色衬衣,爽朗地笑着,笑声像铜铃一般响亮。她脸上溢满兴奋,向大家——电缆工、灯光师、化妆师、理发师等频频举杯。
“为考瓦斯基干杯!”当扮演楼房管理员的年迈演员海因茨·吕尔塞尔身穿灰色大褂走去化妆的时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