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作者:
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4-28 08:14 字数:4799
没有说“应该是这个样子。”
也没有说“不过,这样可不行。”
第二天,摄制工作开始了。威尔·格罗斯确实为这部电影找到了出色的演员,其中有几位著名艺术家。但出任男主角的是乌多·库迪那。出乎我意料的是,威尔·格罗斯最后还是放弃了亲自出演男主角的初衷。
乌多·库迪那和威尔·格罗斯看上去长得有点相似,就跟鲍里斯·贝克尔和康拉德·阿登纳两人长得有点相似一样。不过对我来说反正都一样。
关键是乌多·库迪那出演,票房效益肯定好,他是名气很大的银幕宠儿。但使我更为激动的是,我终于能结识饰演我电影剧本中查洛蒂·克莱贝格的人了,她就是:桑雅·索娜!
让桑雅·索娜演女主角,尽管她还没有什么名气。
她曾在电视剧《随船医生弗兰克·马丁》里扮演船上的女服务员,演得非常出色。德国领养老金的人都喜欢她,阿尔玛·玛蒂尔也喜欢她。
桑雅·索娜有着一双滚圆的棕色眼睛,卷曲的黑发,有一种特别动人的美丽。谁见了都会爱上她的,这一点我敢肯定。
威尔·格罗斯宽宏大量地允许我,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愿意,都可去拍摄现场。我把他的这种大度看作一种受之有愧的邀请。
我怀着好奇和崇敬的心情,平生第一次踏进了实现银幕梦的拍摄现场。这是个临时改成摄影棚的大车间,被布置成宽敞的住宅,反映我过去三居室的场景都在这里拍摄,甚至我原来的邻居埃里莎·施密茨和那只喜欢叫唤的小狗金恭的名字也出现在现场。道具员把一块铜牌挂在查洛蒂家门的旁边,铜牌上写道:“埃里莎·施密茨和金恭·施密茨在二楼”。
一些人拿着对讲机和话筒在摄影车、电缆和绳索中间来回奔忙,其中有灯光师、电缆工和化妆师,还有一些站在四周抽烟的人,我毫无阻拦地走过他们身旁,来到摄影棚。这里所有的玻璃窗都用黑色窗帘遮挡光线,四周都是耀眼的聚光灯,把居室的有些部位照得雪亮。摄影棚内异常闷热。威尔·格罗斯,我唯一认识的人,坐在一张挂着“导演”牌子的折叠椅上。
我想,他是担心万一有跑龙套的或是给面包抹黄油的工人不注意,坐到他的位子上去。
威尔·格罗斯以专家的眼光注视着图像监视器。监视器前无数尘粒在聚光灯的光柱中飞舞。
摄影师是我发现的第二个人。他坐在一只可来回滑动的凳子上,脸颊紧贴着摄影机,用一只眼睛注视着透镜。凡是他发现的问题,即使是餐桌有一部分光线太亮,威尔·格罗斯在监视器里也不会漏掉,这真是一种天才。
威尔·格罗斯发现了我,停了下来。他看着监视器喊道:“大家听着!这是作者,她可以在一旁观看,明白吗?”
我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他们现在是在给我拍电影!
参与拍摄的人员至少有四十人,他们正忙着把表现我生活的一幅幅场景进行调整、照明和拍摄。
“怎么样,弗兰西丝卡,一年前你能想到会这样吗?”威尔·格罗斯恩赐似地问。
“没有,”我激动地说,“当然没有。”
一个身穿T恤衫、腰挂对讲机的可爱后生进来问我,是否和演员们都认识了。他叫乌维·海兹曼,是这里的总摄影师。
“您好。”我说,“没有!当然没有!”我激动得差一点说不出话来。
“嘘!”威尔·格罗斯做了个手势,助理导演赶紧过来,叫我们另找地方谈话,这里正在工作。
乌维·海兹曼拉住我的衣袖走了出来。
“这里都是化妆室。”
他敲了敲门。
我的心跳加剧,这种情况平时只有当我坐上牙医的椅子上才会出现。
我这就要见到他们了!
所有这些知名人士都屈尊帮忙,把我迄今为止的生活搬上银幕!
乌多·库迪那,达科玛·珀梅兰茨,桑雅·索娜,康斯坦丁·米勒…韦斯膝费尔德尔,玛戈特·芬斯脱,克里斯·格勒布兴,格蕾特·施雷克,哈约·海尔曼以及海因茨·吕尔塞尔。
哈约·海尔曼饰演我的维克托·朗格,海因茨·吕尔塞尔饰房东。按照今天的拍摄计划还没有轮到他们,所以不必去现场。大概只有乌多·库边那和桑雅·索娜两位主演去了!他们俩演夫妻,据说拍摄的第一天就吵得很厉害。
“请进!”
我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他们在里面。
真没治了!
桑雅·索娜身披围布坐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两个懒洋洋的化妆师正在她身边忙碌着。桑雅漂亮的黑发卷在五颜六色的卷发夹上。我知道这是拍摄这一幕所需要的。每当夫妻俩吵架,女方的头发上总有卷发夹,而男的则穿着内衣,手里拿着啤酒瓶坐在窗前。陈腐观念!男的总是坐着,摇晃着腿,轻轻松松的。
乌多·库迪那坐在窗台上,只穿了一条黑色衬裤,在看一本《马力》汽车杂志,封面是一个上身裸露的女人,幸福地斜靠在一辆高速小卧车的水箱上。
乌多·库迪那和桑雅·索娜见我们进去,匆匆看了一眼。
“这位是作者。”乌维·海兹曼介绍说。
“您好。”乌多·库迪那说完,又继续看他的杂志。
桑雅·索娜则相反,她高兴地跳起来,做头发时穿的罩衫敞开着,看上去像从天而降的金发碧眼的天使,在赞美世上的理发师。她非常热情地拥抱我,虽然她穿着罩衫,我仍能感到她身材的苗条和温柔,她本人其实比照片还要漂亮,两眼闪闪发光。天哪,她有多美啊!《女性》杂志的那位妇女是否也问过她的养生之道,要不就是她还不到年龄的缘故?我估计她要比我年轻五到七岁。
“弗兰西丝卡!”她热情地喊道,“我已经听说了很多有关你的事!”
“是吗?”我吃惊地问,“从谁那儿听说的?”
“当然是听威尔讲的!”女演员大笑起来,“我读过你的书,至少读了三遍!真把人笑死了!”
乌多再次抬头看了一眼。他该不会也想告诉我,我的书他看了多少遍吧?也许是因为桑雅打扰了他正在研究汽车测试结果的兴头。
“嘘,”我做了个手势,“别那么大声!这儿都在工作!”
“快坐下,大姐们!”桑雅·索娜把我拉到她旁边的一张空理发椅上坐下。
“这是德特勒夫,这位是嘉博尔。”她向我介绍化妆师。两人轻轻地跟我握了握手,温和地笑了笑。德特勒夫吊着背带的轻薄衬衣滑到肩上,样子很迷人。
“要是没有德特勒夫和嘉博尔,我根本拍不了电影,”桑雅跟我说,“他们俩是唯一能解决我皮肤过敏问题的人,要是别的人做,我就会得神经性皮炎。”
穿村裤的乌多不耐烦地清了清喉咙。
“真不错。”我颇感兴趣地说。
“认识你真是太高兴了!你是什么星座?”
“狮子座。”我说,“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太棒了。”桑雅大为兴奋,“我也是狮子座!你的生日是什么日子?”
“八月二日。”我说。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桑雅欢呼着,又从椅子上跳起来拥抱我。我觉得真是巧合,太有意思了。按生日计算,桑雅比我整整小七岁。她看上去甚至更年轻。是呀,她还没有孩子,这关键的七年。如果我那时不认识威尔·格罗斯,那么我的生活将是另一种样子,我现在也会穿着罩衫,坐在椅子上,接受善于体恤人的嘉博尔和德特勒夫的服务,可以按德尔特·德尔施拉克所拍的电影《女人们》中的主角进行化妆,穿衬裤的乌多则扮演我众多情人中的一位。
性格开朗的桑雅拉了一下我的胳膊,她仍处于兴奋状态中。
“那我们以后可以一起过生日了!我们举行大型庆祝会!我要邀请新闻界的全体朋友!查洛蒂·克莱贝格!这将载入电影史册!你等着瞧,这部电影一定会非常成功,即使像格罗斯这样的肥皂剧导演也会乐此不疲的。”
她那生气勃勃的言行很富感染力,真是一位富于同情心的朴实无华的年轻女子!是演查洛蒂的理想演员!
我松了一口气,幸运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我们俩出现在镜子里,相视而笑。真像两位幸福的公主。
“你有两个儿子,对吗?”
“是的,”我说,“弗兰茨和维利。”
“多好听的名字!”桑雅·索娜在赞赏我的审美观。“你就直接把自己的生活这么记下来了?就照实那么写吗?尽管你有两个孩子,也那么如实写?我觉得这么写太过分了点,你知道吗?我非常认真地拜读过你的书,我认为书的结尾特别好,就是那段查洛蒂带着自己的行装搬出三居室住房的描写。这么结尾很出色,这就等于向人暗示:我们妇女不能什么都逆来顺受,我们妇女也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认为,《我们妇女》杂志无论如何也应该让这种说法见诸报端,对桑雅来说也许会由此出现一次记者采访的机会。
“威尔·格罗斯说过,要我再修改一下结尾。”我说,“他认为,观众需要的肯定是美满的结局。”
“哼,胡说八道!”桑雅·索娜激动地叫起来,“这又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肥皂剧导演格罗斯没有勇气面对这种批评社会的结尾!不过,只要我演主角,就不会出现美满的结局,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乌多·库迪那又在窗台上不耐烦地发出了清嗓子的声音。
“如果我们打扰您,我这就出去。”我客气地对他说。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他的化妆室。至于他在拍摄间隙干什么,那是他的事。他有权让自己轻松一下。
“等等,我和你一起出去!”桑雅·索娜把剩余的卷发夹塞到了两位化妆师的手中。“你们呆会儿再做吧!我现在要和作者讨论角色问题,这对我非常重要!”
我们走到外面的院子里。
“阿里,给我一支烟好吗?”她显然认识所有参加拍摄这部电影的同事,并且叫得出他们的名字。她有点疯疯癫癫的,或者说有点自负!她对每个电缆员都称你!我觉得她很可爱。
“这个乌多,干吗那么装模作样的?”她穿着罩衣,带着卷发夹,就这么边说边靠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深深地吸了几口烟。“演主角的是我。”桑雅说,“这个乌多,格罗斯完全是为了借他的名声才起用他的。人们得知是他拍的电影都会去看,格罗斯就指望这一点,这是他的典型作风,他一个人是完成不了这部片子的。”
桑雅接着向我讲道,今天是拍摄的第一天,她正好要同傻乎乎的乌多一起睡在床上,表演夫妻吵架那一场戏。
“你这个可怜的人啊!”我说,“演这场戏一定很不容易,实际上你们到现在还没有真正相识。”
“这你放心。”桑雅说,“拍个爱情场面什么的,即使同陌生人我也能行。就是吵架,跟一个我根本无法忍受的家伙吵架,这是最难的,而你作为演员还必须去表演。你当过演员吗?要是当过你就懂得我的意思了。你现在得原谅我。要是我现在不能把精神集中到角色上,呆会儿在床上哭起来就不真实。这样一来,报上就会说桑雅·索娜点了眼药水才能哭出眼泪来。这些该死的新闻耗子!这一点我有亲身体验。我不跟他们中的任何人接近,任何人都不,这一点我可以向你发誓。”
“但是你刚才说,你想……”
她掐灭了烟卷,把烟屁股用手指弹到了院子里。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我一定要去拜访你,我们互相还有很多很多话要扯。我还要去看看你的孩子!威尔·格罗斯给过我一张他们的照片,好几个月了,我一直把它放在我的钱包里。你看,在这里。”
她从罩衫里抽出了一张有折皱的照片,真的,是弗兰茨和维利,前年圣诞节照的。
她是那么热情,那么富于同情心,我被弄得全然不知所措。
桑雅·索娜。
一位新的朋友。
那是位什么样的朋友啊!坦诚,聪明,正直,自信,漂亮,有才干,有名望。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际遇!
我的新朋友又重新拥抱我,吻我。
接着,她走进摄影棚,躺到床上,流出了真正的眼泪。
就这样,她哭了几个小时。
我望着她,心想,太棒了。
别的女人还在自己哭泣,而我已让别人激动得哭泣了。
晚上,我和埃诺坐在一起看电视。经过一天紧张的拍摄,我得坐下来好好地考虑考虑了。埃诺也显得筋疲力尽。
我们胡乱地按着频道键,埃诺也不再给我解释频道自动调节?